崔默原以為的一場腥風(fēng)雨雪就在那樣信誓旦旦的承諾下落下帷幕。
面對崔翰的逼問,顧宸做足了姿態(tài),給足了崔翰面子,不管他如何刁難,如何針鋒相對,他都絲毫未發(fā)脾氣,許是顧宸最后承諾的神態(tài)太莊重嚴肅,崔翰最后也沒有再說什么。
目的達到了,崔默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她好像總是在無意中,見證他對那個人份的深情。全程顧宸都是用的“她”,恐怕連他那個哥哥,都不懂這個她到底是說的誰吧。
真是個聰明的男人,多會利用語言漏洞呀。
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周,楊雨柵還在住院,崔默的工作也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醫(yī)院-家里-顧宸公司三點一線,日子過得倒是非常規(guī)律。顧宸讓她給楊雨柵帶的東西,是一個禮盒,顧默后來去看楊雨柵就順便帶給她了。
這一周,她都十分貼心的兼職著顧宸的司機,不過除了第一次去了他的辦公室外,后面再也沒上去過。她不太習(xí)慣他辦公室那群小姑娘的眼神。像看怪物一樣。
她覺得自己雖不算很漂亮,好歹還是可以稱得上清秀可人,小家碧玉吧,像見鬼了一樣的眼神看她,是個什么鬼?
估摸著顧宸的腿傷應(yīng)該好得差不多了,崔默準備今天和顧宸說明天不再送他的事情。接送他的大部分時間她在開車,他都坐在副駕上沉默不說話,明明他們在家里也都這樣,偶爾一天他下班早,會回家做晚飯,她剛好回來就跟著他一起吃,兩個人話都不多,一起吃個飯,吃完就各自回各自的房間。這一個多月以來,基本都是這樣相安無事的過著。她一直不覺得有絲毫不妥。
可現(xiàn)在,崔默覺得自己又回到了最開始和他相處的那種怪異感,她開始有些不太習(xí)慣和他單獨呆在一起。尤其是這樣沉默得詭異的氣氛。比如現(xiàn)在,崔默接顧宸回家的路上,她坐在主駕上,雙手中規(guī)中矩的搭上方向盤上。坐在副駕的男人頭微微側(cè)向他的方向,一言不發(fā)。
“你腿傷應(yīng)該好了吧,你明天應(yīng)該可以自己開車了?或者你自己打車。”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顧宸聽出她這話里的意思,明天開始是不再接送他上下班了。他嗯了一聲,也沒說什么,他的腿傷,本就沒有嚴重到不能開車的地步。這一周讓她接送她,本就是騙來的。
他好像,一直都在騙她。連想她對他好點,都要小心翼翼的騙著。
車子快要行駛到天水別墅,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崔默連著藍牙,按下接聽鍵,電話那端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崔小姐,請問R&M的珠寶代言合同,不好意思,我們老總過兩天要出國一趟,所以合約的簽訂時間改在明天10:00,在R&M總部簽約,你看時間上OK嗎?”
崔默反應(yīng)過來是給楊雨柵爭取的R&M珠寶的代言合同,崔默這幾天工作不多,就抓緊時間和對方初步敲定了合作意向,對方似乎對楊雨柵很滿意,給的代言費、合約條款都對他們十分有利,崔默也不疑有他,雙方把合同簽訂時間定在下周。
崔默覺得奇怪,這老總對代言挺重視,還要親自出席,考慮到楊雨柵的腿傷出席趟簽約儀式?jīng)]什么問題,就應(yīng)下了。
坐在副駕上的男人聽到R&M珠寶的時候身形怔了下,偏頭看了崔默一眼,見她神色如常才收回視線。
顧宸忍不住開了口。“R&M珠寶?什么時候定的合作,知道老總是誰嗎?”
崔默也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句,似是調(diào)侃,似是不滿:“怎么,現(xiàn)在她簽個代言,連老總是誰都要負責(zé)打聽了?”
顧宸并未回答,車內(nèi)一時又恢復(fù)了沉默,崔默都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他突然又冒出一句。“明天10點?我一會兒安排下工作,明天我陪你們?nèi)ァ!?
車子已經(jīng)駛?cè)肓诵^(qū),崔默嚇得直接一個急剎踩停。側(cè)過身,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說什么?”
男人并不理會她的驚訝,放慢了語速,又重復(fù)一邊:“我說,R&M珠寶的簽約,明天我陪你們一起去。”
崔默覺得他瘋了,他們簽個珠寶代言合同而已,他去干嘛?“你在和我開玩笑吧,我們簽個珠寶代言合同而已,你去干嘛,先不說你不方便出現(xiàn),就算你要出現(xiàn),你以什么身份一起自居?”她想也不想的就拒絕,并沒有給他留商量的余地。
“好像有點道理,那我想想,我自己到底該以什么身份自居。”
他的唇邊勾起來似自嘲的苦笑,側(cè)過頭,看著窗外,不再說話。崔默以為他是自難而退了,又擔(dān)心是自己說提到身份的問題刺激到他,也不再說話。
已經(jīng)入秋,楓葉飄落,閔城不少路面上都是蕭索一片,光禿禿的樹干一排又一排的消失在后視鏡里。車子平穩(wěn)的停在別墅前。
等崔默停車熄火,顧宸已先她一步下了車。開了門,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間。
晚上,崔默躺在床上給打電話,周曉還在醫(yī)院照顧楊雨柵,她說了R&M珠寶明天正式簽約的事,讓周曉明天準備將楊雨柵帶到R&M總部。兩個人開心的掛了電話,明顯對這次簽約都很重視。
也難怪她們這樣開心,楊雨柵這幾年雖發(fā)展不錯,但時尚品牌這塊的資源一直不理想,R&M珠寶雖沒有源遠流長的歷史,作為這幾年才名聲鵲起的一個輕奢品牌,R&M珠寶的潛力被很多人看好。這次打開閔城的市場,已經(jīng)有不少的明星都爭先恐后的聯(lián)系。R&M最后把機會給了楊雨珊,崔默驚喜之余也是頗為意外的。
R&M總部,崔默沒有開車,打了車到R&M總部,R&M總部位于閔城市中的一個寫字樓,整棟大樓都是R&M的辦公區(qū),一個月前R&M將總部搬回閔城。那個頗為神秘的老總是近期才從國外回來。
崔默想起昨天顧宸的問題,R&M珠寶的老總是誰?她自是不知道的,R&M珠寶的老總本就神秘,這些年新聞都鮮有報道,她就算有心想打聽也打聽不出什么,況且她本就沒有興趣。
崔默并沒有等多久,周曉就扶著一撅一拐的楊雨柵到了門口,楊雨柵帶著口罩和大墨鏡,她的腳傷已經(jīng)好了大半,醫(yī)生囑咐可以適當?shù)淖邉樱兄诨謴?fù),不能過量,因此對方提出今天簽約的時候,崔默并沒拒絕,現(xiàn)看到楊雨柵這樣,也一時心疼起來,這姑娘,還真是敬業(yè)。
她走到楊雨柵另一邊,和周曉一左一右的扶著她:“你腳傷確定沒事?”
怕崔默擔(dān)心,她安慰的笑笑:“默默姐,沒事,醫(yī)生都說了我可以適當走動,況且說不定R&M老總看我?guī)详嚕袆犹榱愕弥苯雍臀叶嗪瀻啄辍!?
崔默見她還有心思開玩笑,也沒再說什么。
本就有預(yù)約,前臺接待的姑娘一聽是崔小姐,頗為客氣的將三人領(lǐng)到電梯口,還不忘提醒一句:“崔小姐,莫助理吩咐了請您到了直接上33L,會有人在電梯門口接您。”
崔默笑著道謝,三人進了電梯。周曉不忘感慨一句:“大公司接待禮儀做的就是滴水不露。”
電梯到了33L。門口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將一行人領(lǐng)著帶到了會議室。男人沖幾人微微頷首,恭敬的開口說:“稍等,陳總馬上就到。”
三人落座。并不知道那人口中的陳總到底是個什么來頭。一旁的男人接了個電話,然后走到楊雨珊身邊低聲詢問著什么:“夏小姐,樓下有位顧宸先生說是您的老板。他表示要參與這次簽約?”
楊雨珊坐在崔默對面,隔得太遠,崔默沒聽清那個男人說的什么。
很快,耳后傳來女人嬌羞的聲音。“顧先生,夏小姐在這里。”
崔默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回頭,果然看到西裝革履的顧宸站在門口,他身旁,是剛才送她們?nèi)松想娞莸哪莻€小姑娘,小姑娘帶著愛慕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顧宸。
“你怎么來了?”崔默驚訝,不明白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顧宸已經(jīng)神色自若的走到她身旁坐下。
崔默還沒等到回答,一個英俊挺拔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門口,站在楊雨珊身旁的男人已經(jīng)迎了過去,楊雨珊本就四處打量,最先看到來人,她驚喜的打著招呼:“陳睿,你怎么在這里?”
崔默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心口一顫。她告訴自己可能只是同名同姓吧。她壓抑著緊張的心情,慢慢轉(zhuǎn)過身,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心口被猛的撞了一下。
男人的視線在崔默身上掃了一眼,然后徑直朝著楊雨珊的位置走來,崔默就坐在楊雨珊旁邊,會議室本就格外的安靜,男人的步伐穩(wěn)健,皮鞋和地面不停摩擦傳來的聲音在崔默耳邊嗡嗡作響。
記憶又開始不受控制的往上涌。
她雙手垂在身側(cè),有些輕微的發(fā)抖,坐崔默旁邊的男人很快發(fā)現(xiàn)了,他溫?zé)岬拇笫指采纤氖郑氖譀鰶龅模瑳]有溫度,他握得很緊,起初他只是握著,然后,似是覺得這樣不夠,他五個手指和她的緊緊相扣著,摩挲著她的手指,似安撫,她的手被他握著,開始有了溫度。
她的情緒慢慢平穩(wěn)下來,身旁這個男人,無論何時,都細心體貼,紳士溫暖。她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他的關(guān)心,她對著顧宸笑笑,示意自己沒事。
陳睿的視線在兩人的身邊撇了一眼,驀的轉(zhuǎn)了方向,朝著崔默這邊走來。
他朝著崔默伸手手,“默默,好久不見。”視線在崔默身上打轉(zhuǎn)。黝黑的眸子里在極力的壓抑著什么。
一句話,會議室的所有人都石化了。站在陳睿身邊的特助朱旭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當初定代言人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以R&M珠寶的名氣,想請一線大牌完全不在話下,而且本身就有不少一線明星都主動拋出橄欖枝,可陳睿卻堅持使用楊雨珊,他心里也懷疑過,是不是兩人之間有些交情,可陳睿這些年一直在國外,何時和楊雨珊認識的?
剛楊雨珊那一聲輕呼,他還為自己的機智點贊了一把,陳總和楊雨珊明顯是舊識。老板果然就是為了楊雨珊才堅持非要她代言。
可現(xiàn)在這情況?老板似乎和楊雨珊的經(jīng)紀人崔小姐也交情匪淺?
崔默已經(jīng)站了起來,但她并沒有動。
“陳總,我們今天是來簽合同的,麻煩您抓緊時間。如果要敘舊,現(xiàn)在并不是合適的場合。”
“朱旭,把簽好的合同拿給讓夏小姐簽字。”他說話的視線仍然停留在崔默臉上。
崔默任由他打量。目光移向楊雨珊,楊雨珊對兩人關(guān)系有些好奇,但沒多想,接過朱旭遞過來的筆在合同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簽好了,那現(xiàn)在——”
崔默冷冷的打斷她,“抱歉,既然合同已經(jīng)簽完,那我們告辭。”
崔默起身,抬腳就準備走,陳睿一把捏著她的手腕。
“默默,都這么多年了,你還不肯原諒我?”他望著崔默,黑眸帶了一絲無措。
崔默掙扎著甩開陳瑞的手,他捏得很緊,似是沒控制好力度,崔默手腕處已開始泛紅。“陳總,當著人家老公的面,要求他的妻子原諒你這個前任,不覺得可笑嗎?”顧宸冷冷的看著陳瑞。
他不溫不火的吐出一句,猶如一聲平地驚雷。在場的人表情各異。
陳睿“你說什么?”
“我說,請你的手,從我妻子手上拿開。否則,我不會再客氣。”他的表情帶著微怒,言語間克制著讓自己保持修養(yǎng),不至于完全失控。
眼前混亂的場景讓崔默頭疼不已,陳瑞的突然出現(xiàn)是她始料未及的。顧宸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當眾宣布了他們的關(guān)系。“顧宸,你發(fā)什么瘋,他什么時候成我前任了,我怎么不知道?”
顧宸愣了兩秒,卻是滿足的一笑:“嗯,不是前任。我亂說的。”
陳睿不可置信的看著崔默,他怎么可能相信,她明明一直都沒有男朋友,怎么可能突然結(jié)婚:“默默,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是問結(jié)婚嗎,如果是結(jié)婚的話,是真的,我結(jié)婚了。”她神色平靜,帶著淺笑,似在闡述一件和她無關(guān)的事實。
那笑容,刺得陳瑞的心撕心裂肺的疼,心裂開了一個口子,血不斷的外淌著,他感覺自己這輩子,再也好不了了。
“合同簽完了,走了。” 顧宸冷眼看著兩人之間的暗潮涌動,驀的拉起崔默的手就往外走,他本就有著一副大長腿,此時步伐極快,崔默有些踉蹌的跟在他身后。
直到兩人完全消失在眾人視線。
周曉完全傻了,妻子?默默姐居然是顧先生的妻子??
只有楊雨珊,唇角掛起調(diào)皮的笑。今天這出戲真是精彩。不枉她這個病號跑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