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涼念便下了一道旨,命令幻州州長抓捕所有謀反難民,誅其九族,斬首示眾,但凡有一個漏網,追究其州長責任,官降一級,停俸半年。另外,朝廷下放一千萬兩白銀至州長,命其在當?shù)嘏d修水利、鼓勵耕種、發(fā)展牧業(yè)……
“熹兒,這么點銀兩是絕對不夠的……”涼念坐在龍椅上皺著眉頭看剛擬好的圣旨。
我上前,替他拿了玉璽蓋上,“我當然知道不夠,你只管把命令下達給州長,期限一到,你只看成果,堂堂一州之長若連這些事都干不好,那就抄了他的家產,貶為庶民,你手底下養(yǎng)了那么多臣子,一個干不好再找一個接著干,干不好繼續(xù)抄家,如此下來,你會發(fā)現(xiàn)……這一千萬兩銀子足夠了。”
他擰眉看我,“你的意思是……逼他們掏自己的腰包?這會不會……太狠了?”
我白了他一眼,“涼國百官貪污成風,就像一群老鼠挖空了你的國庫,難道,他們對你就不狠嗎?你根基不穩(wěn),現(xiàn)在還不能徹查朝臣貪污之事,揪出一個,就會接二連三的揪出來一串,到時候朝堂之上就只剩下你一個皇帝了,他們既然吃了那么多的好處,現(xiàn)在也是時候讓他們吐出來了。明天早朝,宣旨,但凡有不服從之臣,殺一儆百,身為皇帝,縱覽大局便可,那些瑣碎之事交由百官處理,告訴他們,什么叫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做不好,抄家!”
涼念定定的看著我,忽地一笑,拉著我坐于他膝上,“熹兒,告訴我,是誰指點你的?”
我別開視線,望著錯金螭獸香爐中緩緩冒出的輕煙,玩弄手中的玉玲鐺,故作漫不經心道:“本大爺這么聰明,還需要別人指點嗎?”
涼念輕笑一聲,挺直的鼻尖微微蹭過我的臉頰,低聲道:“我還不了解你嗎,頭腦簡單,你哪里懂這些?”
我輕哼一聲,扭過頭看他,有意岔開話題,“涼念,你這么了解我,知道我的喜好嗎?知道我最討厭什么嗎?知道我月事是什么時候嗎?知道我晚上做夢說什么夢話嗎?知道我現(xiàn)在有幾斤嗎?”
他殷紅的唇角勾起魅惑奪目的弧度,一雙漆黑多情的眼眸靜靜凝視著我,“云熹,十九歲,古蘭女帝的長好公主,喜歡一切粉色的事物,喜歡桃花,沒有特別喜歡吃的食物,只要是甜品都不拒絕,除了擅長下廚、書法之外,勉強會一點棋術,其它的,只會自創(chuàng),喜歡陽光明媚又不毒辣的春天,喜歡溫柔的人,喜歡涼念,最在乎的是弟弟無邪,喜歡自由,喜歡口是心非,脾氣暴躁、霸道任性,極易惱羞成怒,亦正亦邪,吃軟不吃硬,喜歡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卻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漸漸怔住,看著他嫣紅潤澤的唇微微啟動,發(fā)出低柔的磁音,“凡是綠色的蔬菜都不喜歡吃,寧可忍著痛也不想吃藥,嫌苦,討厭寒冷的冬天,不喜歡別人約束自己,不喜歡被冤枉、懷疑、拋棄、冷落,不喜歡對方違拗自己的意愿,不喜歡金銀首飾,不喜歡胭脂濃粉,不喜歡流蓮香,不喜歡對方廢話,不喜歡吃辣的,不喜歡吃肥肉……”
我忍不住抿唇而笑,環(huán)著他的頸,輕輕蕩著雙腿,安靜的聽他講,他眉眼微垂,平靜而溫柔的看著我,一字一句,不緩不慢,語氣始終如一,“每個月的月末,你便會喜怒無常,難得忌口;據(jù)我所知,你有三十六晚說了夢話,五次喚到了無邪,一次喚到了臭涼念,二十次提到了掌門。”
我所有的動作和神情一瞬間僵硬,我突然覺得,我還不如繼續(xù)方才他追問我的話題。
掌門……我忍不住別開臉笑出了聲,“趙修靈?我居然提到了他?看來,我沒少做噩夢。”
涼念淡淡笑了笑,沒有說話,橫抱起我起身,我扭頭看他,“你要做什么?”
他抱著我原地緩緩轉了兩圈,復又坐下,“最近胃口不錯,該有一百斤出頭了吧?”
我惱怒,不悅的瞪他,“胡說!我上次稱過,明明九十斤出頭!”
正在和涼念吵鬧,忽聽宮女來報:“啟稟陛下,太后請陛下和云姑娘前往寧心殿一趟。”
我和涼念面面相覷,真是稀奇,太后居然會同時傳召我倆,換了身衣服便和涼念坐上龍輦去了寧心殿。一進殿,太后大媽破例沒有和我們閑嘮客套,而是命王嬤嬤將一本折子傳下來遞于涼念。
涼念展開粗略的看了一遍,眉心微微蹙起,卻也沒有太大反應,翻完折子抬頭側臉看了我一眼,我看不懂他眸中含義,但很快便聽到他對太后淡然道:“同意就同意了唄,封后一事就交由母后打理好了。兒臣料理前朝國事,沒有時間來管后宮,一切母后看著辦就是。”
哦,我恍然,古蘭同意與涼國聯(lián)姻了,涼念的后位有人選了,這結果,是我想看到的,卻又不是我想看到的。
“既然皇上你都說了后宮交由哀家來處理,那么即日起哀家便下旨,大涼境內,所有十三歲到十八歲的未婚女子停止婚嫁,由各地城主挑選出健康美貌、知書達理、才情兼?zhèn)涞男闩屯蕦m,由哀家和皇帝親自篩選,留下三千佳麗,以充盈大涼后宮,云姑娘目光遠見,善解人意,覺得此舉如何?”
呵!呵呵呵呵……
我說呢,怎么好端端的把我拽過來,這老妖婦果然奸猾,自從上次封后一事,她估計就看出來,凡事只要我點了頭,涼念一般就不會反抗什么,如果今天她只傳召了涼念,那么涼念礙于我,必定會不同意,可若是直接問我,我若是答應了,涼念便不會多堅持,更是順了她的意,她也免得和涼念爭執(zhí),若我不答應,便落了個禍國殃民、魅惑君心、心胸狹隘善妒的名聲……
這妖婦果然不是吃素的!還三千佳麗?你是準備收一堆小妖精是嗎?
我暗暗咬牙冷冷的看著鳳椅上儀態(tài)優(yōu)雅的太后,沒說話,一旁的涼念起身道:“請母后收回成命,父皇在世時,早已遣散后宮,只設立皇后,既能減少宮中的巨大開銷,又可敦促帝王免受女色之亂,誤了國事——”
“后宮女子也包括文武百官的女眷,前朝與后宮可謂息息相關,如今你剛接觸國事,又太年輕,難免有臣子對你不一心,你只有把他們的女兒娶進后宮,牽制住他們,方可使你龍椅更加穩(wěn)當。再說,涼氏子嗣單薄,你需盡快臨幸女子,好為大涼皇室開枝散葉,這樣,我們的地位才能更加牢固,免得那群賊臣欺負我們母子勢單力薄,你不同于你的父皇,你父皇有能力不需要借助后宮來穩(wěn)定自己的江山和龍椅,可你需要,陛下,你還是太年輕了……”太后一席話循循善誘,苦口婆心,好像為涼念操碎了心一般。
我依舊沒有說話,涼念走過來拉住我的手,看著太后,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母后,莫說后宮佳麗,即使皇后,我也沒打算動她,我的龍榻,只允許云熹一個女人躺,我的兒女,也只會是云熹為我所生,兒臣今生不會多看其他女人一眼,所以,母后還是不要浪費精力和時間了。”
我低著頭,眼眶漸漸濕熱,我不知道此刻太后大媽是什么表情,但我估計不會太好。
寂靜的大殿沉默了半晌,太后緩緩道:“一生太長,誰也說不準半路會有什么變化,皇上,哀家不會逼你做任何事情,只是要提醒你一句,若是不建立后宮,那么你一輩子都不可能賜予云熹一個名分,她只能充當一個宮女般的存在,即使將來她為你誕下皇子,也永遠名不正言不順,而建立了后宮,納入三千佳麗,你隨便想給云熹一個什么名分都可以,昭儀?貴人?貴妃?皇貴妃?都可以,哀家不干涉,包括你是否愿意臨幸后宮佳麗,哀家也不強迫你,這都是你的事,陛下,可要想好了。”
太后平靜的說完,起身撫了撫廣袖,轉身被王嬤嬤攙著下了臺階轉身入了寢殿,不再搭理我們。我扭頭看涼念,他袖中的手緊緊攥著,眉目清寒似雪,冰冷無比,察覺到我的目光,他微微斂了眸,側臉望來,滿目愧疚辛澀,“云熹我——”
我對他咧嘴笑了一下,可又覺得眼淚似乎要溢出來,忙又頷了首看著他握著我的手,“走吧,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