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辰的更聲剛一打響，我便聽到背後的殿門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扭頭望去，師父一襲白衫站在殿門前，看到我，神情並無太大驚訝，“記錯了時辰？”他緩步走出來，淡然問道。

我從廊上站起身，搖了搖頭笑道：“睡不著，就早來了。”

他並不多言，一揮袖，兩排燈柱通亮，隨手摺下一支梅枝，幽青色的熒光幻出，包裹著纖細(xì)的梅枝，轉(zhuǎn)眼，變成了一柄木劍，他今日並未像往日一般著了寬鬆的廣袖博襟，而是一身素白的勁裝，紫色腰帶，墨發(fā)高束，腳踏白靴，越發(fā)顯得他身姿修長挺拔，如竹如鬆。

他執(zhí)劍走至寬敞的院中，淡淡道：“青陽劍法，乃是白山弟子入門後學(xué)的基礎(chǔ)，你且看好。”

我忙不迭的點頭，他手腕一抖，腳下微動，手中劍如青蛇吐信，嘶嘶破風(fēng)，又如游龍穿梭，行走四身，時而輕盈如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葉紛崩！

青光乍現(xiàn)，劍氣迴盪，他身形穩(wěn)而飄逸，仿若劍仙，素日寒涼寡淡的眸子此刻彷彿染上了星光，卻又似魂魄回身，眉宇間的清傲冷利，和周身從容不迫、胸有成竹的氣質(zhì)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他果然……桀驁清冷似仙。凡界，哪裡會有如此出彩之人。

遠(yuǎn)處晨光破曉，第一縷陽光投在了他的身上，他認(rèn)真從容的側(cè)臉，立體而清俊，旋身而舞，劍光一閃，勁風(fēng)咧咧，湖面生波，鳥雀遠(yuǎn)逸。

我不由看呆了，直到他一個漂亮的負(fù)手收劍，側(cè)臉望來，我方緩過神，他朝我走來，眉目清朗，步履平穩(wěn)，衣帶飄飄，遙遙似仙。

“記住了嗎？”他問道。

我回憶了一下，誠實的搖了搖頭。

他又問：“記住了幾招？”

“呃……”我不敢對上他的目光，只好無措的看向別的地方，“一、一招。”

“哪一招，舞給我看。”他將木劍遞給我。

我嚥了口唾沫，低頭接過，往前走了幾步，紮好架勢，唰的一下?lián)]劍，而後，並腳直身，刷的一下負(fù)手收劍，望向師父。

師父看著我，“然後？”

我臉不紅氣不喘的無辜道：“沒然後啊，就學(xué)會了最後一招，收劍。”

我倆對視半晌，他終是微側(cè)了臉，別開視線，輕笑出聲。

我疑心他嘲笑我，便漲紅了臉辯解道：“你舞得太快了！我又不是過目不忘的天才……怎麼記得住那麼多招式。”

他不語，漸漸斂了笑，低頭拿過我手中的木劍，緩慢動作，舞了三招，回頭看我，我勉強(qiáng)記住，接過劍，生疏的重複了一遍。

“停。”他在背後道，我便搖搖晃晃的揚劍頓住，他走過來，從背**住我執(zhí)劍的手，屈臂，再次猛然揮出，“下盤扎穩(wěn)，上身挺直，揮劍要有力道……”說著食指與中指在我後腰猛然一點，我瞬間挺直了腰桿。

他鬆開我的手，後退兩步，道：“保持動作。”

於是我便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他還沒說停，我全身僵硬痠疼，平揮出去的劍開始微顫，我忍不住道：“師父……可以動了吧？”

背後沒人理我，我小心翼翼的回頭望去，哪裡還有師父的身影？！

我全身一軟，揉著腰背齜牙咧嘴，正準(zhǔn)備歇一會兒，便聽到背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我來不及紮好架勢，便聽到他聲音清冷道：“我讓你動了嗎？”

我委屈的回頭看他，“我都保持一個動作站了許久了，你還想讓我站多久？”

他手中端了一杯茶緩步走來，我嬉笑著湊上去，“師父你怎麼知道我渴了？”

師父淡淡瞟了我一眼，坐於一旁的石凳上，緩緩擡手飲下茶水，我頓時垮了臉，他卻一點兒都不覺得不好意思，“把方纔的三招連起來。一招做不到位，就保持動作半個時辰。”

我急了，欲辯解，他卻一副沒商量的表情，我只好握緊了劍，轉(zhuǎn)身走到院中，認(rèn)真不敢有一絲懈怠的將方纔三招舞了一遍。“停。”他再次道。

我頓時欲哭無淚，僵在原地。

他走過來，調(diào)整好我的姿勢，我忍不住道：“前後也沒多大差別嘛，幹嘛一點兒失誤都不放過……”

“刀劍無眼，興許你一個細(xì)微的不慎，便造就了你的失敗，劃傷了皮膚事小，丟了命，爲(wèi)師可不會起死回生。”他在我背後冷聲道。

我啞口無言，只能哭喪著臉如同木偶一般的站在原地。

過了許久，我有些站不住了，嚎道：“師父，我渴了……”

“古人云望梅止渴，爲(wèi)師喝茶給你看。”

“師父……有隻蝴蝶落我鼻子上了。”

“別說蝴蝶，即使蜜蜂，也不許動。”

“師父，我快要散架了……”我乾哭道，手腕痠疼的幾乎拿不穩(wěn)劍。

“動了再站半個時辰。”他聲音極其淡然隨適。

我算徹底看清了師父的真面目，哪裡是純情的小白兔，分明是心狠手辣的大灰狼！我再也忍不住，仰天嚎了一聲，“師父！我快要死了！”

他不再說話，只是輕嘆了口氣，緩步走到我背後，在我後背一點，我不得已重新打起精神直了腰，他伸手握住我顫巍巍的手，穩(wěn)住我的姿勢，大部分的重心落在了他身上，他就像一堵牆、一個支柱，我頓時感覺輕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