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華闕臺,師父坐在主座上,底下人隨意坐,這滿堆的青衣中,師父的一襲白袍果如鶴立雞群,氣質不俗。
我一個人坐的遠遠的,一邊往太湖里丟葡萄一邊苦大仇深的瞪著和師父談笑風生的無邪,“腦子有病,自己玩就自己玩好了,非要扯上我,這么多蚊子……”我扇了扇手,不耐煩的趕走身旁嗡嗡響的大蚊子。
無聊抬頭望天,月滿盈光,獨自清輝,不知何故,莫名感嘆了一句,“為何沒有星星呢?”
是啊,為何沒有星星呢?
我久久望著夜空,有些回不過神,總覺得,殘缺的記憶中,似乎有人曾問過這個問題,是誰呢?為何想不起來了?
我當時……是怎么回答的呢?
忘了。不由苦笑一聲,這還沒老呢,就記憶衰退了,我懶散的托著腮幫子,執了筷子輕輕敲擊瓷碗,發出清脆低微的撞擊聲,黑暗的太湖中漸漸浮起熒光,一點一點,宛似星光。
不對,我都沒有見過星星,為何會覺得像星星呢?我一怔,似乎有人承諾過要陪我一起看星星,那人……究竟是誰?
頭又開始隱痛了,我皺眉捏了捏眉心,算了,不想了。
“師妹!”突然出現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忙挺身望去,那人穿過熙攘雜亂的座位,朝我走來,面容偏向溫雅,嘴角帶著笑意。
若不是他那聲師妹,我都差點忘了,他是我大師兄。
哼,雖把他忘的差不多了,但卻仍記得那次圍攻無邪時那嘴臉,真真對他沒有好印象。
“師妹,怎么一個人坐在這兒?讓我好找。”他笑著坐到我身側,我不記得和他有這么親密,還是忍不住微斂了眉,淡淡道:“一個人清凈,怎么,有事?”
“今日是師妹的生辰,我也不知道該送什么禮物能討師妹歡喜,上次師妹與我一同喝酒,丟下一支簪子,我一直過意不去,便仔細挑選了一支想送給師妹,望師妹不要嫌棄。”他望著我,眼眸如水,溫柔跌宕,手中捧著一方精致的木盒。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個送禮的,雖然我并不記得什么時候與他一同喝過酒。
我輕笑了一下,垂眸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支桃花簪,桃木為身,簪頭綴以一朵粉色舒展的桃花,花瓣上點了兩顆晶瑩剔透的水晶,委實動人。
他見我笑,便更加高興,低聲道:“師妹若是喜歡,我幫你戴上。”
我看他神色熱切,便不好拒絕,笑了笑,微點了頭,他取出簪子,微微傾身,小心翼翼的送入我發髻中,復又仔細的整理好下面的一排水晶流蘇。
他毫不避諱的看著我,輕聲道:“師妹當真是白山之絕色。”
絕色?我忍不住笑,不是師父和無邪嗎?何時輪到我頭上了?
“師妹若是覺得無趣,不如一同去走走?正好,我也有話要對師妹說。”他言辭誠懇,目光不移的看著我,我也實在不知該如何拒絕,只好應下。
走出華闕臺,白山四處都點著幽幽的青燈,多大數弟子都去參加聚會了,畢竟師父下駕,難得一見。此刻路上沒有一個人,寂靜清冷。
“師妹額上的傷不僅好了,而且更添三分艷色。”大師兄走在我右手邊,總是聊些一些不打緊的話,我還真是想回去繼續坐那里發呆也好過如此。
“是嗎,師父為我療傷時刺上的。”我笑了笑,低頭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師妹……到底對掌門是什么看法?”
我心中一震,頗有些心虛的感覺,別開臉,干笑了聲,“當然是尊崇了,他對無邪那么好,對我亦是恩重如山,他在我心中……如父如兄。”最后四字說出口的時候,我都覺得害臊。
“恩重如山?”他似乎輕笑了一聲,語氣也不復方才的柔軟溫和,“哪些恩呢?”
我忍不住斂了眉,但還是道:“收留我和無邪,在白山給我們一席之地,教我劍術,為我療傷,多次救我。”其實我還想說更多,但我想不到別的了。
“這便如山了嗎,他對你的好還及不上對無邪的十分之一,你難道就如此甘心嗎?”他的語氣中帶了一絲嘲諷。
我也沉了聲音,“不甘心的是你,不管師父待我怎樣,他對無邪好,那便是對我好,我永遠都會感念他。”
不知不覺走到了重華殿外的梅林中,這是我一貫練劍的地方,月光下,我仿佛又看到了師父教我練劍的場景,不由彎了唇角,“大師兄,我不知道你為何對師父有偏見,雖然他有時候不愛搭理人,像個悶葫蘆一樣,但是,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你不如試著接受師父——”
“他是對無邪好!”大師兄不知為何又暴走了,聲音抬高了八調,我怔了一下,感覺有些惱火,卻又不想和他吵,索性轉身欲走,他握住我的手腕,猛然將我拉回去,我一驚,怒而警惕的看著他。
“云熹,你是不是喜歡他?”他直直的看著我的眼睛,死死的鉗制著我的手腕,“男女之情?”他一字一頓的補充。
我心頭一震,慌亂的別開視線,用力掙扎,“開什么玩笑!身份都不對!談什么男女之情?你放開我!”
“若不是男女之情最好!我是為了師妹好,趙修靈是無心之人,別指望他以心換心!”他的態度突然變得強硬起來,與他溫雅的外表極不相符,顯得格外的偏狂。
我掙不開他,索性停止掙扎,冷冷注視他,“以心換心?只有你這種自私的人才會總想著要回報!”
“我是自私,我對你好,就是為了想得到你的心,你的人,師妹,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一定會加倍的對你好,告訴我,趙修靈的坤元鏡在哪里藏著,只要我拿到坤元鏡,就不用和無邪為敵,他想當白山掌門,看在你的份上,我就讓給他,待我一統天下,你想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富貴、權利、寵愛總好過在白山孤獨終老吧?”他一步一步逼近我,眉眼狂妄,仿若走火入魔。
我笑了一聲,寒光一閃,招來寒蟬,“多謝你的錯愛,我寧可在白山當一輩子的老姑娘。”話音落,我便朝他揮劍,他錯身避過,我欺身而上,他一邊閃躲,一邊道:“雖有長進,但也不是我的對手,云熹,不要執迷不悟,告訴我坤元鏡在哪兒?!”
“我甘愿執迷又如何!”心中卻是悲涼苦澀。
他斂了眉,眸間閃過一絲冷光,側身躲過我的劍鋒,順勢擒住我的手腕,攬住我的腰身,一個屈臂,寒蟬瞬間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住手!”突然傳來一聲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