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德見此狀,不禁一笑,道“兩位客官,菜已齊全,請慢用,小的下去了。”
見那已離去的福德,侯逍定定的看著桌上的幾道菜,道“不知這道‘飄雪藏青龍’與那道‘青龍臥雪’的菜餚有何區別?”
李慕白拿起‘鴛鴦轉香壺’用兩個壺口分別倒出了一杯酒來,鼻息一嗅,隨手拿了其中一杯,舉杯望向侯逍,道“怕是這兩道菜的區別在於其意吧,‘藏’與‘臥’字之間,就是如此吧。”
聞言,侯逍不禁一笑,將桌中剩下的酒杯端起,道“恩,‘藏’與‘臥’字之間嗎?”
說罷,侯逍雙眸一亮,笑道“知我者,慕白也。”
兩杯相對一碰,彼此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侯逍笑著,又將兩人酒杯倒滿,饒有所意的看著李慕白,道“李公子,既有的好酒,那不如你我二人,來個行酒令如何?”
“行酒令嗎?合我意也。”李慕白笑著道“那侯公子,既是你所提出,想必你心中已有所想,你我已何爲令?又或做何而比呢?”
“那我可要難上一難李公子了。”侯逍淡淡一笑,道“李公子,如此這樣可好,我不管出何,你皆對了,我出詞,你對詞,我出詩來,你接詩,我若出對,你做對,如何呢?李公子。”
聞言,李慕白雙眸一凝,手中酒杯自飲而盡,哈哈大笑道“如此正好,侯公子,且出題來!”
侯逍見狀,又爲李慕白斟上一杯酒,道“既如此,那侯某先從易而難,李公子接好了。”
“出個對聯,李公子來接吧。”侯逍說著,看著天空,吟道“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
聞言,李慕白微微一笑,緊接而對,道“求人難,難求人,人人逢難求人難。”
侯逍開口又道“天上月圓,地上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
李慕白臉色一變,輕哼一聲,道“今宵年尾,明朝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
聞言,侯逍微微搖頭,又道“新月如弓,殘月如弓,上弦弓,下弦弓。”
只是聽罷,李慕白臉色似呈怒意,深深的望了一眼侯逍,沉聲對道“朝霞似錦,晚霞似錦,東川錦,西川錦。”
“既然這幾對都難不倒李公子,那麼我便出一對絕對難一難李公子。”侯逍似有所想,終是緩緩而道“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請對。”
聽罷,李慕白似忍無可忍,狠狠一掌拍向桌子,雙眸直視侯逍,吼道“侯逍!你這是何意?這幾隊都是古人所對,只要看看書都會知曉,我承認這些對聯是爲絕對,但是你拿將出來,所謂何意!戲耍我嗎?”
“非也非也!”侯逍猛然搖頭道“李公子,此對你且先對上出來,我再解釋於你聽,若何?”
聞言,李慕白沉下氣來,哼道“上聯是: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哼,下聯是:遠避迷途退還蓮逕返逍遙。”
“好。”侯逍點了點頭,道“既然李公子對上了,那我且說上一說,正如李公子所言,這些對聯皆爲古人所對絕對,那麼我且問問李公子,既爲絕對,那我爲何不能拿古人上聯爲題,引後人對上不亞於古人的絕對呢?”
聞言,李慕白沉思,不由的問道“那麼侯公子你的意思是?……你所出古人之上聯,本意是想讓我自己去想而對,從而對出不亞於古人之絕對嗎?”
“正是如此!”侯逍重重的點頭,手中雨扇揮了一揮,道“我相信李公子是能做到的,所以我才頻頻而出,當然,這也是我出的最後一對了,若李公子對之不上,那可要飲酒一杯喔!”
“如此,那我便對上一對又如何?”李慕白說著卻是雙眉一皺,低聲吟道“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只是十一個字,卻字字有其意,部首均是一樣,這纔是難在其中,如此絕對怕不過只此兩句罷了,哪裡還能容易再對上一句已接其上聯呢!”侯逍淡淡的道。
李慕白笑了,右手緊緊握拳,道“既侯公子出其爲上聯,我便偏偏對上一對,侯公子且稍等片刻,待我思之。”
聞言,侯逍點頭道“我出此上聯也是想以李公子之才能或能對之而上,只不過等待,當然要等,……不過,如若李公子若是實對不上,那請自飲一杯,那時我且知曉,再做其他如何?”
“稍等就是,我會對上。”李慕白說罷,不再去看,只是雙眉緊鎖,似是深深而想。
侯逍見狀淡淡而笑,輕輕揮搖雨扇,仔細的觀察起四周而來,只是耳邊聽到李慕白念念自語,“寄宿客家對遠避迷途,牢守寒窗對退還蓮逕,空對返……而到最後的寂寞剛好對上逍遙,字字連環相扣,意又爲徐徐相對,妙又精,僅僅幾字所展現的又是那衆衆人中的點點生活,果然不愧是古之絕對,只是這短短兩句相容才成絕對。”
“難道真的再無可解嗎?僅僅此兩句嗎?”李慕白猛的搖了搖頭,道“不行,暫且不想那絕對的下聯,若只有此上聯,我又如何作對呢?……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李慕白苦思,額頭微微滲出點點汗水,周圍的吵鬧聲似是消失不見,似是這裡只有自己一般,而在其腦中只有那句上聯一般。
慢慢思索,慢慢思索,李慕白苦苦冥想,腦中流轉多數對聯,似是均覺不佳,微微搖頭,不斷的搖頭,不斷的搖頭,一時間倍受打擊,沮喪自語道“想我李慕白,哼,還被世人稱作‘酒中詩仙’,我還一直認爲自己博學而多才,哈哈,果然,原來我不過都是自以爲是,不自量力罷了,好!我服輸!這酒,我喝!”
說話之間,李慕白狠狠的抓住酒杯,直端起來,纔是發覺,手臂竟不自覺微微顫抖,不斷在顫抖,不斷在顫抖,李慕白死死的盯著酒杯,自嘲道“不甘嗎?不甘嗎!這是我本能的反應嗎!……哈哈,原來我如此的不甘!”
李慕白越說越激動,直到最後,整個身體都不自禁的顫抖起來,手中酒杯似是再也抓之不住,直直的摔落而去……
‘啪’的一聲,一聲脆響,只見酒杯摔在地上破碎開來,酒水灑落於地濺起了陣陣水花,李慕白愣愣的望著地上摔碎的酒杯,看著那濺起而出的水花卻再無動作,只是愣愣的看著,看著……
一聲脆響驚到了還在四處觀望的侯逍,侯逍轉頭而望,纔是一愣,只見李慕白雙眸愣愣的看向地面,看著那摔碎的酒杯,神色異常,不知作何所想。
見到此景,侯逍似感不妥,伸手微微拍著李慕白的肩膀,輕聲問道“李公子……李公子,怎麼了?你怎麼了?”
拍了幾下,見李慕白似無所感,侯逍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量,黑眸也出現了關切之色,只是不斷的喊著,不斷的喊著。
“原來如此。”李慕白突然之間大笑,道“原來如此,哈哈……”
侯逍見李慕白突然的變化,一驚,喊道“李公子!你沒事吧!”
聞言,李慕白猛的轉頭直視侯逍,雙眸黑而明亮,嘴角一揚,自信道“侯公子,哼,我對出來了,且聽我所對!”
“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我所對下聯爲漂流浼漾泳濤激浪漫沉浮,哼,侯公子,且請品鑑!”
侯逍聽罷,雙眉緊皺,似是細細品讀,只聽得口中吟道“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漂流涴漾泳濤激浪漫沉浮。”
“寄宿客家,對漂流涴漾,寄宿對漂流,客家對涴漾。”侯逍細細再讀,“而牢守寒窗,則對泳濤激浪,空寂寞又對漫沉浮,……恩,對句竟如此工整,其意所對又如此貼切,果然是一妙句。”
侯逍雙眼大亮,由衷讚道“好一妙句,李公子,對的好一個妙句,‘酒中詩仙’果然名不虛傳,如此我便敬上一杯,李公子可飲!”
侯逍說著,又招呼店小二拿來了一個酒杯,倒滿推至李慕白身旁,隨手拿起面前手中酒杯,雙手端起,對著李慕白一敬,笑道“我敬李公子一杯,就敬李公子對出如此絕句而飲。”
而此時李慕白見到此狀,卻並未端起面前酒杯,只是搖了搖手,滿含深意的望著侯逍,淡淡而道“侯公子,你所敬此酒,只是爲我所作出這絕句嗎?還是爲這你我之間的行酒令所認輸的表現呢?”
侯逍輕咦一聲,將手中酒杯放置桌上,疑問道“行酒令?認輸?……非也,非也,李公子,怕是會錯意了。”
聞言,李慕白點頭,道“那既如此,這酒不飲也罷,這你我之間的行酒令還未分出勝負,這酒,輸者喝!”
“好,就如李公子所言!”侯逍點頭,道“如此,我已出了一上聯,而李公子也對上,若我再出,那對李公子則爲不公,這一題,由李公子來出,如何?”
李慕白看著侯逍那滿含深意的黑眸,不由一笑,道“好,那就由我來出題,侯公子,你可接好了!”
李慕白略微沉思,終是緩緩開口而道“我出的這題也是對聯,我出上聯,侯公子,你可接好了。”
“我這上聯爲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哼哼,我出此上聯也是想以侯公子之才能或能對之而上,……不過,如若侯公子若是實對不上,那請自飲一杯。”如此李慕白將侯逍所說之話原數奉還,說罷,只是靜靜的望著侯逍。
侯逍微微點頭,若有所思的答道“李公子且稍等片刻,待我思之,我會對上。”如此而來侯逍也將李慕白所答之話原數奉還。
此語已畢,兩人均默不作聲,李慕白只是靜靜的等待,而侯逍則是暗暗心驚,思之若急,臉色微變,低頭嘴脣微動,默言道“反將我一軍嗎?好,若是我對之不上,就說明我比不上你的才學,而就算我對上來了,也不過是我沒有落下於你的才學而已,好棋,好一招,以退爲進,反攻爲守之局。”
李慕白將侯逍的急躁表現均看在眼裡,不由的一笑,道“侯公子,無需焦急,只是等待,我會等的,還是那句話,如若侯公子若是實對不上,那請自飲一杯。”
看著李慕白的自傲的臉色,侯逍是看在眼裡,氣在心裡,不再言語,定下心來,閉目而沉思,拋卻周圍一切,只是靜靜的思索,腦中只剩下那一句上聯和李慕白那自傲的臉龐……
侯逍緊緊咬牙,手中雨扇早已合攏,只是死死的抓住雨扇,似是手臂有些顫動,隱隱而顫……
李慕白見至此狀,自語道“不服輸嗎?和我是如此的相似……”
只是說話之間,李慕白看到又有幾人進入客棧,與之所來衆人均有不同,只見那些人不過五、六人,均身穿皁服,頭戴紅纓帽,踏門而入,隨意坐了下來,點著什麼……
而與此同時,客棧之中的喧囂之聲順然變的低沉了許多,說話吵鬧之聲瞭然無幾,李慕白皺眉疑問道“怎麼?衙役中人來此做什麼?”
‘衙役’兩字剛剛脫口,侯逍似是聽到,猛的睜開了雙眼,四處尋找著,直至看到那幾名衙役,雙眸纔是定了下來,定定的看著幾名衙役,突的看到那幾名衙役手中所持之物,開口道“這是……‘鎖麟刃’,六扇門!”
剛剛開口的侯逍說著,似是想到了什麼,腦中靈光一閃,眼前一亮,‘啊’的大叫一聲,直直望著李慕白,笑道“我對出來了,我對出來了!”
“哈哈,這果然難不倒我!李公子,你且聽聽我所對下聯,……恩,上聯是: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我對下聯則爲:徘徊忂徑徛待徧衙徒彷徨,怎樣?”侯逍笑道。
侯逍似是有些激動,絲毫沒有感到周圍衆人那詫異的眼眸,直到片刻過後,纔有人驚歎,侯逍纔是發現這客棧之中,已在六扇門之人來時,變的靜的異常,而侯逍此時纔是發覺,衆人的雙眸直直望向自己……
正當侯逍不知所措之際,只聽到旁邊的李慕白贊言道“好一句,徘徊忂徑徛待徧衙徒彷徨,寄宿客家對徘徊忂徑,而牢守寒窗又對徛待徧衙,空寂寞所對徒彷徨,字句如此工整,其意又如此貼切,果然是一妙句。”
“好一句妙句,果然不愧是‘笑面書生’的侯公子,佩服,佩服。”李慕白笑道。
聞言,侯逍一愣,隨即瞭然道“謬讚了,李公子,你可是江湖中的‘酒中詩仙’,你的那一句所對不也精妙非凡嗎?”
“上聯是: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而下聯爲:漂流涴漾泳濤激浪漫沉浮。李公子的對句也非凡不是嗎?”
侯逍又是一笑,端起桌中酒杯,深深的望著李慕白道“李公子,這樣如何,你我此次不分勝負,共飲若何!”
“合我意也。”李慕白端起酒杯,兩杯一碰,彼此相視,一飲而盡。
只是彼此對話剛剛聽罷,周圍衆人議論四起,似是驚歎非凡,就連那幾名六扇門之人都頻頻望將過來。
議論紛紛只是聽到
“厲害,厲害,千古絕對啊,竟然對出兩句下聯來,太厲害了。”
“漂流涴漾泳濤激浪漫沉浮,徘徊忂徑徛待徧衙徒彷徨。只是這兩句都能自成一對,這也能成爲千古絕對啊!”
“能不厲害嗎?那兩個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博學多才稱他們都不爲過!”
“知道嗎?那個揮著雨扇的可是‘笑面書生’侯逍,武林中的百曉生,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還是‘聚寶閣’的下任閣主呢!”
“你們再看那侯逍旁邊的人,白衣一身,淡淡而笑,那可是武林中的‘酒中詩仙’李慕白啊,詩詞書畫樣樣精通,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啊!”
“真沒想到,這兩個絕才之人竟然在一天之中同時見到,更沒有想到,他們兩人竟共赴一桌,還彼此對聯,真是有幸啊!”
衆人的議論均是入了兩人之耳,李慕白和侯逍彼此相視而笑,同時微微搖頭,只是靜靜的聽著,這本是靜的客棧如此又回到了那喧囂的時刻,衆人彼此對視,又同時看向兩人,不知所謂……
突然之間,一個細不可聞的聲音傳至而出,在這吵鬧的聲音之中竟顯得如此清晰,衆人只是聽到。
“也不知‘酒中詩仙’李慕白與‘笑面書生’侯逍兩人比拼詩詞,誰會更強呢?”
不知是誰,也不知從哪裡發出的聲音,衆人只是聽到如此的清晰的疑問,紛紛一愣,這句話的疑問似是入魔一樣的進入了衆人的腦中,似是不知如何比擬,一時間,更多雙的眼睛望向了那張桌上的兩人,望向了彼此而笑的兩人,客棧之中又變的沉寂了下來,衆人似是知道只要等待,只要去望向那兩人,便能找到答案一番,衆人只是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
見到此狀,李慕白與侯逍兩人同時臉色一沉,紛紛望向了衆人,似是在尋找著什麼,可惜,令他們失望的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而他們所回頭的瞬間,遠處一處桌中,一個黃色錦衣的公子,嘴角微微一笑,將手中摺扇一開,獨自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雙眸望向那不遠處的幾名六扇門之人,只見那幾名六扇門之人,滿臉恭敬的微微低身,黃色錦衣的公子見狀,淡淡一笑,微微搖了搖頭,雙眸一轉,饒有興致的望向了李慕白與侯逍,似是在等待,又似是在期待著什麼……
看著衆人那略帶期待的眼神,李慕白與侯逍對視一眼,彼此而笑,後者道“詩詞啊,李公子可有興致?”
“合我意也。”李慕白笑道“既如此,侯公子,這只不過是接下我們之前沒有完結的行酒令而已。”
“侯公子且先出題吧,我來對之。”李慕白滿臉自信的道。
侯逍拱了拱手,道“那侯某恭敬不如從命了,如此也先從易而難了,李公子可要接好了。”
“獨看秋水永不回,忘川伊人獨倚欄,彩蝶雙飛鴛鴦戲,徒留臨水羨魚情。”
侯逍笑道 “李公子,接龍詩應該接過吧,我所出題,接最後一句爲例作詩,請接。”
聞言,李慕白點頭,思索片刻,道“徒留臨水羨魚情,舉眉盡目戀晨星。一夜繁華隨雲逝,餘音三嘆有誰聽?”
侯逍慢慢吟來,不自覺的一笑,緩緩而道“餘音三嘆有誰聽?行人遠處空叮嚀。心涼陣陣賽冰雪,無人顧念愁平添。”
“好詩。”李慕白眼眸一亮,道“恩……無人顧念愁平添,對影三人獨自憐。太白無意攀權貴,美酒常伴詩中仙。”
聽罷,侯逍不自禁的站了起來,雨扇一揮,緩緩而扇,徒步走了數步,擡頭看到窗外圓月,心中一定,開口對道“美酒常伴詩中仙,管他月能幾回圓,信是前塵難串起,微涼透起畫枯蓮。”
聞言,李慕白微微搖了搖頭,不做言語,細細而想,又道“微涼透起畫枯蓮,蓮紅碎月染荷尖。孤舟破浪千帆盡,唯剩殘燈照翁眠。”
剛剛吟畢,李慕白站了起來,對著侯逍又是搖了搖手,同時開口又道“唯剩殘燈照翁眠,影正昏黃身正寒。三杯濁酒邀睡意,一卷詩書借夢酣。”
“如此而對,侯公子,你我只怕對之不盡了,而且再如此對後,你我怕是詩意並不精妙,越作越平庸了,如此作罷如何?”李慕白問道。
侯逍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只不過如此便又未分出勝負,而李公子你又多做的詩,侯某可不做如此便宜,李公子,你且出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