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不覺稍微松了口氣。
他們自然不是怕了,主要是和一群村民起爭執太麻煩,出手重不得,輕不得,實在不好看。
紅塵使了個眼色,鐵牛就把那小孩子放開。
小孩子一出溜,蹭一下就要跑。
二姨娘過來,一把把他揪住,提溜著他的耳朵,虎著臉啪啪啪地拍他的小屁股幾下。
那力道,說不得手都要紅了。
不過孩子一聲都不吭,只是咬著嘴唇默默忍耐。
二姨娘也有點兒下不去手兒,嘆了口氣,沖紅塵她們道:“不用諸位解釋我也知,小宴肯定是……手腳不干凈。”
她皺了皺眉,一時間仿佛不知該如何說,“以前這孩子聽話的很,家里管教也嚴,最近幾日,不知是不是我們老爺太忙,一時顧不上他,他到鬧出好多事兒來。”
二姨娘四下看了一眼,高聲道,“諸位,小宴是不是在你們那兒搗亂來著?你們不光不管,還這般護著他,那可不行。”
幾個村民都撓頭,其中一個就忍不住道:“那有什么,小宴少爺喜歡我們家什么東西,我們高興還來不及,他愛拿什么就拿什么!”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氣得二姨娘臉都白了:“你們這幫糊涂蟲,那是疼他嗎?那是害他呢,所謂三歲看到老,他小時候不好生教導,將來長大了也這般,那還了得!”
主要是這小子在村子里稱王稱霸也就算了,村子里都是自家人,比自家老爺還溺愛他,就是他做錯了事。大家也不介意,反而要擔心他會不會哪里不痛快,可在外頭,誰會憐惜他,疼愛他?他做錯了事兒,就有可能給自己招來禍患。
這么一吵吵,紅塵便知始末。原來這小孩子有小偷小摸的毛病。
這會兒那孩子躲在二姨娘身后。瞪著眼睛瞪著他們,眼睛里流露出來一絲絲的怨氣。
紅塵皺了皺眉,到覺得這孩子要是不管教。回頭準要出大事的。不過人家家的孩子,她也懶得管,自家沒什么損失,人家都賠禮道歉。也沒必要揪著不放,二姨娘主動幫忙會賬。賣茶水的村民也不肯收錢,紅塵就招呼一聲,王半仙飲下最后一口茶水,咂摸咂摸嘴兒。搖了搖頭,溜溜達達地跟著她站起身。
二姨娘嘆了口氣,到是很客氣:“諸位到我們清泉村。是為了買酒?”
紅塵笑道:“只是聽聞清泉泉水甘冽可口,特來一看。”
他們這次過來。找的借口就是泉水。
二姨娘頓時了然,也笑了:“來我們村子,多數不是為了酒,就是為了水,只是……”她不覺皺眉,臉上露出幾分愁緒,頓了頓,又抿了抿唇道,“這也不難,村東頭就有一泉眼,青石壘砌,泉水清冽……要是諸位不嫌棄,不如先到我家休息一下,等我送小宴回去,再為諸位領路。”
這話有點兒奇怪,村子里那么多人,隨便找一個帶他們過去便是。
而且清泉村又不大,紅塵一行人自己找也能找得到,不過,紅塵還是笑瞇瞇地答應。
走了一會兒,閑聊了幾句,紅塵四下看了看,才發現這村子確實熱鬧。不像個村子,到像個小縣城了,除了規模小,周遭什么金銀鋪子,衣裳鋪子,酒樓茶肆,一應俱全。
偶爾見村民們和二姨娘打招呼,聽了些閑言,約略知道這個二姨娘是成家的二姨娘。
成家在清泉村是大家,祖上是做工匠的,現在的老爺在縣衙里擔了差事,管著河工,是工房典吏,當然算不上什么官,連俸祿都沒有,只有點兒別的飯食費什么的,但他們家也不是靠官府給的那點兒銀子過活,家里都是手藝人,家境殷實,尤其是會釀酒,比純種田的可要富裕百倍。
成家的老爺特別講義氣,扶危濟困,村中若是什么人有為難,無不相幫,在村中頗有名望,雖然只是縣衙一小吏,說出來的話到比縣丞之類還要管用。
如今的世道便是如此,朝廷法度,管不到縣以下,村子里的事兒,還是要有名望的鄉紳自己處置。
走了小片刻,就走到一個漆黑的門前,門到不大,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宅院,不過干干凈凈,連門口的青石都亮得能反光,顯見家里人勤快。
走到門口,剛一站定,二姨娘身邊跟著的丫鬟還沒去敲門,就聽見吱呀一聲,大門洞開,里頭抱頭竄出來一人影,直直朝著紅塵他們撞過來。
王半仙嚇了一跳。
鐵牛直接伸手一擋,輕輕推開,對方被推得倒了幾步,抬頭一看見紅塵,登時眼睛里冒出綠光來,口水橫流,嘿嘿樂了兩聲:“這是大哥從哪來買來的小娘子,細皮嫩肉的,可真招人疼,趕緊的,爺帶回去耍耍!”
說著,他便要伸手。
紅塵:“……”
鐵牛直接就一腳過去,一下踹到他肚子上,那人疼的抱著肚子大汗淋漓:“啊啊!”
他用了巧勁,疼是疼,到不至于弄死人,可踹完立馬就后悔,應該下死手才對。
二姨娘的臉色也瞬間變了變,很是難看,嘴唇都開始哆嗦。
那人的疼痛緩解了幾分,卻是沒和鐵牛鬧,大約是看他的樣子,心虛不敢,只瞪著二姨娘惡狠狠地道:“哼,現在家里出了事兒,你還敢招不三不四的人到家里來,我看就是你這個喪門星害的,區區一個姨娘,一個妾,提腳賣出去的貨色,也敢做我大哥的主,呸!跟你說吧,這回我大哥是活不了了,活下來也是發配邊疆的命,將來這一家都是我的,等我……”
二姨娘渾身發抖,半晌喘不上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存顧忌。竟然一時不知所措。
紅塵和王半仙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是鬧得哪一出,互相使了個眼色,就想著先離開,他們并不很著急要探問什么,多在清泉村待上幾日無妨。
沒想到地上蹲著撒潑的這小子卻是個不著調的,嘴里罵罵咧咧。疼成那樣。看紅塵的目光還帶著一股子淫邪之氣。
紅塵哪里見過這個!
上輩子她也見過一些惡心人,滿肚子男盜女娼,可到底還是披著一層人皮。面上裝也裝出斯文樣兒,這個到好,簡直記吃不記打,她看鐵牛都快要上手去挖掉他那雙眼珠子。
鐵牛再老實厚道。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這混蛋不懷好意。
紅塵搖了搖頭。
王半仙就冷哼了聲:“行了。這人娘子,你們家自己的事兒,自己收拾,我們都累了。就先告辭。”
說完,一行人轉身就走。
二姨娘臉上一紅,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有阻攔,只是眉宇間更是添了幾分憂愁。
她深吸了口氣。還沒說話,屋里就蹬蹬蹬跑出來個女孩子,一揮手,立時有兩個壯漢拿繩子捆吧捆吧,捆住那個滿嘴臟話的男人,拖著就拖回屋里去。
二姨娘也松了口氣。
那女孩子滿臉的不滿意:“姨娘,你就該讓人綁了完事兒,和他置氣,又不是想早死呢!”
二姨娘嘆道:“……終究是主子,不合適呢。”
這事兒,女孩兒能做,她一個當姨娘的,在家里再有臉面,也不能做。
顯然那女孩子知道這一點兒,半晌沒說話,抬頭四下看了看,驚異道:“沒有接到白仙姑?”
“沒有,想來還在后面,馬上就來了。”二姨娘面上憂慮之情略略消減了三分,“姑奶奶起了一卦,中上卦,卦相顯示,近來我等會有貴人相助,或可化險為夷,我看這個貴人,應該指的便是白仙姑了,她老人家每年這個時候,都要來附近一遭,不知道今年會不會來我們清泉村。”
“便是不來,咱們也該帶一份兒重禮去請才好。”
兩個人低聲交談,慢吞吞地進了屋子。
紅塵卻是領著王半仙,慢吞吞地在村子里轉悠,越是轉悠,越是覺得有趣。
王半仙看不出什么,不過也覺得此地應該是風水不錯,山青水綠,村中人丁興旺,偶爾有雞鴨鵝,山羊,滿村子里亂跑,也無人驅趕捕捉。
紅塵笑了笑:“還不錯,就是好像……唔。有點兒泄氣的樣子。”
“很正常,風水這東西,本來就是個變化之道,沒有百年不變的好風水,所謂水滿則溢,他們村子獨占了好風水多年,總要慢慢地泄一泄氣,給別地兒一些活路。”
王半仙不以為然,“咱們還是先找地方住下。”
紅塵點頭,便找了一家離成家不遠的民宅借住,這一家只有一個老太太,兒子和媳婦都在縣里縣衙當差,她過不慣縣里的生活,人又還能下地做活,也沒到七老八十的樣子,便獨居村里,紅塵他們要借住,老太太很熱情,給收拾出極好的客房來。
一行人也累了,早早便洗漱休息,連飯都沒吃。
雨后天朗氣清,半空里的云彩都帶著光澤,白仙姑領著她的小侄子,深一腳淺一腳地金樂村,剛一入村口,成家的當家老爺,還有二姨娘,就都齊齊出迎,看到白仙姑跟看見祖宗似的,差一點兒連跪迎都出來了。
白仙姑哭笑不得:“這是干什么,咱們相熟多年,若有什么事兒是我能辦的,自然為你們辦了就是。”
二姨娘眼睛一紅,簡直要哭出來,還是成老爺心里有成算,先恭恭敬敬地把人迎回家去。
“哎,一早等著仙姑來,今年可是晚了些。”
白仙姑嘆了口氣,她也想早一點兒,可五谷山那邊都是鬼谷的人,看在鬼谷先生的面子上,她也要管的。
想到五谷山,白仙姑皺了皺眉:“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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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以琴鬧出那么大的事兒,她是得救了,可五谷山那邊卻不能再放任她。
不說別的,那些邪術總不能還讓她練習。
要白仙姑看,早就該管,邪術是好練的?只是鬼谷先生向來寬容,從來認為,天底下只有惡人,并沒有邪惡的術法,哪怕是當年南域幽王府里有人練習邪術,需用新鮮尸骨,他聽說了也只是笑著搖頭,說了句膽子夠大。
可不是,越是邪術越危險,敢練習的多為天才,要是蠢貨想練,哪天死在犄角旮旯里也怪不到別人。
鬼谷先生寬容,底下的人看見她如此,只是勸幾句,也沒強迫她的道理。
但現在出了這么大的事兒,還不管不問就不合適,邢婆婆親自著人收繳了她屋子里亂七八糟的那些邪門的書籍,還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為了保險起見,專門追上白仙姑,求她看一眼,到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有幾封信有點兒古怪,和她通信的人大約也是練習邪術的,給她的指點看著似模似樣,但話里話外都透出一股子正氣,應該是剛剛接觸這類東西,口吻也有些輕蔑加好奇。
問她是誰,也只道是路上偶遇的一朋友,不知姓名,只知道人在游歷中,每次來信留下的地址都不同。
邢婆婆沒當回事兒,信里面都是很普通的交流,正正經經地交流術法,對方也不像是壞人,水平應該很高,但光在邪術方面看,看著比宋姑娘還次些,白仙姑一開始也沒放在心上,可不知為何,走了之后忽然有一點兒心悸。
“罷了,不是大事兒,走吧。”
白仙姑搖搖頭,進了成家的大門。
她卻不知,遠在京城曲家,曲烏坐在窗邊翻一本靈師之間甚少流傳的*,忽然抬頭問在一邊伺候筆墨的黑衣女人:“黑子,我記得那什么,宋,宋什么的,有陣子沒來信了?”
黑衣女人微微一笑,聲音還是很沙啞,甚至比以前還顯得更尖刺些:“許是沒興趣了。”
“也是,她天賦不行,整天想歪門邪道,要不是手頭還有些別處找不到的秘術,怕是入不了門。”
曲烏也沒在意,懶洋洋地歪了歪身子,嘆了口氣,“夏紅塵不在,沒意思呢。”
又想到好幾次了,她每次和夏紅塵斗法,輸多……一次都不贏,也難受。
“我好像聽說她又和那個王騙子混在一起,不知道出去干什么,整日不務正業,就知道出門瞎跑,真是給靈師丟臉。”
曲烏不屑地揚眉,回頭看了眼桌子上散落的書本——過幾天她也出去走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再說,總待在家里也無趣。
黑衣女子沒說話,等曲烏踢開椅子回床上休息,才慢慢地從曲烏的桌子上抽出一張紙,落筆寫字,那一筆字,竟然和曲烏的一模一樣,恐怕就是曲烏自己看見,都有很大可能認不出來。
寫完了,便伸手出去,外面有一只鴿子落在她的手心里,她就放飛了去。
收回手,她臉上也露出三分猶豫——其實,她本不想讓這些事情牽扯到曲烏的身上。
畢竟,曲家現在是她安身立命的所在呢。(未完待續。)
ps:ps:開始吃飯了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