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筱雨起身走到窗前,原來外面下雨了,怪不得會有玻璃被敲打的聲音。她探頭望著窗外,因爲下雨的原因,路燈下的甬路上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見不到,只有被淋溼的水泥地面折射出晶亮的光澤。
這一刻,樑筱雨的心裡忽然涌上來一股鋪天蓋地的傷感的情緒。這股情緒洪流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此時此刻,她真想身邊有個人,一個可以聽她傾訴的人。
但,這又怎麼可能呢?她已經一個人獨居整整三年了。
因爲剛剛睡了一會兒的緣故,此刻的樑筱雨一時了無睡意。在客廳裡找到手機看了看,是晚上十點剛過。林麗離開的時候應該還不到九點,那麼,她這一覺睡了至少得有一個小時吧。
想了一下,樑筱雨還是拿了睡衣去沖澡。看來,這個懶還是沒有偷成,樑筱雨自嘲的笑了一下。
洗漱完畢,坐在電腦前面看了會兒新聞,樑筱雨忽然有了寫點東西的慾望。想著剛剛的那個夢,樑筱雨決定把心中的那些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變成文字,也許,這是對青春最好的祭奠了吧。
而電腦,也正是她此刻最合適的傾訴對象了。
想到就做,樑筱雨立刻打開一個WPS文檔,開始運指如飛的敲打著鍵盤。
……
樑筱雨這一口氣就寫了幾個小時,她就像在跟自己的老朋友聊天一般,完全忘記了疲勞,困頓以及飢餓。
直到胳膊和手指向她發出了警告,樑筱雨才停下了手指,揉了揉酸脹的胳膊和手腕,不得不結束了幾乎通宵的打字動作。
窗外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是黎明前的那一抹顏色。
石英鐘上的短針已經移到了數字“4”的旁邊,正與她進行著一天僅有兩次的短暫會晤。
呵,又是新的一天到了,夏日裡的清晨本就來得早。
樑筱雨去廚房給自己弄了點非宵夜非早餐的沒有名頭的食物,想給自己熬了一宿的身體補一補。但奈何實在沒有胃口,於是只喝了杯奶,就上牀補眠了。
可能是真的累極了,這一覺睡下去竟是連半個夢都沒有了。樑筱雨就那樣沉沉的閉眼睡著,直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但那神遊身外的極致體驗樑筱雨並沒有能夠享受徹底,就被可惡的手機鈴聲給生生打斷了。
記不清以前聽誰說過,要把一首你最喜歡聽的歌曲變成你最討厭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它設成鬧鈴。說這話的人一定是深有體會,纔會得出這樣精闢的結論來。
此刻的樑筱雨就是如此,當那首《天路》的曲子在樑筱雨耳邊響起的時候,樑筱雨還以爲是在夢中聽到的。心裡還在詫異,是誰也在聽她最喜歡的歌,是遇到知音了吧。
可是就在左尋右找都未果以後,才終於意識到,原來,原來,正是她自己設定的叫午睡起牀的鬧鈴一直在響。
樑筱雨懊惱的抓過手機,狠狠的摁死了它。唉,早知如此,早上關早起鬧鈴的時候就應該別猶豫心軟,一起關掉它了。
看來,她還是低估了自己睡覺的本領,以爲不會一直睡到下午的。俺的個天嘞,從清晨四點半一直睡到下午一點,整整八個半小時,竟比一晚上的睡眠時間還要長,這還是被鬧鈴喚醒的,不然不知道還要睡到何時才能魂歸體內呢。
看來,昨夜她真的是累慘了,在醫院值夜班都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看來,她這一次的熬夜還真是收穫不小,當然並不是指她花費通宵寫下的那個故事。
樑筱雨以前一直對上夜班很是憎惡與煩躁。因爲,每一次夜班之後,白天睡不好,晚上睡不著,生物鐘都紊亂了。
但這一刻樑筱雨開始明白了,所謂的睡不好,睡不著都是因爲還有精力沒有用完的緣故吧。如此看來,寫上幾份老生常談的病歷,問候幾次病人,簡直就是太過於輕鬆的事情了。
樑筱雨和她的同事們一直都抱怨醫生這份職業的辛苦,但此刻的樑筱雨卻突然發現,似乎還有一種職業是比醫生還要辛苦好多倍的,那就是那些靠賣字爲生的作家們。
不過,這裡面有一個區別,作家們寫字,大多是因爲自己有這份愛好。雖然也有謀生的成分在裡面,但沒有誰會因爲吃不上飯而強迫自己去寫作的吧。
縱然想那麼做,也得有那份天分才能夠持續下去。因爲這個職業是一個需要長期努力纔會有所收益和回報的行當。指望它來立即填飽肚子,大概就只能是被餓死的下場了。
而醫生呢,卻是但凡能考上大學的,都可以做的。讀上幾年醫學院,出來以後在或大或小的醫院裡謀一份工作,以此來養活自己和家人,是用作安身立命的職業。
就是因爲有這種差別在裡面,所以作家們的辛苦是心甘情願的,而醫生們的辛苦,更多的是無奈而爲之吧。
興趣是最大的動力,這句從小就聽的耳朵裡起繭子的話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在樑筱雨看來,興趣也是治癒枯燥煩悶的最好良藥。
再辛苦的工作,因了你的喜歡,就會變得有生趣起來,再苦再累也會甘之如飴。而不喜歡的工作,即使不那麼辛苦,也會因爲你的心生厭倦而感到疲累不已。這完全是一種由內心而產生的“累”。
在這個難得的休班又無其他安排的日子裡,樑筱雨在長久的酣暢睡眠之後,繼續賴在牀上不願起身,生出了這樣一些漫無邊際的想法來。
可是還沒容她把這份獨處的閒適繼續“發揚光大”下去,手機就又一次的歌唱起來,還是《天路》的曲子。不過,這次樑筱雨知道,不再是鬧鈴了,而是有人打電話來了。
她把手機鈴聲和鬧鈴設置成了相同的音樂。
是誰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呢?樑筱雨實在想不出來。
自從跟趙雷離婚以後,直到一年以前,樑筱雨的電話倒是總會時不時響起。那時候,找樑筱雨最多的人,可以說,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來電,都是一個人打來的,那個人就是霍峰。
但自從一年前他與李靜結婚以後,就不大給她打電話了。開始的時候還時常會有,但樑筱雨怕李靜知道以後會產生誤會,影響到他們的夫妻關係,所以每次都勸他沒事不要再給她打電話了。
後來,霍峰的電話就真的漸漸少了,直到最終除了他的親戚家人有人到醫院看病以外,基本沒再聯繫過樑筱雨。而樑筱雨呢,在他跟李靜結婚以前,就幾乎沒有主動聯絡過他,就更不用說是他們結婚以後了。
而因爲樑筱雨的性格關係,這些年她幾乎沒有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只除了林麗。但因爲林麗是每天都可以見到的,不只是在同一科室,還因爲都住在醫院家屬院裡,所以平時很少很少會互相用電話聯繫的。
可是,生活就是這樣,通常你認爲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偏偏立刻就發生了。
當樑筱雨懶洋洋的的摸索著拿起手機時,那小小的屏幕上閃動的來電名字卻正是“林麗”兩個字!樑筱雨還以爲她又在空暇之餘打電話跟她磨嘰相親見面的事,就不緊不慢的接了起來:“喂?栗子,你還沒死心哪?說了我不會去見面的!”
沒想到林麗說出的卻是另一句話:“小雨,你馬上來醫院一趟吧!你的牀上來了個病人,挺嚴重的,快點兒啊!”
林麗說完這句,也不等樑筱雨回答,就不容分說的掛斷了電話。
樑筱雨聽著手機裡“嘟嘟”的忙音愣了兩秒鐘,這是怎麼個情況?今天她輪休哎,即使科裡真的來了重癥病人,也應該通知主任,主任若去不了,還有副主任。就算他們倆都不在,還有比她年長,資歷水平也比她高的趙醫生和劉醫生呢,怎麼會突然通知她去救急?
這在樑筱雨工作七八年的經歷中,還真是頭一次。當然,並不是說在家輪休的資歷較低的醫生不應該被臨時叫回到工作崗位上去。
而實際上,這種情況在外科科室和內科中的心血管內科以及神經內科會經常發生,因爲這些科室會經常接收到急需做手術或者性命垂危的病人。所以,碰到人手不夠的時候,在家休班的醫生被急召回科裡是司空見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