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股灼熱的液體霎時間衝進了樑筱雨的眼眶,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脣,生怕一不留神就被那些幾乎要衝喉而出的哽咽聲逃逸出去,被電話那邊的人聽了去。
那邊的人沒有得到回答,又小心的問道:“筱……雨,你在嗎?”
樑筱雨硬生生的嚥下了自己的悲傷與激動,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最終,她不帶任何感情答道:“我在,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趙雷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知道我不應該來打擾你,可是,我媽,我媽她……得了胃癌……”
樑筱雨心裡“咯噔”一下,什、什麼?他媽得了胃癌?!不是開玩笑呢吧?
那個講起話來擲地有聲、走起路來鏗鏘有力,誓要將她和趙雷—她的兒子和媳婦拆散並最終實現願望的老太太,也有病倒的一天?
見樑筱雨仍舊沒說話,趙雷又吶吶的說道:“如果,你不想見她,我就帶她去外地治療……”
樑筱雨這纔回過神來:“哦,不,我的意思是說,你趕緊讓她住院吧,不要管我。我會讓別的大夫做她的主治醫生的!”
趙雷停頓了許久才又說道:“筱雨,謝謝你。”
“謝謝你”?多麼生疏的語氣!樑筱雨的眼淚終於從眼眶中溢了出來。下一秒,她已經果斷掐掉了電話,因爲她知道自己無法再說出一個字來了。
樑筱雨掉頭回了家,到底,她還是沒能從醫院大門口出去。
踉踉蹌蹌上了樓,開門,關門。樑筱雨只覺得渾身脫力,伏在防盜門上喘了一口氣。她燈也沒開,就在黑暗中向臥室裡摸去。
中途還碰倒了一隻不知何時放在那裡的凳子,樑筱雨也無心去扶,就一頭栽倒在牀上。
趙雷低沉冷靜的聲音一直如鬼魅般在耳邊迴響,“我媽她……得了胃癌……”“如果,你不想見她,我就帶她去外地治療……”
多麼陌生且疏離的口吻!這還是當初那個羞澀的對她表白都是在另一個男孩子的刺激逼迫之下,用寫紙條的方式向她表明心意的大男孩兒嗎?
記憶的閘門又一次打開,當初的那些甜蜜親暱,竟似真的恍如一場夢……
當那個晚上,趙雷被霍峰一通搶白之後,才發現,原來對面這個成績平平、只愛打球,一直沒有被自己放在眼裡的同齡人,並不像他原來想象認爲的那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他也有不平庸的一面,比他強勢的一面,在對待感情的事情上,他要比自己勇敢得多。
最後兩個男孩子不歡而散,各自回了自己的宿舍。
第二天早讀,樑筱雨只覺得頭暈眼花,鼻塞嚴重,整個人感覺昏昏沉沉的,好不難受。她已無心早讀,就順勢趴在了自己的臂彎裡,閉上眼睛假寐,心裡想著下了早讀一定要先去藥店買點感冒藥回來吃。
過了一會兒,樑筱雨覺得有人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擡起頭來,看到趙雷正把一盒藥放到她的面前來。
本來還迷迷糊糊的樑筱雨頃刻間就睜大了雙眼,驚訝的接過來一看,不是感冒藥又是什麼?!
奇怪!他什麼時候去買的?上早讀以前?不可能啊,哪家藥店會在早上不到六點就開門呢?
那就是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他們一起回的學校,難道他回來以後又出去過嗎?
樑筱雨只是自己在心裡思量,因爲是在安靜的早自習上,所以她也沒好意思問趙雷,只是小聲的對趙雷說了聲“謝謝”。
趙雷沒說話,只是拿了一張紙,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遞了過來。
樑筱雨看到,他寫的是:記得早飯後吃藥。
一股暖流瞬時襲擊了樑筱雨,她只覺得本來還在發冷,頭腦昏沉的身體竟一下子舒暢了好多!
她覺得此時再說謝謝就太過多餘了,就衝趙雷笑了一下,點點頭。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一幕被坐在後排的霍峰全看在眼裡。那一刻,他心裡相當不是滋味。有句話說的真對,“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但,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悄悄的退出來。這個女孩子,他見到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如今,他要連爭取都不爭取一下就直接放棄了嗎?
不,這不是他的風格。想到這兒,霍峰找到筆記本,從上面扯下一張空白紙,在上面寫道:樑筱雨,你知道我一直喜歡你嗎?你肯定想不到,從開學的那天,你與我的老鄉李靜在一起說笑,我注意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了你。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去喜歡你。我也知道我們倆不是一類人,所以一直以來我只是遠遠的看著你。……
在給樑筱雨寫這封告白信以前,霍峰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能寫出這麼流暢的文字來。
樑筱雨收到後排男生遞過來的紙條,很是吃驚。她展開一看,竟然是霍峰寫來的。
樑筱雨一行一行看下去,越看臉越紅,越看心跳越快。最後,她終於看完了,生怕被別人發現似的,一下子把紙條團進手裡。
本來就昏沉的頭腦此時更加混亂了。霍峰,霍峰,他怎麼,怎麼,會對她說出這一番話來?!
她要怎麼辦?拒絕是一定的了,可是,要怎麼拒絕?從小到大,她最怕的事,就是拒絕別人!那種拒絕的話,她總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去。
那張紙在手心裡越攥越緊,直攥的手心裡出汗。樑筱雨此時真想找個人給她出個主意,告訴她此時應該怎麼辦。
可是,這樣的事情能跟誰說啊?樑筱雨一籌莫展。
該怎麼辦?該如何跟他說?樑筱雨覺得自己都要抓狂了。
她正在愁眉苦臉的絞著自己的手指,卻沒料到趙雷把她這些舉動都看在眼裡。
其實,趙雷心裡比她還要著急,因爲他從樑筱雨的情緒反應上,已經隱約猜到了是怎麼一回事兒。
他心裡暗暗嘆道:霍峰果然很勇敢!看樣子他已經搶先一步開始行動了。那我該怎麼辦?總不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跟樑筱雨表白吧?
趙雷猶豫良久,最後心一橫,想道:爲什麼霍峰能表白,我就不能?於是也從本子上撕了一頁紙,在上面簡單地寫道:同桌,我不知道你一直以來怎樣看待我們倆的關係。但在我這邊,我並不是只把你當作同學或者普通朋友的。
趙雷寫完之後,折了一下,就把它推到了樑筱雨的面前。
樑筱雨疑惑的展開看了一眼,立時就傻在了那裡!
今天這是怎麼了?!在這個她難得生病的早晨,在她頭腦最不清醒的一天,怎會突然有兩個男孩子同時向自己表白呢?
她沒有發燒吧?不是在做夢呢吧?樑筱雨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又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噝!真疼!樑筱雨不禁皺了皺眉。
都不是!那麼說,這一切都是真的了?這、這、這多讓人難爲情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霍峰那兒她還正頭疼著不知道怎麼答覆呢,趙雷又……
趙雷……這個名字一在樑筱雨的腦海裡出現,一股甜潤潤的感覺就在剎那間溢滿了她的心田。
趙雷居然向自己表白了。雖然他說的很隱晦,但她卻不能裝作看不懂。她樑筱雨從不是一個矯情的女孩子。在她的身上,看到的只有一種直來直去的傻氣。
既然看到了趙雷的紙條,樑筱雨就無心再理會霍峰遞過來的紙條了。她也找到自己的本子,斟酌著詞句回道:一直以來,我也沒有把你當做普通同學和朋友。我……
樑筱雨停住了筆,不知道該怎樣寫下去了。想了一會兒,還是不知道接下去該寫些什麼。猶豫一下,就把這麼一句孤零零的話還給了趙雷。
趙雷看後,忍不住牽了牽嘴角。想一想,就接著樑筱雨的那句話又寫道:那你是把我當做什麼呢?
趙雷知道,其實這時候,他應該勇敢明確的把心底的話說出來的,但他卻真的沒有勇氣寫出那幾個字來。於是就很沒有氣概的把球踢給了樑筱雨。
可是,以樑筱雨的性格,又怎麼可能會直接說出來呢?她看著趙雷扔過來的這隻球,思索許久,才又寫了一句:反正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跟其他任何人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