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長辦公室內。
樑筱雨望著對面愁眉苦臉的林麗,小心的問道:“你不想跟大京離婚,對嗎?”
林麗嘆口氣:“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折騰得起嗎?”
她的話說的模棱兩可,樑筱雨只好開門見山:“你是不想,還是不敢?”
林麗擡眼看一眼樑筱雨,苦笑了一下:“我既不想,也不敢。”
樑筱雨本還有許多話想問林麗,但她向來不是一個喜歡探人隱私的人,於是就沒有立即開口。
沉默了一會兒,倒是林麗自己憋不住了,開始傾訴:“我承認,我始終忘不了任風,畢竟他是我的初戀。但忘不了他並不代表一定要嫁給他,要嫁我十年前就嫁了,不會等到現在。這些年,大京對我一直不錯,我也時常在心底裡慶幸自己沒有嫁錯人。我不能對不起他,而且,囡囡也那麼大了……可是,現在大京不相信我,怎麼辦?”
林麗更加愁容滿面。
樑筱雨還是把一直盤亙在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你和任風……到底有沒有過,那種,關係?”
樑筱雨根本沒指望得到否定的回答,她這一問只不過是爲了確定自己的猜測罷了。但答案完全出乎她意料,她竟然看到林麗對她搖了搖頭。
樑筱雨簡直太吃驚了,她幾乎不能相信這樣的結果。兩個人彼此鍾情到那種地步,又交往過那麼長的時間,甚至還一起外出旅遊,居然、居然都沒有突破那道防線!
這、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林麗把樑筱雨吃驚的表情全看在眼裡,她自嘲的笑笑:“我知道你不相信,估計任何人聽到這樣的事情都不會相信,但事實的確如此。剛認識那段時間是沒有這個條件,就算有條件我也不會同意,畢竟那時年齡太小,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而第二次交往的時候呢,就已經有了大京的存在。在那種情況下,我就更不可能跟他那樣了……”
“那你不是說,你們還一起去旅遊過,難道,他就沒有提出過要求?”樑筱雨終於還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回。
林麗突然有些忸怩起來:“那,那當然是、是有過。不過,也就是擁抱,接……接吻,其他的,我都拒絕了……”
樑筱雨感嘆之餘,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對任風來說,會是這樣嗎?
樑筱雨沒忍心把這句話說出口。但下一秒,這句只在她腦中閃過的話卻從林麗的口中說出來了。
林麗嘆一口氣,幽幽道:“我想,任風之所以在我形貌大變後還忘不了我,也許只是因爲‘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罷了。”
樑筱雨愕然,目瞪口呆的看著林麗。雖然,雖然她們倆是多年的同事加好友,但、但真的到了“心有靈犀不點就通”的程度了嗎?!
就在這片驚愕中,樑筱雨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掏出來一看,是同事小李大夫,連忙接了起來。
“喂?樑姐,辦公室有人找你。”
“哦,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掛了電話,樑筱雨對林麗說聲:“有人找我,回頭再聊啊!”就匆匆離開往醫生辦公室去了。
如果不是剛剛跟林麗的聊天分散了樑筱雨的注意力,她應該能夠事先想到會是誰在辦公室裡等她的。那樣的話,她至少有個心理準備,準備好以何種表情去應付即將到來的情況。
但她沒能那麼幸運。所以,當她站在辦公室門口,望著坐在裡面的兩個人時,就變成了那麼一副令人扼腕的情景:屋內屋外,六隻眼睛,三條人,大眼瞪小眼,僵在了那裡!
辦公室裡面,在等待樑筱雨的,正是趙雷和他的母親—她的前夫和前婆婆。
樑筱雨的過激反應是因爲她在見到屋內的兩人前沒有任何的思想準備。雖然前一晚趙雷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但她因爲沉浸於往事中不能自拔,今早又忙著上班,忙著關心林麗,就把這事兒暫時忘到腦後去了。她壓根就沒料到趙雷這麼快就帶他媽來了!也是,人家得了那麼重的病,能不急著治療嗎?
而趙雷母子倆的異常反應則是因爲他們清清楚楚的看到樑筱雨見到他們時臉上所顯現出的那如同見了鬼一樣的表情。
半分鐘的尷尬之後,樑筱雨終於恢復了正常,走進去客氣的招呼道:“過來了?門診資料都帶著嗎?”
趙雷點點頭,把手邊一隻檔案袋遞過來。
樑筱雨接過,卻沒有馬上去看裡面的資料,而是轉身走出去了。
過了幾秒鐘,就有一名護士進來微笑著對趙母說:“大娘,我領您去病房吧。”
趙母站起來,趙雷連忙扶住她,攙著她跟在護士後面走出了辦公室。
說起來真讓人想撞牆,這位可愛的護士竟把趙雷的媽媽安排在了18牀!
當樑筱雨隨口問她新來的病人在幾牀,護士爽快的說出“18”這個數字時,樑筱雨覺得自己簡直要瘋掉了!
其實,她也弄不清楚自己爲何會有這麼強的心理反應。安排在哪兒還不是一樣?16牀和別的病人又有什麼不一樣?自己爲什麼會感到緊張呢?
但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樑筱雨是沒有選擇的。於是在看過趙母的病歷資料後,她就一刻也不敢耽擱的硬著頭皮去了6號病房。
在進門之前樑筱雨還在暗暗琢磨,該以何種表情和言語去面對16牀的兒子—那位名叫莊春的男人。在早上查房的時候,樑筱雨已經仔細看過了16牀的住院卡片,那上面聯繫人一欄裡填的居然就是“莊春”兩字,在那之前,她還以爲“春兒”只不過是媽媽叫兒子的乳名罷了。
但在進門掃了一眼之後樑筱雨忽然放鬆下來了。莊春不在!給她媽媽陪牀的換成了一箇中年女人。
莊媽媽看到樑筱雨進來,就立刻笑著打招呼:“樑大夫,才過這麼一會兒,你就又來看我這老太婆了?”
樑筱雨不由的笑起來,只好走過去說:“是啊,大娘,沒什麼不舒服吧?”
莊媽媽開心的笑道:“沒有沒有!我舒服著呢。”
這時給她陪牀的女人在一旁開了口:“媽,人家是來看新來的,你就別添亂了啊。”
哦,這應該是莊春的妻子了吧。一定是他今天上班,所以換他妻子來侍候老人了吧。
莊媽媽這才反應過來,自嘲的說:“你瞧我這老糊塗的!樑大夫你忙你忙,我就不打擾你了!”
樑筱雨又對老太太笑了笑,說句“沒事兒”就向裡面的18牀走過去。
但她只走了兩步,就見一直站在那兒的趙雷忽然也向她走過來。當兩人面對面的時候,趙雷低聲對她說了句:“樑……樑大夫,我能先出去問你點兒事嗎?”
樑筱雨沒說什麼就先轉身出去了。
走廊上,趙雷小聲說:“我媽,她,不知道自己的病……”
樑筱雨是醫生,自然知道趙雷的意思,所以不等他再說下去就直接說道:“我明白,你告訴她是什麼病?”
“我說是胃炎。”“好的,我知道該怎麼說,你放心,我不會說漏嘴的。還有,今天就我一個主治大夫上班,只好我來接診了。明天我就會轉交給其他人的。”
樑筱雨說完了就要回病房,趙雷卻又在身後說道:“不,我希望你一直做她的主治醫師,其他人我不放心,萬一說漏了……”
樑筱雨回頭看了趙雷兩秒,點點頭:“好吧,只要你媽媽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