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徹和夏侯巽二人辰時便到了,一直等到未時才見大霧漸漸消散,正待進谷,卻見谷中尸橫遍野。
兩人面色凝重對視一眼,往前幾步查看尸體,那些尸體多是穿著青色長衫的少年,湊近這些少年,便能聞到血腥味中夾雜著淡淡的藥味,夏侯巽猜測這些人或許是藥圣葉南衣的藥童。
間或有幾個穿著雜色衣服的江湖人尸體,這些人與藥童傷口一致,皆為一擊斃命,因此不是相殺而亡,必然為第三方所致,但他二人目所及處,卻并未出現第三方的尸體,足見這幫人的武力之高。
夏侯巽將手放在這些人的四肢還未僵硬,料想是死了沒多長時間。
夏侯巽對嵇徹道:“我們快些入谷,那些殺手或許還未離開,我們還可救下一些人。”
嵇徹皺著眉點點頭。
人命大于天,夏侯巽只顧著趕路,一時竟未曾注意嵇徹的情緒。
嵇徹非常疑惑,以前在山上,師父教育他,雖然他們是修真之人,可是長生羽化實在縹緲,若是以此為執念,則必生心魔,反而有礙修行。
因此修行之人切記,修行習武首要是為了自保,為了掌控自己的生命,能做到這點已是不易,若是還有余力,則武道之大成便是終身追求了。
除此之外,師父還說,修道習武之人,切記定然不可恃強凌弱,濫殺無辜,要時刻記得“殺人者人恒殺之”,以此警醒自身。
自從他初入江湖這半年多來,他所見所聞莫不和師父先前所教背道而馳。
他眼前的這個江湖,恃強凌弱者多,鋤強扶弱者寡;濫殺無辜者多,悲憫生命者少;所有人習武都不是為了匡扶正義,追求大道,而是為了踩著比自己弱小的人的尸骨活下去。
是這個世道錯了,還是人性本惡?
嵇徹雖未曾讀過四書五經,但是經過這數月來的所見所感,他的疑問卻與上古先圣不謀而合。
但是眼下不是思考人性的時候,他們還未曾走出多遠,突然前方爆開一個白色的□□,這些白色的霧氣大都是有毒的,夏侯巽趕忙捂住自己的口鼻,朝后一滾,躲開毒氣。
嵇徹幾個閃動,便已經距離毒氣十幾丈遠了。
毒氣中隱隱出現數個人影,應該就是殺了前面那些人的罪魁了,那些人臉上蒙著白布,只露出兩個眼睛,一身縞素,看上去不像是殺手,倒像是吊喪的。
殺手一般都是一身黑,全身著白的殺手組織,倒是未曾聽說過。
既然不知道,夏侯巽便開口試探道:“我兄弟二人并非薄霧谷的人,今次前來只為求醫,與貴派從無冤仇,還請高抬貴手放我們。”
那些人的回答就是……直接沖著他沖過來。
嵇徹拿出自己的麈尾擋在夏侯巽前面,以嵇徹的功夫單打獨斗,這些人絕對不是對手,可是這幾人出招十分有章法,倒像是在擺什么陣法。
一時半會,嵇徹竟然不能完勝。
夏侯巽有些目瞪口呆,這些到底是什么人?
電光石火間,夏侯巽飛快思考起來,這些人連姓名都不問,就直接過來要命,看來無論是誰來到薄霧谷都格殺勿論,這樣殺人無非是為了掩藏身份。
如果是一般的滅門報仇的話,估計不會這樣費勁心機隱藏自己的門派,巴不得整個江湖都知道,還能揚名立萬……會這樣費心費力隱藏自己,只可能是薄霧谷中有一種東西,他們非常想拿走,不想給江湖人知曉,才會如此。
如果是為了物什的話,只要葉南衣不要交出他們想要的東西,那他活著的希望還是很大的。不過,也不能盲目樂觀,如今他們在這里多逗留一刻鐘,葉南衣便多一份危險。
看著眼前纏斗的嵇徹和白衣人,夏侯巽計上心來。
嵇徹從陣里破陣可能需要很久,但是從陣外破陣就簡單多了……嘿嘿,只要將他們中的一個人干/倒,這陣不就不攻自破了嘛?
可是眼下這些人速度這么快,他到底要如何做呢?
正在他發愁之際,忽而看見那陣中刀光劍影,閃電般閃爍幾次,那些白衣人全部側身飛出去……嵇徹一手拿刀橫在眼前,忽而天空中一陣電閃雷鳴,那電光映在嵇徹的刀上,照出他充滿殺氣的眼睛……
嵇徹甚少用刀,夏侯巽和嵇徹認識這許久,除了今天,也就只有在寺廟那一夜見過嵇徹用刀,平日里哪怕他們上次被困在南北交界的山谷那樣的險境中,嵇徹也從未用過刀。
夏侯巽知道,他雖然武功蓋世,但是心里卻常懷悲憫,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
想在寺廟里那次,也是因為天韻珠要濫殺寺廟里無辜的僧人,所以他才會拔刀。看來這次,這幫人的濫殺無辜的確惹怒了他,夏侯巽看著他未入鞘的薄刃,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嵇徹雖然內心憤怒,但卻并未將那些白衣人殺死,只是挑斷了他們的經脈,讓他們從此不能習武而已。
經過這個驚險的小插曲之后,二人便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宅子,宅子的門上掛著一張旗,旗的底色是黑紫色,上面卻用金邊紋著一只白色的龍。
夏侯巽瞪大眼睛,他知道這伙人是什么門派了……竟然是天/衣教最神秘的宗派——人宗!
一向神秘的人宗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人宗既然已經出現,那他們的頭領,天/衣教的教主也來此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