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小公子妖嬈一笑,竟有嬌俏之感,他盯著溫夜行,道:“討債的怎么會認錯債主呢,溫郎?”
說著,他將手從那溫夜行的手腕上挪到肩膀上,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笑著嗔怪道:“溫郎,這幾日我不在你身邊,你就在這里勾三搭四,欺負小姑娘,你說,我要怎么罰你?”初夏的天氣,小公子的手竟十分冰涼,溫夜行背上寒毛倒立。
溫夜行:“……”
那姑娘見溫夜行悶不吭聲仿佛老鼠見了貓似的,便對夏侯巽道:“這位郎君,還請你讓您的……朋友將外子送的玉佩還給我,奴在這里先謝過了?”
夏侯巽對著那姑娘溫柔一笑,對溫夜行道:“玉佩呢,嗯?”他的手在溫夜行的脖頸上逡巡不去,外人看上去親昵,但溫夜行知道,這小公子的手是順著他的經(jīng)脈游走的,警告意味明顯。
雖然這姑娘是別有一番蜀中姑娘的嬌嬈,但并非到了傾國傾城的地步,若單單看顏色,還不如身旁這位小公子好看,為這樣的美色丟掉性命太不劃算。
溫夜行不假思索,便從善如流地將玉佩給了那姑娘,姑娘對夏侯巽行了個福禮,有些羞澀地看了他一眼,便離開了。
溫夜行:“……”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明明撩這姑娘的人是他啊,為什么這姑娘對著旁邊這位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
雖然心里如此想,但他卻不敢在夏侯巽面前表露出分毫,見那姑娘走遠,溫夜行道:“少俠,我已經(jīng)按照你的要求將玉佩還給他了,就此告辭,我們江湖再見。”
說著,他猝不及防一躬身一個倒轉(zhuǎn)擺脫了夏侯巽的控制,然后飛掠而去。溫夜行自忖自己雖然武功差,但是單論這輕功這江湖上能追上他的人一巴掌都能數(shù)過來,這小公子雖然氣場強大,但輕功肯定不如他。
但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他自己成功飛過了橋,剛一落地,身體竟然不受控制自己回頭,飛過了河又回到了白衣小公子身邊。
見溫夜行回來,那白衣公子倚著橋墩,笑嘻嘻道:“我便知道溫郎舍不得離開我。”
身體不受人控制的感覺實在讓人恐懼到頂點,溫夜行在這絕境中竟然生出勇氣來,質(zhì)問夏侯巽道:“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忽然他狐疑打量了一眼夏侯巽,有些不確定道:“你是傀儡門的人?”傀儡門是江湖□□一個有名的門派,擅長煉制傀儡,傀儡門里高級的術(shù)師甚至能通過牽絲控制活人。
夏侯巽好整以暇笑道:“你看你身上可有絲線啊?!”
溫夜行不用看也知道沒有,因為他是身體中邪般不由自主自己回來的,并沒有外界牽拉之力。
溫夜行憤然道:“你是苗疆的人?你方才給我下了什么蠱?”
夏侯巽道:“苗疆之毒傳女不傳男,你可看我是女扮男裝?”這倒不是,這家伙雖然好看,但卻不是女子之相。
要不是現(xiàn)在身體不受控制,溫夜行簡直要給他跪了。他抓狂道:“大哥,你到底是誰呀!我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夏侯巽盯著他,仿佛在認真思考什么。
溫夜行現(xiàn)在只祈求他是認錯人了,這小祖宗能大發(fā)慈悲放了他。
豈料上天并未聽到他的祈禱,那小公子拍了拍手,突然道:“我餓了,先吃飯。”說著,他揮了揮手,溫夜行突然發(fā)現(xiàn)身上那股子不受控制的擰巴感消失了。
夏侯巽見他在原地不跟上來,便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走啊,溫郎?”說著,他將手抬起來。
那邊溫夜行一看他抬手,趕忙三步兩步抓住他的手,道:“別別別,千萬別!我剛剛就是活動活動筋骨,這不趕緊跟上來了嗎?”
夏侯巽抬起手親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天/衣教速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只要乖乖聽話,我是不會為難你的。”既然要拉仇恨,那他就給天/衣教拉一波吧,天/衣教不用太感謝他。
那溫夜行點點頭,跟在夏侯巽身后愁眉苦臉地走著,要不是前面夏侯巽滿臉帶笑,但看溫夜行,大約會以為他在哭喪。
溫夜行苦思冥想良久,還是想不出來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天/衣教,但他又不敢問,于是只能委屈巴巴地跟著夏侯巽走。
夏侯巽將他帶到那糖油果子的攤位上,讓溫夜行給他買了一個糖油果子。咬了一口,他就皺眉,沒有上次和嵇徹一起吃的甜。
溫夜行見這混世小魔王皺眉,心提起來,卻見他將糖油果子遞給溫夜行道:“不好吃。”
溫夜行委屈巴巴地看著那糖油果子:“……”
“不好吃遞給我,這是幾個意思,是讓我吃了別浪費?可老子不喜歡這些甜膩之物啊!”但他只敢在心中悄悄腹誹,并不敢說出來。
此人行事頗為邪性,若是不吃,不知道他又要鬧出什么玩意來整他,正要視死如歸地吃那油膩果子,便聽到旁邊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阿娘,寶兒也要吃糖油果子。”
溫夜行如獲大赦,趕忙將那糖油果子塞在那小孩的嘴里,小碎步跟在夏侯巽身后離開了。
益州人好茶,因此石井街坊茶肆林立,茶館是三教九流匯聚之地,最適合探聽消息,來這里的人品茶在其次,關(guān)鍵是探聽消息。夏侯巽脫離世事已久,便想來這茶館打聽些江湖事,因此便讓溫夜行帶他來了益州最大的茶館——茗煙樓。
兩年前,夏侯巽和嵇徹離開建康的時候,南邊晉國廣發(fā)英雄帖打聽蜃云圖的消息,聽說謝安還托人去江湖百曉生玄機閣的知無涯跟前打聽,但知無涯沒有給出答案。
許多人猜測知無涯是不想玄機閣介入兩國之爭,所以才不肯說,因此這蜃云圖只能靠兩國自己去找,如今已過兩年,不知道蜃云圖收集的如何了?
兩人點了一壺茶,夏侯巽看著眼前愁眉苦臉的慫包,問道:“此番我奉命來找蜃云圖,你可知什么笑道消息。”
溫夜行板著一張苦瓜臉,道:“公子啊,你未免太高看我了吧。如今這秦晉兩國多少江湖高手眼睛盯著蜃云圖,就連玄機閣也不敢介入,我不過區(qū)區(qū)一個江湖群眾,你竟然問我,是存心拿我消遣不成?”
夏侯巽點點頭,表示就是消遣他,繼而道:“本座久未出天山總壇,若不是瑤光辦事不利,教主又怎會派我出馬。此次我打算先去晉國一趟,晉國有什么重要消息,你只管說出來。”
溫夜行面帶愁容。
夏侯巽漫不經(jīng)心地擺弄著一個茶杯,突然茶杯就在他面前化作了紛紛揚揚的齏粉飄落下來。
溫夜行看見眼前的一幕,馬上坐直了身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滔滔不絕說出來:“眼下秦晉兩國都派出大量人力去尋找蜃云圖,如今晉國得其二,北朝亦然,只不過……”他鬼鬼祟祟地四下里看了看,仿佛怕別人偷聽似的,然后湊到夏侯巽耳邊道,“白馬山莊莊主的兒子夏侯玨入了晉國就被封了侯,原因至今撲朔迷離……江湖上人人都在猜測,上次聽我道上的朋友說,這夏侯玨被封侯的原因是因為他是曹家的后人,是這天下唯一能將這蜃云圖復(fù)原的人,如此算起來,晉國得的便宜肯定大于秦國了。”
說完之后,他觀察著夏侯巽的表情,卻發(fā)現(xiàn)他但笑不語,溫夜行思及他是天/衣教的人,便察言觀色拍馬奉承道:“不過晉國雖有夏侯玨,但神教英杰輩出,而晉國江湖都是些烏合之眾,螢火豈敢與日月爭輝,我看這蜃云圖遲早都是我們神教的囊中之物。”
說完之后,他悄悄窺視夏侯巽,看看自己這馬屁拍的是否到位,可眼前這位小爺全程都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看得人越來越汗毛倒立頭皮發(fā)麻,溫夜行不由得暗暗叫苦,他到底是如何得罪了這位爺啊!
說話間,忽而聽見正中間一桌茶杯落地的聲音,一聲粗嘎的聲音喝道:“這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也敢拿到這里來現(xiàn)眼?!”
茶館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中間一桌上,一個微胖的男子拍案而起,他們一桌共三個年輕男人,站著的那個是右邊的人,身著蜀錦長衫,是個商人打扮,左邊的人身著短打,瞧著是個武人打扮。
真正有來頭的人是中間的人,只見他頭戴和田白玉冠,著白衣,那白衣為錦緞制成,泛著銀光,夏侯巽只看了一眼,便識得那是晉朝有名的落月錦,一匹抵十金,只供南朝皇室。但觀眼前之人長相,鷹鼻高眉,頜骨硬朗,長相倒有些似羌人,應(yīng)該不是南朝世家出身。這落月錦雖然名貴,但散落幾匹到民間也未可知,只是擁有者恐怕都是非富即貴有權(quán)有勢之人罷了。
小跑堂見狀忙跑到跟前,道:“這位大爺,小店有什么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海涵,若是不喜歡這茶,小的給您換一壺便是。”
那微胖商人模樣的人直接撕扯著小跑堂的領(lǐng)口將他提起來,橫眉豎眼道:“我們尊使難得過來一趟,貴人踏你們這賤地,你們不好生招待,反而壞了他老人家的雅興,這是換一壺茶能了結(jié)的嗎?”
小跑堂一看便知他們是來找茬的,但觀其衣著華貴,面相兇惡,不敢頂嘴,只好委屈默不作聲。
這時候,專門侍茶的茶博士從旁過來,將一個盒子遞給那商人模樣的人,賠笑道:“小跑堂眼拙,得罪了汪堂主,還請您海涵。這盒子里是今年新來的金雀舌,知道您老人家喜歡,早就備下了,就等您蒞臨好送給您嘗嘗,還請您千萬不要拒絕,也不要動怒,為這么個小崽子,不值當(dāng)。”
“還算你識相!”那穿蜀錦的商人轉(zhuǎn)頭畢恭畢敬將那錦盒遞給主位上全程沒有說話的羌人,道,“聽聞瑤光尊主喜好茶道,這金雀舌乃是蜀中特產(chǎn),價值百金,還請尊使代為轉(zhuǎn)交。”
那羌人冷哼一聲,斜睨了那汪堂主一眼,道:“尊主老人家什么沒見過,豈看喜歡這些東西?哼,今日實在敗興,走吧。”說完,不等汪堂主說話,就轉(zhuǎn)身離開。
汪堂主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下了臉面,深覺沒臉,又不敢對那羌人發(fā)泄,只好怒瞪了茶博士和小跑堂一眼,轉(zhuǎn)頭去追那羌人了。
三人走后,茶博士深出一口氣,對跑堂道:“將桌子收拾了吧。”
見夏侯巽看得津津有味,溫夜行道:“公子?”
夏侯巽道:“多精彩的一場戲,少見這么拍馬腿的。”夏侯巽是暗諷那個汪堂主拍馬屁拍到馬腿上,沒有給那羌人好處,便想通過他在瑤光面前賣個好,接過反倒讓羌人覺得受到怠慢,得罪了他,實在愚蠢。
但溫夜行顯然沒聽懂夏侯巽的意思,心中暗暗道:“他莫不是在指桑罵槐,暗指我方才馬屁拍在馬腿上?!”
還未等溫夜行思索出什么味道,夏侯巽便忽然起身道:“天機宗的人竟然也到了,我們?nèi)ジ麄儯纯催€有什么戲好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