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嘲風歸天的儀式那已經不能用隆重來形容了,那簡直可以用要多奢華就多奢華來說它了。
雖然送的只是一個排球樣的嘲風,但是用老李的話來說,這就是火葬場,門一關管他燒的是什么,都得一樣燒。
雖然話有點滲人,但是話糙理不糙就是這個道理。
我在下面看著他們在那邊忙活,雖然還不知道最后結局,但是我是個挺樂觀的人,心情瞬間就釋放了不少。
而且我現在是個普通人了,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雖然所有的人都認為有那些大神通對一個人來說是一件很舒暢的事情。
可是,我始終覺得那些東西都是我的負擔。興許沒那些能力的話,小三浦興許就是我的親女兒了。
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那邊兩個糖醋魚已經鬧到了誰也不搭理誰的地步了,我整個人都快斯巴達了。明明就是一個人,為什么還會和自己吵架?
小李子的表情看上去有點緊張,額頭上不斷有虛汗冒出來,就跟尿結石發作,想尿尿不出來的那種感覺是一樣一樣一樣的。
“你吃奧利奧了?”我遞給小李子一根煙。
他沒說話,只是愣愣的接過煙。
反而他旁邊的畢方蹦起來給了我一套組合拳:“你才奧利奧你才奧利奧,老子是三夾二草莓夾心。”
我咳了一聲,揪著她的耳朵:“少開黃色笑話,你還未成年。”
畢方剛準備拿火燙我的時候,小李子突然抬起看著天:“有點不對勁。”聲音很沉,很少見他這個樣子。
我笑了笑:“你也發現了?”
小李子點點頭:“我從小就對這些東西很敏感,你有什么打算?”
我聳聳肩:“有什么關系呢。”
小李子哈哈一笑,看著我:“你現在挺不正常。”
我攤開手,伸了個懶腰:“你說,都走到這一步了。還能怎么樣?”
畢方在我和小李子兩個人中間來回看著:“在說什么呀?在說什么呀!”
小李子輕輕把她攬進懷里,低聲說道:“沒什么,我們先回家吧。”
畢方一聽到回家,立刻高興的蹦了起來,然后從小李子懷里鉆了出來,蹦蹦跳跳的開始四處找人做好回家的準備了。
在畢方的亢奮情緒下,沒一會兒,我們所有人都集合了起來,狐仙大人簡直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到處亂蹦著。而其他人臉上也展露出一臉興奮的笑容。
畢竟,是回家啊。
我伸手把他們召集到一起:“都準備準備,準備回家了。”
糖醋魚大笑著蹦到我的背上:“回家回家!”
我輕輕把她從我身上抱下來,放在地上,然后開始清點起人數。當發現一個不少的時候。
我到了旁邊把正在和蘋果大眼瞪小眼的麒麟哥給拽了過來:“來,幫我們開個門,準備回去了。”
麒麟眼睛掃了一圈,點點頭。而金花咬了一下嘴唇,神色有點奇怪,但是始終沒說出什么來。
在麒麟哥給我們開門的空當,我笑著沖大家喊:“大家都在是吧?”
“都在都在。”糖醋魚數了三四遍,然后高興的附和我。
“我當時說了,把你們帶進來就一定把你們都帶出去。咱爺們說話絕對嗷嗷的真。”我拍著胸脯沖他們吹著牛逼。
而老狗吧唧一下嘴:“回去之后我還得把酒吧開起來。”
小月則挽著我的手:“哥,你什么時候能讓我當上姑姑啊。”
聽到這句話之后,糖醋魚略顯尷尬,然后惡狠狠的看了金花一眼,金花得意洋洋的給糖醋魚拋了個媚眼。
小三浦也坐到了狐仙大人的身上,拍著手:“我回去之后我要去讀幼兒園,然后找個男朋友。”
小百合一聽就開始訓她,而金花走過去捏住她的臉,只輕輕說了兩個字“你敢”就讓小三浦頓時偃旗息鼓,不敢再發出任何意見了。
看到金花的樣子,我這才真正的相信,她是要讓小三浦當兒媳婦當定了,而小三浦想反抗她的意思也越來越明顯,這將是一場提前好多年的婆媳戰爭,然后興許會演變成幼齒版媳婦的美好時代……
麒麟哥布置陣法的熟練度確實非常高,甚至比老李的熟練度都要高很多,也不是小李子這種半吊子能比的。
所以很短的時間他就把本來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搞定的開門陣法給布置完成了,我們全部人都站在圈里面。
“閉上眼睛。”麒麟哥吩咐著,就好像上飛機之后空姐給解釋飛行守則一樣。
所有人都把眼睛閉得死死的,滿臉的表情都透著回歸的憧憬。唯獨小李子和金花兩個人看著我。
我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悄悄的走出陣法范圍。
“少奶奶,回去之后我們就去羅馬。”我笑著沖糖醋魚說著話。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說話,她會很敏銳的感覺到我的呼吸離她遠了多少。
糖醋魚閉著眼睛猛點頭:“好啊好啊,我們游泳過去,我拉著你。你看過狗拉雪橇吧,我就那么拉著你。”
我笑著,真的是笑著。然后伸出手沖他們揮了揮手。雖然之后小李子和金花能夠看見。
揮完手,我拍了拍麒麟哥的肩膀示意他可以開始了。麒麟哥無奈的笑了笑,接著瞬間啟動了陣法,陣法的流轉發出了特有的嗚嗚聲。
“汪!”突然狐仙大人叫了一聲。
我赫然發現她已經睜開了眼睛,而正在試圖沖出陣法,但是被金花狠狠拽住尾巴,爪子在地上刨出了一個深深的坑。然后她一口咬在金花的手腕上,但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而因為她的掙扎,幾乎所有人都睜開了眼睛,可當他們發現我站在外面的時候,已經晚了。
是的,已經晚了。
他們幾乎瞬間就消失在我的面前,而消失之前,我看到了糖醋魚充滿疑惑和憤怒還有傷心欲絕交織在一起的表情。
我站在陣法前,腦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沒有想。只是不由自主的笑著,我做到了,我答應過他們,一定要讓他們平平安安的回家,我做到了。
是的,這也許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了,小李子敏銳的發現了問題。但是就好像紂王說的,他的心夠狠,也夠放的下,再加上我和他的默契。所以他和金花一樣,都不動聲色的任由我留在這里。
也許出去之后,他們兩個會跟老狗糖醋魚他們解釋吧。當然,這些事情也許我再也沒機會去知道了。
“對不起,朋友。”麒麟的語氣很失落。
我搖搖頭:“朋友,你也知道的。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騙來騙去,最終還是騙了自己。有些東西遲到和早到都沒有區別,你也回去吧,去開個小賣部,然后和蘋果生個孩子。你做的夠多了。”
麒麟凄婉的笑了一下:“我果然還是沒有你的豁達。”
我聳聳肩:“這不是豁達不豁達的問題,這其實是挺悲哀。如果有機會,你幫我照顧好他們。”
麒麟點點頭:“這也是我唯一能幫你做的了。”
他說完了之后,依然冷冰冰的蘋果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手:“你讓我第一次看得起你。”
我學著電視里那種無比瀟灑的笑容:“這個不重要,喜酒的時候記得給我留雙碗筷。”說完,我就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麒麟雙手插兜,頭低低的垂著。很久很久沒有任何言語和動作,而蘋果姐陪在他旁邊一起無言。
“對了,你是糖醋魚的好姐妹,你告訴她,我會一直一直的陪在她身邊,無論多久。”我從口袋里掏出我一直準備給糖醋魚的鉆戒,這個鉆戒是假的,只是一個水晶戒指。
蘋果接過戒指之后默默的點點頭,而麒麟哥雙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只要還有一線機會,就別放棄。兄弟!”
我沖他胸口捶了一拳:“小子,你太小看哥哥了。”
這句話說完之后,麒麟哥一咬牙,牽著蘋果姐慢慢的從黑暗里隱沒了下去。我們誰也沒說再見,因為再見不再見都只能隨緣了,強求不來。
“小云子……我……”王老二一臉憔悴的被老李攙扶到我的面前。
我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王叔,媽的,真別扭。王老二,后面的事,讓我自己來吧。你也該退休了。”
聽完我的話之后,王老二和老李這兩個已經成精的人,都沒有再說話。也許是因為知道自己的能力只限于此,也許是因為……
白發人送黑發人么?不用這么悲情的,我一點都不悲傷。
“這個世界還有誰比我還了解它?王老二,你從頭到尾都沒能贏過它,因為……海鮮鯤,出來。”
“因為我也只是它的一個傀儡,一個分基地而已。”海鮮鯤應聲而出,然后用一如既往輕快調皮的語調說出一個讓人很沉重的事情。
我點點頭,捏了捏海鮮鯤的臉:“其實它還是挺仁慈的。”
海鮮鯤嗯了一聲:“我現在才知道,為什么嘲風是老大,我只是妖師的原因了。其實什么看透看不透,都不重要。它就是我們,我們就是它。”
王老二深深的嘆了口氣:“我們一直在和自己玩對么?”
海鮮鯤沉默了一下,突然笑出了聲:“也挺好玩不是么?”
說完之后,老李和王老二哈哈大笑起來,然后兩個加起來一百五十歲的老頭,互相抽了對方一個耳光:“你這個傻逼。”
而抽完,又是一陣發瘋的大笑。
是啊,他們兩個,一個苦苦的追一個狠狠的逆,可到最后,發現其實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和自己玩,這種逆差和放下的感覺,足以讓他們把一輩子的恩怨情仇全部拋下。
“所以,現在我要干的事情,始終也只是因為我自己造成了。我輸給自己了,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一手刮著海鮮鯤滑膩膩的臉蛋,似笑非笑的看著王老二和老李。
海鮮鯤坐在我肩膀上嘆了口氣:“你們看,我的世界我完全沒辦法去,但是我能來它的世界,它也能去我的世界。就是這么簡單。”
我點點頭:“上次它出現在你的世界里,其實是想救我。但是我拒絕它了,要知道,畢竟我是個災星,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沒有我,你們就不會有災難,而沒有我這個世界也不會有生命。我是為了自己的好去毀滅自己的壞,說到底不還是自己和自己玩么?”
海鮮鯤親親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我用你的鱗片在我的世界也造了一個你,那里有了你也有了云哦。”
我哈哈一笑,把肩膀上的海鮮鯤給拎了下來,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朝高臺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其實它說它愛我來著,其實我也很愛它啊。可就是因為愛它,所以我才決定要不顧一切的保護它。對了,海鮮,它漂亮么?”
懸在我旁邊的海鮮搖搖頭:“也許跟我長得一樣吧,你知道吧。大學里有好多人追我,公車上還有人摸我屁股。”
好吧,如果那個摸海鮮鯤屁股的人知道自己摸了另外一個世界的主人的屁股,他會不會自砍雙手,自戳雙目?
一步一步的踏在純金打造的樓梯上,心情多少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這次一別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相見。
也許以后,哦,可能沒有以后了。但是如果有以后的話,那以后的我也許也不是我了。可這有什么關系呢?我欠著糖醋魚欠著金花愛著小月想著老狗小李子和他們所有人,現在我的行為看上去可能有點自私。
但是我現在要干的事情,恰恰就是要給他們所有人一個未來。我無怨無悔了,我這輩子也算夠本了。
“你叫楊云。”腦子里的那個聲音突然提醒了我一句。
我笑了笑:“你是嘲風。”
“楊云,你真的不后悔么?”
我默默的搖搖頭,在心里反問道:“你呢?你也和我干過一樣的事,你后悔過么?”
“哦,有時候會想起身邊的人,我后悔的是我沒有獨自承擔。”
我又一次被他給弄笑了:“現在你滿意了么?”
“你滿意了么?”
滿意,大家都滿意了。楊云滿意了,嘲風也滿意了。他一直怨恨糾結的,只是當年為什么要拖那么多人下水,而不是為什么要去填那個坑。
嘲風從來沒為這件事情傷心過或者后悔過,即使是它要求的,即使是他自己要干的。但是現在說這些,其實沒太大的意義了,這背后的事情,自然有人會編成故事,讓其他的人口口相傳。
而至于它到底是什么,到底干了什么,究竟要干什么。我不知道,他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這也挺好,不是嗎?
當登上高臺的時候,我點上一根煙,沖著已經泛白的天上的烏云:“散了吧,我來陪你們了。”
而這話一出,天上的烏云真的就漸漸的開始消散,然后天空的顏色漸漸從灰白因為太陽的升起而變得湛藍。
蔚藍的天空、艷麗的朝陽、寂靜的不周山、了無牽掛的心。
其實我突然覺得我這一刻,真的是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曾經我一度認為我根本不配當救世主,我膽小、怕死、自私。
可真當我站在高臺上看著下面面帶惶恐的黎民蒼生,準備和這天地合二為一的時候,我真的是很安慰。
因為我知道我自己究竟被多少生物需要著,不只有糖醋魚不只有小月不只有老狗不只有狐仙大人。
自私和偉大,有的時候真的沒有自主權。我想,如果今天站在這里的,不是我。而是張王李趙云,他們也會和我干出一樣的事情。
這不是命,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選擇。即使是一個賣啤酒的,也能告訴自己,怎么樣才能讓自己有尊嚴。
人都說死前的一剎那,能和這個世界所有的生物擁抱一次。我好像感覺到了,這算不算是一種很另類的長命百歲呢?
“來吧。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