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蜀中唐家時,她的神情變得暗淡。幾位跟在她身邊多年的弟子也清楚,師父年少時本是唐家子弟,后來才加入的道門。所以此時沒人會去提這個。
老四阿攸此時開口問道:“師父……那什么十大魔功很厲害嗎?”
師父想了想,嘆息道:“也不算特別厲害,雖然確有奇特之處,但也并非學了就無敵。這世間只有強大的修行者,功法決定不了一個人的強弱。你的一念生滅,就以神奇而論,不輸于那所謂的十大魔功?!?
一旁的李青菡搖了搖頭,開口問道:“那師父為何還要介意小師弟修行那什么魔功?不過一部功法而已……”
“我不介意他修什么功法,但所謂魔功,總是和煞氣脫不了干系,我得讓他自己安靜的想,他若真能掌握,也沒什么,若是掌握不了,不如廢掉修為來的痛快!”師父此時站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來到姬淮面前。
一聽見煞氣,眾師兄弟皆是驚愕,畢竟從古至今,沾染煞氣的非妖既魔,或者西域某些魔教也會進行對于煞氣的研究,甚至將其融入功法。姬淮修行此道,若是被別人知道定會千夫所指,不被天下正道所容。
連他自己,此時也慌亂起來,頗為不安的向師父問道:“師父,我修行煞氣豈不是……”
師父冷冷的看了一笑,察覺到了他神情中隱藏的焦慮,隨后那嚴肅的神情突然笑出了聲,眼里多了幾分溫柔,隨后拍了拍他的腦袋,言道:“你看看你這些個師兄師姐們,什么妖魔鬼怪沒有,你怕個什么,世間一切皆為法,煞氣并不可怕,只要你能控制,為師幫你。但你若不愿,亦可舍去這一身修為從頭修煉。關你禁閉,不是為了責罰你,是為了保護你,明白嗎?”
姬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聽著師父的話,不免有些不可思議,又環(huán)顧了四周的師兄師姐一圈,眼神有些怪異。
大師姐林墨墨眉頭一皺,平靜的言道:“我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二師兄陌無涯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三師姐李青菡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天空,同樣沉默不語。
四師兄阿攸則是對姬淮微笑著點了點頭,言道:“我為龍族,小師弟你知道的?!?
五師兄葉回峰喝了口酒,灑脫的笑了起來,開口附和到:“別看我啊師弟,江湖上叫我劍魔,可比你修魔功還惡劣一些呢!還有你六師兄叫燕云歸,現(xiàn)在不知道為何跑到玲瓏公主身邊做護衛(wèi)統(tǒng)領了,也是個怪物。至于你七師兄……”
說著葉回峰看了一眼師父,見她沒什么反應又繼續(xù)說到:“你曾經(jīng)的七師兄蕭亦臻更是邪里邪氣的,如今怕是已經(jīng)加入了日月教,名副其實的魔頭了。”
丫丫則是瞪了姬淮一眼,悄悄說到:“別看我!我才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這時師父冷笑了兩聲,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你們既是師兄弟,沒什么可隱瞞的,老九,你只要持心為正,不必介意修何道。在為師看來,修心比什么都重要?!?
姬淮點了點頭,這才有些明白了為何自己一開始妖族身份能被大師姐接納的緣故了,畢竟如今自己不小心修了個什么魔功,連師父都不以為然。自然沒誰會說個什么。
李青菡身為小師弟的護道人,此時也是對他格外上心,于是趕緊開口問道:“師父,既如此,師弟所修功法到底為何?”
一聽此問,姬淮也是很好奇的看向了師父。
只見她來回踱步,沉默了片刻,似乎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當年好像有一位修明淵君魔功的,叫什么張巧兒的姑娘,她一對赤瞳可窺天地玄妙,迷惑他人心智。據(jù)她自己所言,該是叫什么日月什么?呃……對了,想起來了……是日月同輝!”
林墨墨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隨后言道:“我也記起來了,就是那個后來被人挖去雙眼,丟入十萬大山中,被萬妖啃得連尸骨的沒有的丫頭吧?她不是當年日月教圣女嗎?”
師父點了點頭,帶著幾分遺憾的語氣言道:“本想待她修行大成之時同她過過招呢……可以死得太早了?!?
姬淮聽到她二人冷不丁的說起上一任修行此功之人的下場,不免起了一身冷汗,畢竟一個人被挖去雙眼,拋尸妖地被萬妖分食的這種事兒,在她們二人口中說出竟好像街邊死了只老鼠那般平靜。心下當即斷定,師父和大師姐恐怕也不能以尋常人眼光去判定的怪物。
于是心中擔憂著自己以后會不會也是這樣的下場,一邊開口問道:“師父……修行魔功就會被天下人不容嗎?”
師父點了點頭,笑到:“這世間的一切都是對等的,你得到了什么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修行者奪天地造化求長生,相比于比常人會更難有子嗣。妖族天生比人族擁有著強大的體魄,那么他們卻又在天地道法的感悟上便遠不及人族?!?
姬淮行下一禮,言道:“弟子明白了?!?
“那就散了吧……”
……
……
丫丫送姬淮回了后山山洞,禁制依舊恢復,雖說是為了保護他,但囚禁依舊是囚禁。
二人一個在里面,一個在外面,安安靜靜的坐著,少年少女,相對無言。
“回去吧丫丫師姐……”
“我陪陪你……”
“呃……”姬淮沉默著,不時朝她看去,心里有了一絲別樣的感覺,那一張可愛的面容,明明相識不久,卻好似一位多年老友,深深的長在了心里。
“丫丫……你和蕭師兄……”
他說到一半朝沒再說下去,只因丫丫的目光此時已然落在他這兒,四目相對,讓這少年也不免紅了臉頰。
“我母親是青樓女子,你知道青樓是什么地方嗎?”丫丫突然開口問道。
姬淮若有所思,隨后言道:“以前聽家中下人們提到過,說是男人特別喜歡去的地方……我猜想或許和喝酒聽曲兒的茶館差不多太多吧?”
丫丫皺了皺眉頭,抬頭看向遠空,搖了搖頭說到:“我不知道世人怎么議論那個地方,但我很喜歡那里。娘親去世后,那里的姐姐們都很照顧我,也很喜歡我。師兄師姐們以為把我?guī)щx那里對我而言是件天大的好事,都為我慶幸。但那個時候,只有蕭師兄明白,我根本不在意那是個什么地方,我只是想和那些生活了多年的人在一起?!?
此時丫丫見姬淮神情認真的聽著,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自己,不免覺得有些不自在,隨后撇了撇嘴,轉(zhuǎn)過頭去:“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說我后悔來到這兒,那些不過是幼時的想法,現(xiàn)在想來我還是很感激師父師兄把我?guī)С鰜?。至于蕭師兄,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樣,我對他有依賴有仰慕,但在得知他有心上人的那一刻我就已?jīng)死心了,你明白嗎?”
姬淮木訥的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你就不能說點什么?”丫丫有些不悅。
“呃……我該說什么……?”
丫丫臉色微紅,低頭言道:“你那時為何舍命救我?而今又為何愿意替我頂罪?”
這一句倒是把姬淮給問懵了,搖了搖頭說到:“我……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丫丫眼神躲閃了幾分,隨后笑道:“呃……沒錯!現(xiàn)在我還是你師姐呢!以后有誰欺負你,報我名字!”
姬淮楞了楞神,欲言又止。
“你似乎一直都有什么話想說?”丫丫開口問道。
“呃……師姐可還記得那日在山下,那個西域人叫出來了師父的名號,按道理你從未下山,我也剛?cè)腴T。他不會知道你是師父的徒弟,但……”
丫丫想了想,眼中閃過一絲不自信,隨后目光冷冷的看向遠處,低聲說道:“我知道你想說那些人認識逍遙宗內(nèi)部的人,甚至抓慕容雪也會是逍遙宗的某個人安排的,但玲瓏公主不追究,我也不愿意去猜測此事是他所為!”
二人皆心知肚明,丫丫口中的他,是蕭師兄?;蛟S六師兄燕云歸為了保護某個人而和玲瓏公主達成了什么約定,也許無涯師兄順水推舟,不再細查其中隱情。更或許三師姐李青菡故意放走他也是知道了什么。
不然……為何明明一位被宗門長老陷害的無辜之人,會不明不白的逃走了?
姬淮想繼續(xù)說什么,但想了想還是咽回了肚子里,反正蕭師兄已經(jīng)被逍遙宗除名了,就算他是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又如何呢?
師兄師姐們皆對他念及同門情誼,誰都愿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還不顧一切的幫助他。這樣的師門,如此團結(jié),天下多少門派勢力能做到呢?
所以也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只是丫丫那落寞神情,和眺望遠方深情的眼眸,看得他格外難受,說不清道不明。或許,她的心中最要緊的還是那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