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師父這一本正經的模樣,姬淮趕緊痛快的答應到:“好好好!我去!只是,我原本打算去看了姐姐后再去陽關找丫丫師姐呢……”
師父若有深意的看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似笑非笑的言道:“你去參加問道大會不也得去陽州,自然能看到你姐姐。至于丫丫嘛……哈哈哈哈……臭小子,要不要師父幫你把事情搞定呀!”
姬淮略顯尷尬的摸了摸腦袋,眼神不自覺躲閃了幾分,臉上微微泛紅,隨后開口笑到:“哈哈,哈哈哈……師父說笑了,什么搞定不搞定的,我和丫丫師姐是摯友,沒你想得那么……”
李青菡在一旁掩面輕笑著,開口調侃道:“唉……丫丫師妹早就到了出閣的年紀了,只是師父還沒看上誰家公子合適,不如這次師父領隊前去參加問道大會,興許還能給丫丫物色一位合適的夫君呢,咱小師弟怕是也很高興能有個師姐夫呢!”
聽到三師姐的調侃,姬淮像個孩子一樣手忙腳亂起來,連忙湊到李青菡身旁,扯了扯師姐的衣袖,連聲說到:“不了不了,還是讓三師姐領隊去吧,師父身為一宗之主,哪里有空去這個什么無聊的大會呢?”
“巧了,我前不久已經正式傳位給無涯,他現在是名副其實的逍遙宗宗主了!小子,我可是很有時間呢!”師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姬淮臉色一變,好似受了委屈一般低聲抱怨道:“哎呀!行了行了,師父師姐別逗我可,我傾慕丫丫師姐不假。可是……她不見得愿意……”
師父一彈指彈在他額頭,隨后大笑了起來,頗為贊許的點了點頭,言道:“這就對了,喜歡就說嘛。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道家又不是禁止門中弟子成婚。你這次若能在問道大會進前三甲,為師便去找你父親為你們定親!”
姬淮猶疑了片刻,雖然眼神中掩蓋不住的喜悅,但還是開口拒絕道:“不要!倘若丫丫師姐不愿……我可不想用這世俗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逼迫她。”
“丫丫每日為你送飯,送了四年,你看看這后山誰看不出這丫頭心里應是喜歡你的。只是……因為老七……”說著師父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冷,隨后便閉口不言。
一旁的三師姐見師父神色不對,趕緊開口打岔道:“師父也不必太過憂心,丫丫師妹向來灑脫,待此間事了,我便帶師弟去見她。”
師父沉默了片刻,嘆息道:“也罷……人老了,總想看見點喜事。若是丫丫能有著落,我亦可安心。”
三師姐愣了一下,她很少聽到師父說出這樣的話。畢竟像師父這種境界的大修行者,對于天道命理是極為敏感的。
而眼下這樣好似行將就木般的語氣,不得不讓她有了一絲可怕的猜想。師兄弟中誰都知道,師父如今最過在意的無非就是墨墨師姐和丫丫師妹。
墨墨師姐在她少年時便跟隨其身旁,說是徒弟,更似知己好友。而丫丫則是幾百年來師父唯一親自用心教導的徒弟,就如同她的女兒一般。
然大師姐墨墨功參造化,縱橫天下亦無懼,師父沒什么可擔憂的。而今竟以這樣的語氣說出不放心丫丫的話。
如李青菡這般通透,瞬息間就猜到了一些,所以她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看向了師父,隱晦的問了一句:“師父您……可是感覺到了什么?”
此時的雪,大了幾分,落在三人的肩頭,好似比尋常時候的雪還要重那么一點,壓的幾人連呼吸的遲緩了些許。
師父抬頭看著大雪紛飛的天空,緊了緊披在肩頭的外袍,眼神空洞了幾分,隨后低語道:“最討厭雪了……記得好多年前的韓國還在的時候……我還沒這么討厭它的。”
她口中韓國乃是北燕末年的諸侯國之一,逍遙宗內門弟子都知道,師父本名韓靈君,曾是那諸侯國皇族的血脈。只是很少聽她提起,弟子們也都一直心照不宣,從不會主動去提。
而此時見師父居然突然露出了如此傷春悲秋的情緒,李青菡更是覺得不對勁,于是又一次開口問道:“師父……您可是……”
不過這次,沒等她繼續說下去,師父便開口打斷了她,又恢復了尋常時候的模樣,一副好似玩世不恭的語氣道:“阿菡你又瞎想什么呢?趕緊帶著小長楓去挑人吧,畢竟若是真的只派他去,天下人豈不是還得笑我宗門無人!”
李青菡愣了愣,搖了搖頭不再多問。隨后鄭重的行了一禮帶著姬淮便朝前山走去。獨留師父一人獨立雪中。
……
……
青衣白衣,兩道身影一緩緩走在下山的路上,任由大雪紛飛,二人皆和沒事兒人一般,漫步而行。
半山腰時,李青菡止步,回頭看了一眼山頂,發現不知何時已然沒了她的身影,隨即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了些許悲傷。
“師姐?師父……怎么了?”
李青菡似乎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攤開掌心,握住了一片飛雪,笑到:“師父活太久了,性情自是難以琢磨,師弟不必在意。對了……你的劍給了丫丫,你此去問道大會有兵刃可用嗎?”
姬淮滿不在意的搖了搖頭,笑到:“沒事,我有錢,等下山去買把不錯的用著就行!”
他這話倒也不假,當年離家之時可是把姐姐給的小金庫都拿出來了,三百清珠不是小數目。更別說父親也給過一些錢,自己關了五年,根本就沒地方花。
三師姐聞言沉默了片刻,不知為何神情之中竟有些不悅,微嗔道:“山海劍和九轉玲瓏劍你都學會了,你可知這是誰人的劍法?”
見師姐臉色不好,他趕緊行禮問道:“師弟不知,請師姐指教。”
“可曾聽過李湛風?”
“劍圣李湛風?師弟曾在書文中見過,只是這位前輩不是已然作古多年嗎?師姐突然提起?莫不是那是他的劍法?”姬淮滿是驚愕的問道。
李青菡撇了撇嘴,神情怪異的點了點頭,言道:“既如此,隨便買把劍怎能配得上你這一身劍術?”
說完,只見她抬袖一揮,山谷深處穿來一道破空之聲,劃破長空的一道銀白色光輝帶起片片飛雪,翱翔而來,落入她手中。
那是那年夜里,師姐立下護道人誓言時,手里握著的劍。而今再見到,才發覺此劍并不尋常。
劍身中規中矩,比之素問要大上一些,但又比普通的劍要薄上一點,通體銀光流動,一塵不染,哪怕飛雪落到劍身之上也無法留住。
“君子劍,無垢。今日贈你,師弟你心性仁厚,望你如此劍,以君子為范,常省己心,無謂何所為,但求立心為正,坦蕩行于天地間。”說完,她一把將劍丟給了姬淮。
“師姐,我不能要。這是你的劍,怎能給我?”姬淮受寵若驚的說道。
李青菡平靜的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拿著吧,它曾是我哥哥李湛風的劍,后來成了我的劍。而今我已不需要再用劍了。你若不用,亦是被我扔在谷中而已。”
“師姐的哥哥?原來……劍圣李湛風是師姐的哥哥?”姬淮若有所思的問道,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只是三師姐的神情依舊平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哥哥就是哥哥,不是什么劍圣。你莫要負了這把劍。”
只見姬淮接過劍,驚覺一絲奇妙的感覺由劍身傳來。握劍的手好似伸進了一潭溫泉水之中,絲絲暖意通過手心,手臂。一直流進自己的心脈中。
恍惚之間好似看到了一片青山,萬里長青,溪水潺潺流進譚中。微風拂面,帶著山花的香氣,一瞬間萬紫千紅皆入了心里。這把劍立于潭中,似一塊古玉,清澈透明,不染塵埃,亦不因泉水溫度而改變。
姬淮這才醒悟,這是此劍在對自己認主。這種感覺是在素問劍上沒有感受過的。雖說好劍有靈,但那時候的自己根本連劍客也算不上,自然是不會得到劍的承認。
但還有一點讓他疑惑,便是這君子劍“無垢”既是曾經劍圣的佩劍,為何會承認自己?靈劍有自己的驕傲,跟過劍圣李湛風那樣的主人,又怎會愿意選擇他呢?
索性抬頭疑惑的看著師姐,開口問道:“師姐,師弟就算再笨也懂得曾經滄海難為水這個道理?這劍圣之劍會這么容易就對我認主嗎?”
李青菡似乎早料到他會有此問,于是不緊不慢的開口回答道:“你以為它為何被稱為君子劍?它選擇主人是選擇心性,并非實力。你年少不經世事,便是一塊璞玉,自然受它喜歡。當然你也不必擔心你若誤入邪道它會背叛,只要它認了你,便是你的。”
姬淮行禮抱歉到:“對不起師姐,是師弟多言此問了。此劍師弟愧領了,多謝師姐割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