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輸得太難看,會丟師父的臉,更何況他也并不想輸,就算奪不了冠,也決不能輕易失敗,同門師兄弟就指望著自己和風情能給逍遙宗長長臉,于情于理,他都得認真對待這次問道大會。
此時文中流已將自己壇中的酒喝完,只見他隨手一扔,丟到了門外,隨后伸手拍了拍姬淮肩膀。“姬老弟,為兄提醒你一句,這次問道大會,一定要小心!不僅是問道書院中那些四面八方的來客,或者你身邊的人,都得小心!”
“文兄此言何意?”
“首先,你我修行十大魔功,一但踏上這條路,很難有朋友,這也是我為何這么想要和你結交的緣故,終有一天你會明白,你我這種人能信任的,就只有自己,或者……一樣的人。”文中流說著嘆息一聲,眼神中流露出些許落寞。
“我大概能懂你的意思,當年我學此功法時,家師也曾隱晦的提及過一些,但這都是我自己選擇的,無論會帶來怎樣的后果,無可厚非。”
“姬老弟倒是心態平和,但叫你小心一些還有另一個緣由,據我的消息,如今西涼那邊很不安分,西涼國厲兵秣馬,那些個西涼教派也有不少人混入中原,雖然不知道為了什么,但老子有種感覺,這天下群雄聚集的問道大會,很有可能被他們盯上,所以……小心為上!”
一聽西涼,姬淮的神情突然凝重起來,因為丫丫去了西涼,就算四叔說一切有師姐和師父,但那種擔憂絕不是一句保證就能叫人安心的。
文中流似乎也察覺到他神情中的不自然,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一聲,轉身便要離去。“記得我的話,小心一些,無論對誰!”
姬淮看著那慢慢離去的身影,沉默了許久,他有些信任這個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總之就是一種感覺,可理智告訴他又不能太過輕信他人,于是又陷入了一個復雜的心態。
此時,一陣微風吹過,他感覺到雙眼有些干涉,找來一面銅鏡,這才發覺自己的雙瞳依舊是赤紅之色,想到上次師姐劍自己平心靜氣時雙眼便能恢復原狀,于是立刻找了個地方打坐起來。
只不過,還沒等他雙眼恢復,一道女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南荒見我……”
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一驚,他連忙四處張望了一下,確認沒人之后又突然感到這聲音有一絲熟悉,仔細回想,這才想到,這個聲音和之前夢里見到那位銅鏡前梳妝的女人一模一樣。
“你是誰!?”姬淮心中驚愕的問道。
只可惜那聲音沒有再回答他,隨之雙目也恢復了尋常時候的模樣,姬淮就算心頭無比疑惑,但沒過多久,便將其拋諸腦后,不再多想。
……
近傍晚時,一行同門盡數回來,風情臉色蒼白,被慕容雪攙扶著,雙目無神,好似受到極大的驚嚇一般,這種神情很難在其臉上見到,畢竟她是這么要強一個人。
今日花漫山也一反常態垂頭喪氣,姬淮上前詢問,才知道今日除自己以外,逍遙宗來的這些同門,皆失敗了。
原本在一行人中實力較強的風情,卻是遇上了東方家長公子靈玉,據她自己描述,那個人的幻術,簡直如同妖孽一般,能直擊人心最柔軟的地方,隨之無限放大,徹底擊潰人的心神。
這等手段,絕不是東方明玉能夠與之相提并論的,姬淮為風情查看了一下傷勢,身體上似乎并沒什么大礙,只是精神狀態特別不好,索性讓慕容雪陪著她前去休息以便照顧。
待到他們走后,小胖子夜無殤來到姬淮面前,扭扭捏捏地說到:“老大……我想先行下山了。”
姬淮不解,開口問道:“為何?難道不等著我們結束之后一同回逍遙宗?”
“其實……其實這次跟老大來我也沒抱希望能拿什么名次,權當陪大家走一趟,早在半年前我便報名參加了燕北軍,心中所愿亦是此生可以不負生為男兒之身,報效國家,建功立業,所以……”
聽到此,姬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想這也是好事,雖說心頭有所不舍,但人各有志,于是伸手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小胖子!加油!你能以報效國家為志向,已勝過世間多數男兒,我明白的,招兵之期已至,你若再不去便只能等明年,既然你心意已決,為兄支持你!”
小胖子眼中很是不舍,卻也不再多說什么,平日里話最多的花漫山也沉默起來,看了看姬淮,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沒說出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老花!你有話就說,什么時候學得和小胖子一樣扭捏了。”
“呃……老大,其實我也打算走了,你知道的,我家里世代經商,前來逍遙宗修行也不過是少年時的不經世事罷了,如今這么多年下來,我也知道在此一途我并不如你們這般有前景,或許回到家中繼承父業才是正確選擇。”
這下,姬淮沉默了,他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只是想不到會如此的快,這些年兄弟之義,朋友之情涌上心頭,讓他頓感分別之際的落寞。但好在他很能調整自己的心態,畢竟分別不是生離死別,只要活著終有一天還能相見,隨后嘆息一聲,點了點頭,苦笑道:“如此……明日你們一同下山吧,不管怎樣,也是兄弟一場,將來有事兒便到逍遙宗尋我!”
二人也不多言,行了一禮,悄然退去,終是誰也沒再說什么,男人之間的告別,不需要太多膩膩歪歪的言語,因為他們相信,只要還記得彼此,終是能再見的。
姬淮深覺心頭苦悶,看著正午時文中流給的那壇酒,突然一陣酒意襲來,下意識伸手抱起了酒壇,灌下兩口,這才發覺這東西原來還是挺好喝的。
這時,屏風后一道老者的聲音傳來:“一個人喝悶酒有什么意思,人生何處不相見,今日別離何傷懷?”
姬淮順著聲音看過去,發現來人竟是四叔,連忙起身行了一禮:“原來是四叔,您不是走了嗎?”
“走?走哪兒去?小姐是你的護道人,她不在自然得叫我來保護你才能安心呢。”四叔走到桌前坐下,自己又從儲物靈寶中拿出兩壇酒。
“那您上次還說什么今后就靠我自己什么的,我當然會以為您不會多留。”
“我只負責護你性命,那不就是等同于靠你自己?這也是小姐的吩咐。”
姬淮點了點頭,坐了下來,繼續抱著酒壇喝了起來。
“不過分別而已,哭喪個臉作甚?早知道老夫讓他們參加完問道大會再走了!”
一聽此言,姬淮一臉不可思議看向四叔。“您這是何意?難道是您讓他們走的?”
“小子!早晚他們也得走的,換而言之,你們不是同路人,或許你現在感觸還不深,但他們此生想要追趕你,太難了,懂嗎?”老者喝下一口酒,嘆息一聲。
聞言姬淮楞了一下,很是不解。“就算四叔你的話有些道理,可為何這么急著要他們離開,或者說是您趕他們離開?”
“這也是小姐安排的,她既是你的護道人,自然得為你選擇正確的道路。”
“我不懂!這算什么正確?”
“呵,小子,無論是你選擇修行魔功,還是繼承小姐的衣缽,都注定了要走一條孤獨的路,不過……就算這兩者你都沒有去選擇,但只要你想成為強者,終究也是得踏上一條孤獨的路,別忘了我們可是修行者!”四叔說著眼神越發暗淡,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到院外的老槐樹上,麻木地喝著酒。
確如老者所言,修行之路是一條孤獨之路,尋常人壽數不過百年,第一境界“水”境和第二境界“山境”的修行者算是剛入門,壽命能過二百年已是不錯,再往后,第三境,第四境,隨著實力越發強大便會活得越久,而尋常天境修行者至少也有五百年壽命,所以這或許會是四叔想表達之意。
修行者,為何修行?當然是為了探尋天道,求得長生,可這長生一詞,卻又是那般神秘,難以企及,這世間所有書籍也沒有哪本記載過真正得到成仙之人,倒是那些邪魔外道以各種各樣的手段茍延性命的居多。
姬淮沒想過長生,但也懂得從自己踏上修行一途開始,注定將會面臨分別,數不盡的離別。在有生之年能讓姐姐快樂,能讓自己身邊人活得好,才是他最想要做到的事。
“四叔所言,在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小子,將來歲月很長,一帆風順的不是人生,待你真正懂得時,才算真正得道。唉……”話音剛落,四叔起身走出了門外,隨后只聞夜色中悠悠傳來一句。
“世事大夢一場,人生幾度秋涼……”
姬淮呆呆的楞在原地,心頭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