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長春和靈鷲兩位長老下山這么久,一點消息也沒有,他其實也心中憂慮,此時若是因為他們二人的下落不明而放大了自己的嫌疑,還真是有口說不清。
事已至此,他也只得搖了搖頭言道:“老夫從未下山,如何殺人滅口?丫丫師妹論證可以,萬萬別誅心!曉長春乃老夫多年好友,他現在同靈鷲長老皆下落不明,老夫同樣是不明白什么情況,如此……能說什么呢?”
陌無涯冷哼了一聲,直言道:“你只需如實道來,你有沒有授意他們二人殺人嫁禍!?”
乾長老也是久經風雨的老人了,這種事當然不會認,于是斬釘截鐵的言道:“老夫怎會做這種事!?況且如今證據不明,怎能斷定是二位長老殺人?掌門未免太武斷了些!”
這時輪到一旁的姬侯爺坐不住了,搖了搖頭嘆息道:“算了,還是老夫把人帶去刑部大牢審吧,這乾長老,還有這位蕭亦臻!”
姬淮對著自己爺爺行了一禮,不解的問道:“爺爺,此事蕭前輩既已洗脫嫌疑,為何還要抓他?”
“你是在質問老夫嗎?”姬老侯爺的臉色并不好,雖然他并不算討厭自己這個孫子,但因為姬淮母親的事這么多年一直讓他耿耿于懷,索性也不愿給這小子什么好臉色。
這時李青菡開口言道:“姬侯爺,其實我也想問你為何還是打算要抓走我師弟呢?”
李青菡不同于姬淮,她的醫術世人皆知,就算是當今燕帝怕是也得給她幾分面子,畢竟誰還沒個傷病的時候呢?
老侯爺自然也不例外,況且因為自己兒子斷臂之事,他還想向逍遙宗這位神醫問詢一下可有救治的辦法。所以更不愿得罪眼前此人。
于是語氣也低了幾分,言道:“李姑娘,令師弟就算沒有殺人,可他同日月教圣女不清不白的,都還是他自己承認的。而這次魔教壇口之事恐怕和日月教的通天魔功脫不了干系,所以審他亦是必要的!”
“哦?”李青菡的神情頗為驚訝,隨后笑逐顏開的朝蕭亦臻點了點頭,贊許般的說到:“不錯呀!老七!都把陸仙兒勾搭上了,什么時候帶回來給師姐看看呀!傳聞她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嘛!”
場中眾人沉默著,沒人敢大聲說話,就連陌無涯也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一把捂住了自己的額頭,低聲說道:“師妹你說什么呢!我逍遙宗怎么可能接受魔教女子嫁進來!”
不過李青菡依舊不以為然,搖了搖頭說到:“無涯師兄你太一本正經了,就算老七娶個日月教的丫頭又有什么不好?反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若是嫁入逍遙宗便是逍遙宗的人,亦是正道弟子呀!”
“師妹,你能別說了嘛,這里的事兒已經夠亂了,你還添亂!”陌無涯有些不悅的搖頭講道。
不料李青菡的神情卻嚴肅了起來,鄭重其事的講到:“師兄忘了一件事,師妹當年也是因為拜了師父,這才成了你們口中的正道人士。所以……我認為身份并不能決定一個人的善惡,更定不了是非!就算師父知道老七的事兒,也不會反對什么吧?”
陌無涯眉頭緊蹙,沉默了許久,心情有些復雜,但現在也不愿再和李青菡爭辯。
于是直接對姬老侯爺說到:“人不能帶走,這是我逍遙宗的底線,無論是這里的誰,都不行!若侯爺要說法,我自會想辦法查出真相,自會給淮水姬家一個交代,若是侯爺今日非得動武,那我逍遙宗幾斤幾兩您大可以試一試!”
姬老侯爺聽他這么一說,似乎也終于失去了耐心,一招手,示意他的人準備動手。
姬淮趕緊上前攔住了那準備出去的人,他清楚,此人一出去,想必是要放信號讓山下的淮北軍動手。
畢竟僅以姬家的修行者,是不可能在逍遙宗討得到好的。老爺子定是想要動用淮北軍。
姬淮心中更是擔憂,這老頭兒也太虎了,說動手就要動手,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的,比起自己父親的沉穩謹慎簡直是天壤之別。
于是趕緊開口說道:“爺爺!逍遙宗隸屬道門,今日您若真是撕破了臉皮。淮北姬氏,千年傳承,定然斷送您手!還請慎重!”
“你在教老夫做事?別說是道門,王權之下,一切的江湖勢力,皆是土雞瓦狗。逍遙宗包庇門人犯下大罪!律法不容!你若現在乖乖的回到姬家,我且不追究你什么!”姬騰云怒目而視,大聲的呵斥道。
姬淮不甘示弱的看著他,心中也是生了怒意,此時他也終于明白自己父親那樣的沉穩謹慎確實是很好的品格,畢竟若是家主都像自己這個爺爺一樣,淮水姬家恐怕早就不復存在了。
于是開口頂了回去:“大燕律法規定,王侯公卿,無假節鉞之權!假如您擅自調動淮北軍,無論理由如何!亦是無視君權!大逆不道之罪!還請您老莫要險姬家于死地!”
姬騰云楞在原地,眼神冰冷。今日他來逍遙宗之前的確知會過淮北軍,可他如今只是曾經的老侯爺,當今的姬家家主是他兒子姬南風,所以將領中許多人也不買他的賬,雖然還有一些老人愿意聽他調遣,可終究名不正言不順。
就在姬淮攔下他派出去的人那一刻他才突然驚醒,而今是靈治年間,不再是當年他叱咤風云時的武昌盛世。當今天子狠辣果決,生殺予奪,緊握手中,不容僭越。不似武帝當年的用人不疑,更沒有那么大的氣魄容忍一位淮遠侯擁兵自重。
若是在當年,武帝最多斥責他幾句,可當今天子卻絕不會去斥責他。而是會讓老來名節不保,身敗名裂。
一想到此,他眉頭一皺,示意剛才那人回來。隨后神情凝重的坐了下來,開口對姬淮講道:“你小子小小年紀心思怎就如此細膩?老夫一生隨武帝征伐四海,在權力局勢中確實差了些心思。”
姬淮有些錯愕,像自己爺爺這樣一生都在沙場的武侯居然會如此痛快的承認自己的缺點?這倒是讓他有些意想不到,雖然爺爺看起來莽夫氣息很重,但終究是曾經的一方家主,想來在大事上也不會犯糊涂。
索性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松了一口氣言道:“爺爺只是因此間事惹得心煩意亂,這才沖動了些,好在您及時冷靜了下來。雖然陌掌門為人我并不了解,但想來堂堂一門宗主答應的事兒也不會食言,爺爺不如就此帶人離去,等候逍遙宗給您一個答復?”
姬淮此言無疑是很給姬騰云面子了,雖然他氣勢洶洶地要叫人在逍遙宗動武,又突然收手,看起來有些可笑,就像自己打自己的臉一般。但場中人誰也不敢再此時去多言什么。
老侯爺是頭猛虎,他可以承認自己的失誤,但決不允許別人說他的什么。在場的都是聰明人。
陌無涯更是通透,于是也給了他一個臺階,開口言道:“老侯爺定是近來因為日月教做下的這些事而感到頭疼,這才急躁了些許。本座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定將罪魁禍首查出,給姬家一個交代!”
老侯爺若有所思的看了陌無涯一眼,也沒了什么脾氣,只是冷冷說了一句:“一個月,我要答復。還有……其他人我帶不走,這小子我得帶走,我淮北姬家的人,用不著你們逍遙宗來教。”
他說的自然是姬淮,其實就在剛才姬淮所表現出來的心思沉穩和敏捷。他就已經有些欣賞這個小崽子了。正如他曾對姬南風所言,若水以死,人逝不問對錯。
這小子就算體內流淌著妖族人的血脈,可他終究是人族長大的,若是有辦法斬去一身妖血,以這小子的心性,未必不能成為姬家的未來。
所以,才突然動了心思想要將他帶走自己調教。畢竟也流淌著自己的血脈,自己兒子膝下唯一的男丁,心性和頭腦也令他滿意,總好過之前動念給兒子續弦。
此時陌無涯只是沉默了片刻,畢竟這老侯爺已經讓了步,姬淮也是他的孫子,就算要帶走,若是本人愿意他也不覺得有什么,于是開口言道:“如此,若他自己愿意,我沒什么意見!”
姬淮猶豫著,不經意間瞥見丫丫一眼,心中當下決斷言道:“爺爺,我已拜入逍遙宗,還想在此好好修行!”
姬騰云有些不解的看著他,頗為不悅的講到:“在道門,你若不是拜了個好師父,興許一生都只能是個小道士,你能修行個什么。小崽子實話告訴你,因為某些原因,我本不想承認你身為姬家人的身份,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若隨我修行,你便是下一任的家主!機會只有這一次,你自己選!”
姬淮倒是很坦然的笑了笑,言道:“我本就一直不想做這個姬家的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