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機會的。”
陳生走了過來,眼神明亮,似能穿透金不換的內心,看到一種種的思慮。
“嗡……”
金不換默然,手上一翻,有無匹烈烈的紅光照耀,鋒芒如月,是瑯琊仙宗的重寶血月矛。
“殺”
他不失奮起之心,持矛殺來,口中一動,喊出殺音,震動霄漢。
云層散開,一抹猩紅極盡綻放,血月矛揮動,像是一輪血月升騰到了中天,虛天之界,盡是危險。
“鐺”
陳生雙手揮動,立身之地燦爛如星河,一道道靈機呼嘯而來,匯聚如大江,朝著血月矛沖擊而去。
“以器物之威,鎮殺金丹境后期大真人。”
金不換一擊斬斷靈機大江,心意越發堅定了,血月矛揮動,紅光層層,映照得虛天深沉猩紅,無一不是鋒芒。
“拘魂手”
陳生灰衣道袍,灑落紅光,顯得妖異而危險,他將手一抬,虛攝一抓,層層的漣漪蕩漾開來,隱隱有鬼神厲嘯之聲。
金不換心神大震,挨了重擊,口中噴涌鮮血,攻勢變得綿軟,握著血月矛的手,險些松開。
“轟”
這時,陳生震動身軀,一股磅礴血氣沖霄而上,肌體生光,流轉著一種無瑕堅固之意。
他一拳打落,眼前周遭的景象,紛紛湮滅,形成了一股可怕洪流,朝前淹沒。
“噗”
金不換心神渾噩,但還是感知到了生死之危,將血月矛攔在身前,抵擋殺伐。
一拳落下,血月矛橫飛,重擊在他胸前,折斷了數十根骨頭,口中連連咳血,氣息如斷流江河下跌。
“祖師負了重傷。”
解真滿臉駭然,這一戰對瑯琊仙宗太過重要了,門中祖師已也是舍命去戰,但敵手太強了,幾不可敵。
“攔不住嗎。”
瑯琊仙宗內,一道道驚懼的眸光,落在陳生的身上,那具肉身,堅如神金,連三階靈寶都能撼動。
這樣的人,境界高深,術法難傷,還有什么辦法能對抗呢。
“你太年輕了。”
陳生的眼神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同為金丹真人,也有強弱之分,金不換在這個領域沉浸的時間太短了,不及之前的玄敬道人,更遠遜于賈似道。
“是啊……”
金不換咳了幾聲,氣息萎靡,但道心還算穩固,道:“這不是我的錯。”
他天賦才情,自信不輸周顯,再給一段歲月來沉淀,一定能步步高升,成就顯赫戰績。
可惜,他沒有周顯的運道,少了一位護道祖師,將潛力轉化為實力。
“想逃嗎。”
這般言語,太像是為自身開脫了,陳生心中生出了幾分猜測。
“這擔子太重了,壓得我身心疲累,想逃避的,可……我身為瑯琊仙宗的金丹真人,又哪里能走呢。”
金不換搖頭,看著廣袤的山門腹地,眼中有情感,心都留在這里了,這一具身軀,又怎會不舍。
只是……
敵手太強了,不是他能夠抵擋的,術法無用,器物無用,那么只能動手瑯琊仙宗的底蘊,燃燒千年的積攢,獲得一時的力量了。
“祖師護佑,瑯琊長存。”
一道吼聲,震動千山。
金不換動用了瑯琊仙宗的后手,高大的祖師殿中,禁忌陣法運轉,抽調一座座山岳的靈韻,瓦解粉碎各道的沉淀,化作一股靈性洪流,加持在身。
他身上的氣息,重新回復,更是往上攀升了一截,渾身放光,像是掌控了天地中樞般,威靈無窮。
“轟”
登臨絕巔的金不換,二話不說,朝著陳生殺來,一掌壓落,呈現出金剛之勢,仿佛將天給打塌了般。
陳生眉頭微皺,同樣一手,橫推而去,天地倒轉,浩浩乎日月光華在逆轉,聲勢不凡。
“砰”
隔空相對,這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抗,金不換沒有被打退,強勢而行。
“黑天劍訣”
他雙指并攏,朝前一劃,像是撕開了一副畫卷般,黑暗侵襲,而后蒼穹墮落,劍意如鬼,可怖的景象出現了,將陳生團團圍住,進行攻殺。
“嗡”
陳生精氣神交織,結成心印,并由法力來催動,綻放神華,護佑周身三尺之地,不墜黑暗。
做完這些后,他剎那間遭到了數十次的攻伐,黑天劍氣肅殺而至,極是兇悍。
對此,他的應對很簡單,手中劍器震顫,光華飛出,白澄如煉又如龍,顯鱗露抓,一把將滿天危象粉碎了。
“刺啦……”
金不換一心殺伐,劍訣被破,他就儀仗血月矛,以莫大法力,將之催動,化作一抹無情血月,斬落一道道的颶風,朝著陳生殺來。
“轟隆隆”
陳生定立虛空之上,日熙神照體發威,體內血氣燃燒,身如熔爐,將心意淬煉得澄澈,身心圓滿,一拳轟出,迸發出恐怖戰力。
“鐺”
金不換手中的血月矛,當即被震飛,手掌骨骼破碎,一片模糊。
陳生神色淡漠,再起一拳,像是一條天龍自上界殺出般,蘊含著無匹力量。
“轟”
金不換大敗,身軀遭受了可怕的損傷,變得破破爛爛的,眼角流淌出血水,看起來凄厲無比。
“解真,可將求援的消息傳給各大仙宗了?”
他扭動耷拉的脖子,滲血的眸子沒有焦點,大致看了一個方向,呢喃說道。
“祖師,我已連發九道求援了。”
看到這一幕,解真想哭,心內焦急,又有些無力。
祖師已經戰到力竭了,渾身是血,滿身是傷,但卻無人可助,只得去面對殘酷的結局。
“他們,怎的不動?”
某處山峰上,常安觀察著邊地氣象,除卻了瑯琊仙宗處金戈之氣沖霄,其余各宗一派靜謐,像是沒有接到消息般。
“邊地的五大仙宗,是平衡,是力量角逐的妥協,他們同樣想要改變這個時代。”
周顯看出了什么,那些人想讓瑯琊仙宗覆滅,還有讓廣秀仙宗在瘋狂中,走向毀滅。
邊地局勢,越發詭譎和多變了!
事實上,在這段時間內,紫曦仙宗的東海青,是有積極響應救援的,因為他從金不換身上,看到了來日的結果。
只是,傳訊九霄,不見回信,問道叱靈,默然無聲,他大抵也明白了,一陣頹然,思索著何去何從。
……“他們以為能掌控局勢,卻不知廣秀仙宗的可怕,這位的強勢可怖,我在下面等他們。”
得了解真的回復,金不換眼神中,流露出悲戚之色,還有對陰謀者的嘲弄,陳生還在,廣秀仙宗依舊強盛,他們就在耍弄心計了。
“轟隆隆……”
無援兵可助,瑯琊仙宗到了山窮水盡之時,他將一身精氣神,付之一炬,換來短暫的光輝。
這分明是存了死志,打算以身殉宗了,同時暗中傳訊解真,快些逃命去,為宗門留下一點星火,等待來日。
“轟”
瑯琊仙宗內,爆發出了恐怖的威勢,一道道術法的余波,像是波浪般,推平了一座座的山峰,叫得繁華,成了廢墟。
金不換放開了廝殺,身形所過,一片片的殘垣出現,眾多門人弟子在慘死。
他在抹掉痕跡,遮去解真等星火種子的存在,剩下的,只看天意了。
“砰”
陳生一拳打出,雄渾氣意隔空震塌了幾座山岳,指骨間一抹璀璨金光綻放,透著不朽的韻味。
金不換身形一震,拳勢從他的胸膛沖出,眼神中的光芒,一下黯淡。
“走好……”
陳生看著金不換的尸身,跌落虛天,砸在一眾廢墟中,周遭還有許許多多的尸體,默然說道。
而后……
他攻破了瑯琊仙宗的府庫,帶走了藏經閣內的典籍,將最為重要的底蘊帶走了。
……
戰后天下驚。
瑯琊仙宗覆滅的消息,如驚濤駭浪,席卷整個邊地,誰也沒有想到這個龐然大物,會這般崩塌了。
“現在不是五大仙宗,而是四大仙宗呢?”
無數的修士心神恍惚,五大仙宗的時代,太過久遠了,讓他們以為會永恒維持下去,不想瑯琊仙宗轟然倒塌,留下一地的震怖。
“廣秀仙宗的那位,太兇殘了吧。”
具體的消息傳出,是廣秀仙宗的陳生祖師,單人殺上了瑯琊仙宗的山門,攻破了護山大陣,對決金丹真人金不換,將其鎮殺,堂皇正大橫推過去的。
不由得,他們心中生出了深深畏懼,這位存在的威嚴,不可冒犯,手中沾染著諸多金丹真人的鮮血,為邊地古往今來的神話。
“這個時代,竟是他在主宰。”
一個個的修仙宗門,深感陳生的可怕,已經有了一紙詔書傳下,而四方遵守的威嚴了。
這是殺出來的強勢,屬于廣秀仙宗的榮耀,當年的陳二狗有這個能力,但未曾極盡綻放便沉寂了,反倒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人,成就無敵之勢。
“廣秀仙宗無故掀起戰亂,其罪當誅。”
“可憐瑯琊仙宗,延續幾千年之久,一朝斷絕,讓人惋惜。”
“終有一日,廣秀仙宗定然會遭劫的。”
……
當然,不是沒有呵斥的聲音,來自九霄仙宗和叱靈仙宗,他們對陳生奮起殺伐的事,闡述成了殘暴,一個喜怒無常的陰謀家,邊地秩序的破壞者。
總之,他們譴責陳生,但沒有實質性的舉動,實在是這位壽元不多了,犯不著死磕。
紫曦仙宗。
這一日,整個宗門的上層,都彌漫著一種緊張、壓抑的氣氛,掌教更是親上禁地。
“祖師!”
他在這里,見到了東海青,這是一位年輕的金丹真人,如一輪新生的大日般,生機勃勃。
“該早做布置了。”
東海青似是知曉了紫曦掌教的心思,神色寧靜,但眼底又有一抹急迫之意。
他和金不換是同輩,雙雙修到金丹真人,同掌一大仙宗的權柄,驟然傳來對方隕落了,心中是大驚的。
只是,他不能表現出來,也不能自亂陣腳,一切都得慢慢計較。
紫曦掌教垂首而立,既然祖師已是心中有數,那么他要做的就簡單了,安靜聽從就好。
“不惜一切代價,培養新人。”
金不換一直在想,如果瑯琊仙宗有第二位金丹真人,那么還會覆滅嗎。
答案是不會。
有兩尊金丹真人,加上一個仙宗的底蘊,或許殺伐不足,但陳生來襲時,定然無法得手。
所以,他必須要有一個援軍,在將來危險到來時,能夠堅定在站在紫曦仙宗立場上。
“明面上,跟九霄仙宗、叱靈仙宗保持親近,讓他們必要時能來援,但……也不能讓紫曦仙宗淪為附屬。”
自強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東海青讓紫曦掌教聯絡兩大叱靈仙宗和九霄仙宗,和他們綁在一起。
這都是勢力強悍的仙宗,有了他們的支持,紫曦仙宗不會有覆滅的下場。
但總結來去,還是自身實力強悍才有所保障,不然得了庇護,還要擔憂被吞并。
“弟子明白。”
紫曦掌教拱手,會用心做事的,在對待邊地格局上,也有自己的見解,道:“那位一死,廣秀交仙宗撐得住,那么我們就能崛起。”
世事無常,當年廣秀仙宗的處境,和他們是何等相似,但都硬挺了過來,有了今日的輝煌,他們只要堅持,定能走出困頓的。
甚至,他還希望廣秀仙宗一直強盛,那樣三足鼎立,紫曦仙宗的傾向,就會變得重要了。
……
青萍谷。
“這就是那位的威嚴嗎。”
趙云亭聽到瑯琊仙宗覆滅時,整個人都有些懵懵的,之前和陳生接觸,只覺溫和,但當其展露出鋒芒后,才感到一陣可怕的威嚴。
他們青萍谷一代代的訴求,不過是拔升到和五大仙宗同樣的層次,但那位一陣殺伐,卻是達到了他們此生無法達到的高度。
“神威如獄。”
同為金丹真人,趙蟒都覺得陳生可怖,讓他對上了,沒有一絲逃脫生存的信心。
他也從來沒有升起對抗的心思,但想到這位的壽限,又有一點的矛盾。
理論上來說,陳生已經沒有太多威風的時間了,可借勢一時,但絕不可儀仗,青萍谷的上升之路,不進則退,容不得個人情感。
偏生,陳生在這個問題上,給予了他一個肯定的答復。
他會活得很長久的。
這一句話,他日思夜想,想揣摩出深意,但最后,總是面對情感和理智雙重的矛盾,極是頭疼。
“我該怎么做呢?”
趙蟒低聲道。
“祖師覺得對,那就去做。”
一道少年的聲音傳來,他驀的抬頭,眸光熠熠,像是照破了云層的天光般,極是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