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祿五年冬紀州西部海岸
天氣灰蒙蒙的,壓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偶爾有海鳥飛過,只是能聽清幾聲凄慘的叫聲。在這個不算風和日麗,也不算大雨傾盆的日子,義氏只是帶著幾個隨從來到了海邊。其意自然有其的自己的意思,只不過只是未說而已。櫻子十月懷胎,產下又一子,在隆冬時節降生的第二子,義氏命名為雪千代。這個有些女人氣息的孩子,承載了一族另外一股希望。
海風陣陣,吹散著天空剛剛聚集起來的烏云。“大海才是男人的夢想?!笨粗鴿L滾海浪吹打而上沙灘,義氏不禁感慨起來。
“是么,您是打算隨著阿爾貝羅先生的船遠渡南洋?”虎千代在一旁打笑起來。
“有些時候我到是愿意隨著船隊就這樣離去,這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實在太多,而大海有著寬曠的胸懷,容納著骯臟,美麗以及那些逝去的魂魄?!睕]有正面回答,只是呆呆的望著那些卷起的浪,呆然的發呆。
“聽說您要進攻四國了?”冷不定的冒出一句話來。
“誰說的,我可從未說過這個事情?!?
“不用說誰說了,就連想想都清楚。名古屋城下町的那些商人都快猜出您的行動了,把伊勢的木材大批量的運往紀州好做您這筆大生意?!?
“哦,是么,看來倒是瞞不過那些商人的眼睛?!绷x氏微微點頭“我是決定進攻四國,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虎千代轉過身來,仔細的盯住義氏。
“只不過,三好一族如同百足大蟲,死而未僵,僵而未腐,腐而未灰。其勢力在阿波、贊岐盤根錯節。而兩地只是加起來也未有四十萬石,卻土地廣袤卻又伊勢紀州之舉?!痹捳Z不是義氏的,而是在一旁的竹中重治,海風吹動著這位散亂的頭發,抑郁的眼神之下倒是活脫脫一位美男子。“而長宗我部一族新攻土佐,還掌握著半個伊予,其勢難檔啊?!遍L嘆一聲,從地上抓起一把砂子,沾上一些水捏成了團,用力的扔向了海中。
“我也憂慮的就是這個,你要知道你越是焦攻,三好與長宗兩家說不定聯手起來以御外敵,而不動則是讓其修生養息,難啊。重治所慮也是我之所愁啊?!?
“這個……東部海島多有海軍,還望殿下近日多多造些船只,以策完全。”
“嗯,這個我知道,當年我們兩個還不是在神戶湯泉神社……”想起以前那些事宜,義氏不由的從心底笑了起來。
“轟隆?!甭《瑫r節也不知怎么,居然響起一陣悶雷,海邊的天氣實在讓人詭異?!按笕耍oL起來了,還是回雜賀城休憩吧?!?
“等等……我好像想起什么了?!绷x氏抬起手,攔住了拉住自己向前而走的虎千代?!爸鞴阒缹O子兵法么?”
“嗯,自然,此書我竹中早在腦海之中?!睂τ诘图壍膯栴},竹中自然可以托大一些。
“那么你知道風林火山么?”如同白癡一般,又追問了一句。
“嗯,前幾年,武田信玄還以此為旗?!?
“那么你知道風林火山出自哪一段么?”
“這有何難,容我道來。”白了一眼,卻是張口便說“出自軍爭篇,……故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難知如陰;不動如山,動如雷霆?!塑姞幹ㄒ?。”
“嗯,不錯,武田信玄只知其中四法,而所謂兵法大家,天文地理,陰陽遁甲無一不知,無一不曉。而軍爭六法之中,難知如陰,動如雷霆兩法甚難。不過……”義氏停下了話語“竹中計策多變,如同陰云閉月讓我等難以察覺,而虎千代你一發而動,行軍之勢疾如雷霆?!?
“殿下講這些話是何意?”竹中對于義氏的話語迷茫起來。
“易經,蒙卦有曰: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本卦上卦為艮為山,下卦為坎為水為險。山下有險,草木叢生,故說‘蒙’?!绷x氏點播起來。
“哦,哦我了解了……不是我求助于愚昧之人,而是愚昧之人有求于我了。殿下所言愚昧之人……”雨點已經落了下來,不過竹中與虎千代兩人還沉思在義氏的話語之中,顯然這些兵法之語深得兩人口味,待到緩過神來,義氏早就起著馬不知跑到哪里避雨去了。
幾日之后,織田信長的界町征伐軍踏入界港,只是交戰了約莫半日。那些十人眾便是顯出了二十萬貫巨資,奉納給了織田信長。自然戰事也就不了了之。
“殿下,殿下,‘盲童’來求您了?!敝裰心弥痪頃?,瘋狂的朝著雜賀城天守方向奔去,口中大喊著一些讓人迷惑的話語。
“好了,好了瞧你這個樣子,好像全城都是盲童?!绷x氏冷笑一聲,示意竹中坐在一旁,細細說來。
“三好義繼派出了使者,正在客舍等待您的召見?!敝裰写艘豢跉?,興奮的說道。素來沉穩的這位也悟出了其中玄妙,自然為自己大人高興起來。
“來的是誰,三好的重臣還是一門?”義氏倒是不著急,反正是‘盲童求我’。
“重臣,中川瀨兵衛清秀,不過那位荒木十一郎似乎聽到了風聲,也跑了過來?”
“荒木十一郎?”義氏想起了當年在茶會上見到的那位野心勃勃的青年,自己早就忘記掉這位,只是安排在了名古屋做一個足輕頭而已??礃幼舆@個家伙受到了重用,居然爬到了隨軍出征的位置上來。“我知道了,叫人替我更衣,我準備接見他們。還有給我準備……”
義氏本想說出來的話語半道卻是噎了回去,只是把手一揮,示意竹中去通知便是。“荒木十一郎……有趣,有趣?!碧ぶ切╆惻f的地板,空氣之中帶著隆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