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就是裝成干篾匠生意的兄弟倆,進村后查明敵情,找到他們的隊部。此前,有消息說土頑連長張茂新要在臘月28晚上雇戲班子唱戲。這家伙好酒,你們等他喝得暈乎乎的時候升起孔明燈,最好還能打開他們連部大院的門,我們迅速沖進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孫祥回答。
是夜,金鎖和趙海就在胡山的廟宇里住下了。廟宇本不大,但是擠進了100來號弟兄,這么多人還都是年輕氣壯的后生,大家故意你擠我,我擠你地鬧騰,倒還真不覺得冷。
山上沒有多少谷物秸稈搭地鋪,戰士們就割了一些茅草進來墊在地上,金鎖和趙海趕了一天的路也累了,躺在上面覺得既新鮮又舒服,很快就酣然入睡。
臘月28早上起床后,炊事班煮的小米稀飯熟了,金鎖和趙海每人喝了兩碗稀飯,吃了一個煎餅就要出發。臨走時,孫祥讓炊事班用布包了兩塊肘子肉,讓金鎖放進了趙海的篾匠筐里。
“姑父,您給的肘子肉,是讓俺倆對付張家莊看門狗的吧!”金鎖嘿嘿笑著說。
還是你小子聰明,沒點好吃的那些匪兵能輕易讓你們進村!
但是這么肥的兩塊肉讓匪兵吃了也太可惜了吧!
煮這兩塊肘子時,我安排炊事班故意加了些巴豆,估計匪兵吃了能把腸子拉出來!
在戰士們的一陣哄笑聲中金鎖和趙海出發了。從胡山向東北方向走,走了兩個多小時,就到了張家莊村頭。金鎖遠遠地向村子里看去,只見這個小村子不大,也就有幾十戶人家,但是村子四周用石頭圍了一圈一人多高的石墻,這些石頭都是些板板整整成塊的青石,被刻意地壘在一起還算比較結實。
村口,歪歪斜斜站了四個持槍的匪兵。看見金鎖和趙海過來,也不吱聲,待到倆人走到他們跟前,有倆匪兵忽然掄起槍托照著金鎖和趙海的肩膀每人給了一下。
金鎖和趙海被砸疼得咬牙切齒,心里罵著這些匪兵不得好死,還得裝出被嚇壞又被砸傻了的樣子倒地求饒。
金鎖咧著大嘴,娘啊!娘啊!地大哭起來。這兩天風塵仆仆一直在趕路,在廟里早上起來時又沒顧上洗臉,金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搞得臉上埋汰急了。
趙海故意上前一把護住金鎖,哭喊道:“各位老總別再揍俺弟弟了!他是個傻子,平時還好,您這一揍,他肯定犯病!俺是箍箢子、簸箕、抬筐的篾匠,你們不讓俺進,俺不進就是了!”
一個匪兵上來對著趙海又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把趙海差點打懵了,又喏喏地趕緊討饒!
“你這倆土鱉,老子看著不是啥好東西!還有兩天就要過年,哪還有篾匠出來做生意!”一個匪兵惡狠狠地說。
“老總,俺是去趕年前最后一個文祖集,路過這里,順便想進村看看能不能做點小生意!”
金鎖這時使勁吸了吸鼻涕,故意歪著嘴傻傻地指著筐子說:“肉、俺要吃肉!”
“傻東西,哪有啥肘子肉!咱不進村了,快回家過年去吧!”趙海說完站起來收拾挑子,裝出一副想走的樣子就要離開。
一個匪兵聽見金鎖說筐里有肉,上前一腳踢開金鎖,往筐里一探,掏出了兩塊用布包裹的肘子肉來。匪兵揭開布看見了讓人垂涎欲滴的熟肘子,忙招手向其余的匪兵吆喝:奶奶的,過年了當官的花天酒地,讓咱弟兄們啃冷干糧。現在有了給咱進貢送肘子肉的。咱找戶人家給熱一下,老子們也開開葷!匪兵們聽后一陣大笑。
趙海委屈地說:“老總們,這是俺買了過年燒香上貢用的,你們拿走一塊,給俺留下一塊吧,我們貢香天爺爺行嗎?”
“去你娘的,老子們吃了你們的肉,就開恩放你們進村做生意!一個大個子匪兵罵道,愛去不去,不去就滾!
趙海連忙拉起在地上裝作癡顛打滾的金鎖來:傻東西,快走,老總讓咱們進村做生意了!
金鎖腳下邁著步子,伸手指向匪兵手里的肉:“肉、肉!那是俺的!”邊說邊裝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樣子來。
趙海故意蹬了他一腳吆喝:“進村掙了錢,哥哥給你買冰糖吃!”
倆人一唱一和,挨了一頓揍,好不容易混進村口。金鎖咬牙切齒地說:“我真想舍了命和這幫*養的拼了!”
趙海說:“咱暫時忍了,晚上要他們的命!”
箍箢子、簸箕嘍!
箍箢子、簸箕嘍!
趙海邊走邊吆喝,金鎖還是裝作傻子,傻愣愣地跟在后面。
進了村還真有生意,快到村中間的敵人新兵連大院了,陸陸續續有幾位鄉親拿出了破舊的箢子、簸箕來讓趙海修補。趙海是真的會篾匠,坐下身子正兒八經地做起了生意。金鎖趁機蹲在地上觀察起敵人的連部來。
要說敵人的連部建得可真不賴!院墻既高又厚,院門看著很結實,木板足有一個拳頭厚。門口像高粱秸稈一樣站了倆衛兵,不時警惕地向他倆觀察過來。
趙海的生意不錯,找他干活的還一直不斷溜兒。金鎖蹲在地上裝作玩彈石頭蛋兒的游戲,心里琢磨著晚上敵人要是把門插上后,自己如何打開院門讓獨立連順利沖進去。
過了晌午,村外浩浩蕩蕩開進來一個五音戲戲班子,說是晚上要去土頑連部唱《王小趕腳》。這可驚動了村里的老少爺們,戲班子后面跟著一大群老少婦孺想跟著進大院看戲,卻被站崗的匪兵一陣拳打腳踢都給攆了回來。大人們看見孩子被揍得連哭帶叫,都跳著腳地罵匪兵沒人味,但是罵歸罵,誰敢上前招惹帶槍的土頑呢!
眼見著天黑了,金鎖和趙海趁著村里亂騰,溜到了敵人連部后面。土頑連部里點起了亮堂堂的汽燈,戲班子已經開始吱吱呀呀地試開了樂器。
金鎖領著趙海爬到了一座屋脊上,裝作看熱鬧的向院子里觀察過去。
敵人新兵連附近的屋頂樹頭上都爬滿了蹭戲看的孩子,敵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在舞臺上,沒有人注意四周的動向。
金鎖知道機會來了,拿一把鋒利的篾匠刀就跳下了屋檐。身后,趙海已經準備好了孔明燈和一盒洋火,緊張地盯著金鎖的一舉一動。
五音戲又稱周姑子戲深受章丘百姓喜愛,不光站在屋頂樹上的鄉親們愛看,土頑匪兵們更喜歡得要命。特別是舞臺上女主角俊美的扮相,甜美的唱腔引得臺下的不少匪兵個個伸長了脖子,流著哈喇子,好似要把女演員剜到自己的眼珠子里來才過癮。土頑的頭頭們在臺前最好的位置擺了一桌酒席,一個個已經喝得面紅耳赤,紛紛摘下棉帽露出禿瓢來,吆吆喝喝地大呼過癮。
原來站在門外的倆哨兵已經進了院子,進去后他倆把門閂上,背靠著大門,翹著腳尖往戲臺上看著呢!金鎖這時候躡手躡腳走到門樓子下,抽出尖刀從門縫里慢慢伸了進去。尖刀往上一挑,就碰到了門閂,金鎖持尖刀一挑一挑地往一邊撥動起來。這項工作進行得順利無比,上下兩根門閂沒出五分鐘,就被金大俠的尖刀給撥開了。金鎖覺得只要自己一用力就能推門而入,才抽身走到門前的亮光里沖著屋頂上的趙海揮了揮手。
趙海看見金鎖給了信號,手忙腳亂地劃著火柴好不容易把孔明燈升上了天空。一盞明燈晃晃悠悠升上了黑黑的夜幕,遠遠的就能看得非常清楚。
臨近年關,鄉下孩子放孔明燈的不少,底下的鄉親們和土頑匪兵也就沒有注意。但是,埋伏在村口的獨立連盼著這盞燈已經望眼欲穿、急不可耐了!
孫祥一揮手,尖刀班閃電般沖了上去,尖刀班的戰士們其實一直在納悶,白天偵察好的敵人哨兵咋一個也沒有了呢!還生怕中了敵人的空城計。他們哪里知道,敵人的哨兵從中午吃了巴豆煮的肘子肉后,已經全部拉肚子拉得血水都出來了。他們又不敢將實情和當官的匯報,只能全班人躲在村口的一個荒廢的舊宅子里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敵人的連部最好找,尋著汽燈的光亮和戲臺在上悅耳的唱腔,一個連的兵力潮水般壓了過來。金鎖看見大部隊來了,一腳向大門踹去,只聽哐當一聲響,大門開了。
大門一開差點撞到背著身看戲的倆哨兵,他倆還沒回過頭來,尖刀班戰士的刺刀已經抵在他倆后背上。獨立連的戰士們魚貫而入,從兩翼包圍了整個戲場兒。汽燈把大院里照得亮如白晝,匪兵們看見端著刺刀沖進來的八路軍戰士,一個個大眼瞪小眼都傻了。他們心里都在嘀咕,這些八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他們可是住在距這里有百十里路的南山里!再說還有村口和院門口兩道崗呢,咋就沒一點兒動靜就沖進來了。
一個匪兵泛著迷糊:你們是那一部分的?
孫祥壓低槍口一槍打在他的兩腳之間,大喊一聲:老子是八路,繳槍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