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閒待了一日,忙慣了的趙信反而覺得有些不適應(yīng)。
習(xí)慣了軍中早起的他起了個大清早,在府中轉(zhuǎn)由了半天,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正想著要不要出門去轉(zhuǎn)轉(zhuǎn),這時門童卻報來說有一羣少年說是他的朋友,點名指姓在門外要找他。
趙信略微一想,便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因爲(wèi)怕打擾母親,所以趙信便自己出門迎了出來。
還沒到門口,就遠遠的聽見一片吵鬧聲,幾個少年正在門外互相打趣開著玩笑。趙信沒由來的鄒了鄒眉,猶豫了一下還是迎了過去。
人羣中說話聲音最大的一個白淨(jìng)少年正對著趙信,見他走來頓時大喜,連忙帶頭迎了上去。見趙信一身騎兵所著的勁裝胡服,不由目露羨慕,嘖嘖道;“好你個趙信,纔多久沒見就混出了個出人頭地來了。回家後都不告訴我們這幫老兄弟們,當(dāng)真是不仗義呀,枉我狐茂還當(dāng)你是兄弟。”
這狐茂和趙信一樣,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同樣是邯鄲城內(nèi)聞名遐邇的頑少之一。狐茂生的身材欣長面色白皙,容貌俊美,猶如女子般。如非熟識的人,幾乎會被他外貌所騙,以爲(wèi)他是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卻不知道他在這些人裡面性子最爲(wèi)頑劣,十足一個惹事的小祖宗。
和出生寒門的趙信不通,狐茂卻是正了八景的名門之後。當(dāng)年狐易和狐毛兩兄弟輔助晉文公成就了晉國霸業(yè),狐家也跟著水漲船高,成爲(wèi)了晉國第一世族。但其後隨著趙氏等世家的興起,狐氏家業(yè)漸漸衰落,退出了晉國的最高決策權(quán)。
三家分晉後,繼承了晉國最多領(lǐng)土的趙國自然也就成爲(wèi)了狐家新的主子。雖說狐家聲勢不及當(dāng)年,但百年世家,仍然底蘊十足,族中大小官員層出不窮,其中最爲(wèi)耀眼者者就是當(dāng)今柱國狐易,而這個狐茂正是狐易的小兒子。
邯鄲是趙國的王都所在,城中親貴官宦子弟自然多如牛毛。這些少爺們整日養(yǎng)尊處優(yōu),不知世間疾苦,所以大多性情飛揚跋扈、好狠鬥勇,暗地裡拉幫結(jié)派、私鬥成風(fēng),趙信和狐茂正是這一派惡少門的領(lǐng)頭人物。
只是許久未見,趙信反而對這些曾經(jīng)朝夕相處的夥伴們生出了一些陌生感,笑容也有些勉強。大概是習(xí)慣了在軍中的生活,念及從前那走日惹是生非的荒唐日子便恍若隔世。
於是找了個藉口搪塞過去,道:“哪裡會有,我昨日纔回到家裡的,因爲(wèi)晚到了點被我母親罵得半死,哪還敢出門找你們。”
狐茂聞言咋舌,也不敢接話。趙信母親的兇名他久聞多時,知道這個出身李家的大小姐生來就是一副飛揚跋扈的性格,若是惹毛個她,恐怕王宮她都敢一把火燒掉,他們這些小屁孩她哪會放在眼裡。
狐茂一臉戲謔的笑容看著趙信道;“原本還以爲(wèi)你當(dāng)了個都尉會出息很多,沒想到還是如此膽小怕事,畏母如虎,要罰,一定要罰。”
趙信被他這麼打趣一說,久違的親切感頓時又躍然而出,聞言大笑道;“好,兄弟我認罰,午膳醉月樓,想怎麼吃就怎麼吃,今天我請了,當(dāng)向諸位兄弟賠禮道歉。”
狐茂笑著摟住趙信,道;“本該如此,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讓家僕和李氏說了一聲,便和這一羣狐朋狗友大搖大擺的前往城南的醉月樓。“蹬蹬瞪”上樓,一馬當(dāng)先的狐茂把重重的錢袋扔在了桌上,把桌子拍得“蹦蹦”直響,瞪大眼睛朝著正在點頭哈腰的老闆吼道;“快給大爺們上菜,要最好的,最貴的,怠慢了爺就拆掉你這破樓。”
那老闆在邯鄲城內(nèi)經(jīng)營爲(wèi)生,自然知道狐茂他們的身份不簡單,連忙吩咐廚子趕緊做菜,不到半響的功夫,滿滿一桌豐盛的宴席就已經(jīng)端了上來。
即使酒宴,怎可有宴無酒。狐茂呼喝著老闆搬來了整整三壇陳酒,胡天海地的大吃大喝了起來。
作爲(wèi)這次的做東的主人,趙信自然被灌了最多的酒。這半年來整日跟著主父那些嗜酒如命的酒鬼廝混在一起,趙信的酒量自然也變的很大,等閒幾個普通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況且軍中所飲的都是粗劣的烈酒,而相比較言這些酒肆裡面的酒水入口柔和,味道就要淡上了很多。
所以趙信連喝整整一罈,卻依舊面色如常,被一衆(zhòng)喝的面紅耳赤的頑少驚爲(wèi)天人,一個個都肅然起敬。
酒能助興,喝的漸高,原本還有些拘束的趙信到也漸漸放開了,如同從前一樣拍著桌子給一衆(zhòng)兄弟吹起了牛皮來,這些頑少們大多都是官宦子弟,平素嬌生慣養(yǎng)慣了,哪裡知道軍中的事情,聽著趙信大侃軍中的一些軼事不由兩眼髮指,一個個心生嚮往。
一個瘦高的少年更是伸手小心的摸了摸趙信身上的騎服,羨慕不已的說道;“趙老大,你現(xiàn)在出人頭地了,什麼時候拉攜下兄弟們一把,讓我們也進羽林威風(fēng)威風(fēng)。”
趙信還未開口,狐茂就已經(jīng)一眼瞪了過去,道;“你個小六子,長的這麼慫包樣子還想進羽林,你會騎射嗎?”
那個被喚作小六子的少年縮了縮腦袋,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氣的看著狐茂道:“我是不會,難道你就會呀?”
狐茂曬然笑道;“我是不會,不過我有自知之明,軍中那種吃苦的日子我狐大爺是吃不起的,還是老老實實的做我的文官來得好。”
說完狐茂笑著看著趙信道;“還忘記告訴你了,我父親幫我求了個清河縣丞,過些日子就去上任報到。本來一直想找個機會和兄弟們道個別,可想到你趙信都不在那算什麼,還好你小子還有些良心回了家,要不然真不知道這頓酒什麼時候才能聚齊了。”
見狐茂目光灼灼望向自己,滿臉真誠,趙信心中沒由來的一陣愧疚。自從他拜師王詡後,和這些當(dāng)年一起廝混的兄弟們走動也就越來越少了,可這些沒甚心機的頑少們?nèi)匀粚⑺暊?wèi)老大,始終沒有把他當(dāng)外人。
想到這裡趙信站起身子舉起了酒爵,苦笑道;“狐少說的對,是我趙信不夠義氣,兄弟我在這裡自發(fā)罰三杯,當(dāng)時向各位兄弟謝罪。”
狐茂拍桌鼓譟道;“一個人喝有甚意思,大家一起來幹了。”
衆(zhòng)人譁然,紛紛舉酒乾盡,氣氛一時高漲。
這些人裡面屬趙信和狐茂的酒量最好,所以衆(zhòng)少喝的都有七分酒意,惟獨這兩人只有三分。趙信找了個機會坐在了狐茂身邊,伸頭附耳過去到;“你什麼時候離開邯鄲,我去送送你。”
狐茂咧了咧嘴,笑道;“這就二三日吧,老頭子一直催得緊的,我是聽你家中人說你快要回來了,所以才一直壓著到現(xiàn)在。你還是別送了吧,離別這場面我狐茂最是見不得的,婆婆媽媽的可不像我們‘邯鄲二少’的風(fēng)格。反正以後這個縣丞我也是走個過場,沒幾年就會調(diào)回邯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