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瞬間混亂了起來,眾人再也顧不得秦彥柏兄妹,全都圍去了太夫人身前。
堂上的情形,終是引得范大郎停住了腳步,回頭張望,而范府諸人亦皆是佇足。
便在這短暫的數(shù)息間,秦彥柏的頭腦飛快地運轉(zhuǎn)著,之前經(jīng)歷的每一幕都在眼前迅速閃過,而越是細想,他便越是能夠斷定:
殺人者,必是秦素!
那一刻,無邊的憤怒如巖漿噴涌,直將秦彥柏燒得幾欲炸裂。
怪不得對他們兄妹網(wǎng)開一面;
怪不得根本沒有追問他們銀面女之事;
怪不得分明被他轄治住了,卻也一點不著急;
原來他的好六妹早有后招,且還是奪人性命的殺招,出手便要將他兄妹二人置于死地!
秦彥昭的兩眼掙出了紅絲,牙關(guān)緊咬,額角青筋凸起。
那條腰帶,早在那年陽中客棧遭竊之時便不見了。當時秦家郎君們都丟了不少東西,所有人都以為那是竊賊偷的,可誰能想到,這腰帶竟落在了秦素手上?
秦彥柏渾身冷汗如雨,心底里一陣陣地涼,又一陣陣地熱。
原來,早在一年多前,他的好六妹便已經(jīng)謀算到了這一步。她手上收著所有秦家郎君的私物,意欲何為?
難道不就是為著用在這樣的時刻的么?
秦彥柏死命地咬著牙,強行抑下滿腔怒火,命令自己鎮(zhèn)靜下來。
此刻,他的胳膊被人反扭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痛得他冷汗不住往下淌。而越是如此,他的心底便越發(fā)清明。
他秦三郎,絕不能在這時候認輸!
他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將事情還原,洗清他們兄妹身上的嫌疑!
“我想起來了,范大郎君,請聽我一言,我想起來。這一切都是六妹妹搞的鬼。”秦彥柏再度開了口,仿佛即將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語聲中竟帶著破音。
那一刻,即將道出真相的興奮、與肉體上承受的痛苦混于一處,讓秦彥柏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
只聽他嘶啞著聲音道:“六妹妹深恨我將她送給了范家五郎君,五郎君更曾在九霄宮攔住六妹妹說話,六妹妹于是懷恨在心,趁著五郎君夜間帶人闖去九霄宮時,出手殺了五郎君,再栽贓到我與妹妹頭上。這根腰帶我一年前就丟了,秦府賬冊上有記載,范大郎君自可去查!”
秦彥柏越說聲音越響,兩眼劃過懾人的幽光:“一定是六妹妹!范大郎君你不知道,六妹妹很不一般,她的身邊有許多高手侍衛(wèi)護著,做下此事實是輕而易舉。我與三妹妹向來深居簡出,哪來的人手與時間去殺人?只有六妹妹有這個動機,也有這個能力!范大郎君,你一定要相信我。你若不信現(xiàn)在就可去九霄宮查一查,我可以帶路!”
他聲嘶力竭地吶喊著,仿佛要將全身所有的力氣都花在這一陣陣的嘶吼聲中。
范大郎卻并不理他,大步往房門處走去。
秦彥柏忽然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居然掙脫了侍衛(wèi)的鉗制,猛地沖到范大郎面前抱住了他的腿,嘶聲叫道:“我與三妹妹是冤枉的,三妹妹是個膽小軟弱之人,絕不敢殺人……”
“滾!”不待他說完,范大郎一腳便將他踹飛了出去,同時將手一伸,厲聲喝道:“劍來。”
一個侍衛(wèi)立刻倒轉(zhuǎn)劍柄,將一柄長劍遞到了范在郎手中。
范大郎看也不看,握住劍柄一帶一翻,“嗆啷”一聲,長劍出鞘,冰寒的劍光映著陰沉的天空,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范大郎面沉如鐵,大踏步走到秦彥柏的面前,二話不說舉劍便斫。
“噗”地一聲悶響,血花四濺,秦彥柏的一條手臂,竟被齊肘斬斷!
“啊!”秦彥柏慘叫一聲,捂著斷臂處痛得滾倒在了地上。
德暉堂內(nèi)外一片死寂,才將醒轉(zhuǎn)的太夫人見此情形,“哇”地一聲便噴出了一口血,再度暈厥了過去。
鐘氏等人皆是面白如紙,渾身顫抖,雖不曾尖叫出聲,卻也被這血腥的一幕嚇得手足俱軟,林氏更是再也無力扶住太夫人,與太夫人雙雙軟倒在了地上。
“秦三郎,你是不是很疼愛你的妹妹?”范大郎冰涼的語聲傳了過來,落入每個人的耳中,直叫人從心底里滲出寒意。
秦彥柏卻也有股狠勁,雖痛得面白如紙,卻硬是再沒有叫過一聲。
范大郎垂目看著秦彥柏,眸中隱著一抹嗜血的笑意。
那一刻,所有的禮儀與客套皆從他的身上散去,他提起長劍,欣賞著那鮮血自劍尖滴滴滑落的情景,唇角勾起了愉悅的弧度。
“瞧,這就是你亂說話的后果。”他慢慢地說道,接過侍衛(wèi)遞來的白巾,在劍身上來回擦拭著,面上竟帶著些許溫軟的柔情:“現(xiàn)在,我想要讓你記住這個后果,你說,我該怎么辦?”
說罷此語,他便將長劍拿在手中來回地把玩著,那副愛不釋手的模樣,仿佛孩童看見了有趣的玩具。
“我來秦家多問了一聲,那是我瞧在大家同郡為鄰的份上,可不是我范家高看你秦家一眼,更不是你秦家的門楣有多么光鮮。”他半側(cè)著身子,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屋中的秦氏諸人,涼涼地道:“人貴自知這句話,爾等還需我來教么?”
語至最后,他終是將目光重又落回到了秦彥柏的身上。
“你倒也有兩分骨氣,這樣了還沒暈過去,是條好漢。”他笑著贊道,揮了揮手:“來人,給他上藥,別叫他現(xiàn)在就死了。”
很快便有人上來,竟真的拿出了傷藥抹在了秦彥柏的傷處。而那傷藥亦似頗有奇效,沒過多久,秦彥柏的手肘處便不再有鮮血涌出,看樣子是止了血。
“替他包好了。”范大郎又吩咐道,語聲竟是頗為和藹。
于是便有人將秦彥柏的傷口包扎了起來,而在這個過程中,范大郎居然很有耐心地等著,甚至還叫人搬了把椅子,就這樣坐在了雨地里,也不叫人撐傘,只饒有興致地看著侍衛(wèi)們給秦彥柏止血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