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戈壁灘上,緊那羅跏趺而坐,腦后現出一輪智慧神環,綻放出璀璨的祥光,襯的他越發顯得超然出塵,如同得悟大道一般。
一旁的大勢至瞧見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吃驚。
雖然早就聽說過這個小師弟天資聰穎,悟性高絕,但之前他并沒有太過在意。
畢竟他自己也是以智慧而著稱。
可今日兩人同時聽到那兩首偈語,各自對于其中大道的領悟卻是截然不同。
他只知道這兩首偈語境界高深,但卻并沒有從中領悟到多少東西,而緊那羅卻因此而獲得了深厚的領悟,對西方大道的感悟精進神速。
如果換做其他時候,大勢至一定會欣喜地為這個師弟贊嘆道賀。
可此刻他心中卻只有惱怒和郁悶。
“到你了!”
這時,余元望著大勢至喝道:“你是打算直接認輸,還是想要再負隅頑抗一下?”
“哼!”
大勢至冷笑一聲,目光望向緊那羅,沉聲道:“師弟,聽我道來。”
緊那羅也想起正事來,腦后的智慧神環消散不見,雙手合十,滿臉期待地道:“師兄,請作偈。”
大勢至一手握著九環錫杖,一手在胸前合十,一字一頓地吟誦道:
“菩提自性作,莫向身外求。
我心自菩提,菩提即是我。”
誦完之后,大勢至長舒了一口氣。
這首偈雖是他臨時所作,但卻也是他所悟之道的總結,是他對西方大道最終極的感悟。
“我即菩提,菩提即我!”
緊那羅微微一震,贊嘆道:“想不到師兄的大道感悟竟已如此深厚,貧僧愧不及也。”
大勢至望向余元,眼中露出一抹得意。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所作的偈語和余元所作的兩首并不是一個檔次,但裁定勝負的緊那羅可是他的師弟!
只要他能夠作出偈來,那自然便是他勝了!
雖然這樣的手段有些不光彩,但當初你余元的手段又光彩了?
這不過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對,就是這樣!
大勢至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下,目光朝著緊那羅望去,示意這個師弟該裁定勝負了。
得到師兄的示意,緊那羅面上卻是露出一抹難色。
他望著大勢至輕聲道:“余元道友作偈兩首,師兄何不再作一偈?”
大勢至搖了搖頭,沉聲道:“一偈足以。”
話雖如此說,他心中卻是沒好氣地暗道,剛剛那一首偈已經是他的最高深的感悟了,上哪再去弄一首偈去?
反正輸贏都是你說了算,一偈勝兩偈,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念頭至此,便聽緊那羅道:“師兄此偈蘊含著高深的大道感悟,令貧僧收獲頗多……”
聽到這里時,大勢至嘴角微微上揚。
一切都按照他的心意進行。
可下一瞬,卻聽他的師弟緊那羅接著道:“不過余元道友的兩首偈語俱都是不世佳作,吾每每在心中誦讀,便能生出無限感悟……是以兩位此次論道,是余元道友勝了。”
大勢至嘴角的笑意瞬間凝固了。
不僅是他,就連余元也詫異地看向緊那羅。
他都已經準備把錘子摸出來了,沒想到卻得到了這么一個結果。
這是在搞什么東西?
相比較他的詫異,大勢至就是出離的憤怒了。
他瞪著緊那羅,語氣不善地道:“師弟這是何意?”
“嗯?”
緊那羅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手足無措地道:“怎么了師兄?貧僧都是按照你的意思秉公裁定的……絕對沒有任何偏頗。”
“我……”
大勢至一口氣險些上不來。
他兩眼盯著緊那羅,似是要看穿這個師弟的真實想法。
“嘖嘖~”
余元咂了咂嘴,“看來某人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嘍……別磨蹭了,趕緊把那個云程萬里鵬的下落告訴我。”
大勢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盡管心中極為不愿,但礙于道誓,他也只能如實相告。
“吾與那頭云程萬里鵬交過手,讓他給逃了,不過吾能夠感應到他的氣息已經快要到北海了。”
北俱蘆洲被北海包裹。
快到北海,也就是說明快要離開北俱蘆洲了。
余元心中念頭急轉。
身為妖族余孽,其他三大部洲皆不可輕易踏足,云程萬里鵬能去的地方恐怕要么是北海,要被就是北海之北的北冥了。
碧游宮中藏書有記載:北海之北有大淵,名曰北冥。
此地夜長晝短,氣候極寒,大淵之中流淌著玄冥真水,能夠凍結萬物,便是天仙也難以抵御。
這里也是鯤鵬妖師的地盤。
云程萬里鵬聽名字應該也是一頭大鵬,該不會是和那鯤鵬妖師有著什么關系吧?
不過余元也無所謂。
混沌鐘碎片他是志在必得。
不管前面攔路的是誰,也不管有什么樣的算計在等著他,他都要見招拆招,掃清一切阻礙,直到把那混沌鐘碎片抓在手里!
念頭至此,他招出金睛五云駝,便準備離開。
這時,那大勢至卻沉聲喝道:“適才論道算你僥幸贏了一陣,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護道的本事!”
說話間,他握著九環錫杖猛地往地面一頓。
“轟隆隆!”
一座座石山瞬間拔地而起,從四面八方將余元合圍在當中。
并且這些石山同時向內傾倒,猶如花苞般向內合攏。
“沒完了是吧?”
余元眉頭一皺,收起金睛五云駝,手中現出混金錘,直接橫沖直撞,“轟”的一聲穿透了一座大山,然后一步邁出,欺身到了大勢至身前三尺之地,掄起手中大錘便砸了下去。
“你若有能耐,便斗法也贏了我!”
大勢至大喝一聲,揮動九環錫杖迎向余元的混金錘。
話音剛落,混金錘與九環錫杖也猛地撞到了一起。
只聽“轟”的一聲爆響,一股肉眼可見的波紋向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大勢至面色陡變,他只覺得一股磅礴恢弘的神力迎面襲來,震的他雙手酥麻,就連九環錫杖也差點脫手而出。
不過即便他及時抓住了九環錫杖,可是這件靈兵也在混金錘的重擊之下瞬間彎曲變形,杖身猶如鞭子般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胸膛上,直接抽斷了數根胸骨,并將他震得倒飛而去。
一連撞穿了數座石山,大勢至才停了下來,難以置信地望向余元,“你怎么會有這等力量?”
余元也不理會,又是閃身上前一錘砸了過去。
“呔~”
大勢至肉身迎風便漲,同時眉心一點金漆亮起,瞬間擴散至全身,整個人直接化作一尊身高丈六的金色神人,寶相莊嚴,雙手持著同樣泛著金光的九環錫杖砸向余元。
“當~”
余元這一錘砸在九環錫杖上。
這一次,大勢至竟是紋絲未動。
混金錘上攜帶的磅礴神力悉數被他硬接下來。
大勢至眼中現出一絲得色,“你不過空有蠻力而已,吾這丈六金身足以克你!”
余元也不搭話,再次掄起錘子砸了過來。
只不過,這一次他稍微多加了些力道。
大勢至仍是像剛才一般雙手持著九環錫杖迎擊。
然而只聽“碰”的一聲爆響,難以想象的恐怖神力洶涌襲來,他那持著九環錫杖的雙手直接骨斷筋折,九環錫杖也彎成了九十度,隨著混金錘一起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胸膛上。
“轟!”
大勢至猶如炮彈般橫飛了出去,將那一座座剛剛被他招出來的石山撞的稀碎。
反應過來的他連忙運轉神通穩住身形,面上滿是震驚之色。
還未等他開口,卻聽一道輕微的聲音響起。
“咔嚓——”
聲音來自他的身上!
大勢至驚恐地低頭望去,只見他那丈六金身之上竟然出現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紋,并且這些裂紋越來越大,越來越多,似乎有著全面潰散的趨勢。
“這怎么可能?”
大勢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可是掌教圣人所開創的丈六金身,能夠和法天相地、元神法相等等一較高下的大神通!
怎么會被人一錘子砸碎了?
這是不是哪里搞錯了什么!
就在他驚詫萬分之際,余元已將清凈琉璃瓶祭起,瓶底向上,瓶口向下,從中躥出一道黑氣,卷著他便沒入了瓶中。
“來新人啦!”
瓶中天地內,水猿大圣無支祁又驚又喜地看了過去,元神傳音道:“新來的禿子,我有一寶可置那余元于死地,你可要來試試?”
那釘頭七箭書他已經拜了一次,明明一切流程都對,可最后卻不知道為何失敗了,白白承受了反噬。
這些時日他一邊在研究這釘頭七箭書,一邊在猶豫要不要再嘗試一次。
正巧這時大勢至進來,無支祁立刻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大勢至金身破碎,渾身上下鮮血淋漓,骨頭也不知斷了多少根,加上被那黑氣所攝,可以說正是暈頭轉向之時,聽到有人喚他,忙抬眼望去。
只見一只身穿金甲,頭戴金冠的猿猴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那猿猴塌鼻凸額,白頭青身,金目雪牙,也不知道被關了多久,看著非常的憔悴。
“你是什么人?為何被關押在此?剛剛喚我何事?”
無支祁咧嘴一笑,簡單介紹了自己之后,便將釘頭七箭書拿了出來,望著大勢至道:“我看你跟那余元也是有仇的,給你個報仇的機會……”
“釘頭七箭書?”
大勢至在北俱蘆洲闖蕩許久,倒是聽聞過這一妖族秘咒,此刻一眼便認了出來。
“你這禿子倒是好眼力!”
無支祁笑著道:“這釘頭七箭書就送給你了。”
“你自己為何不用?”
大勢至冷笑。
想利用他,門都沒有!
無支祁也不著急,直接把釘頭七箭書往地上一扔,然后轉身邊走。
大勢至“哼”了一聲,目送著這頭水猿走進了一堆煉器材料中。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釘頭七箭書,目光逐漸變得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