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金光云霓從天空飄然而過。
余元躺在兩座駝峰之間厚厚的毛氈上,思忖起剛才短暫的會面,心中暗暗惋惜不已。
在那一座云上宮殿靠近之時,小破鐘前所未有的自行發出鳴響。
那座宮殿內,有著與它出自同源的混沌鐘碎片!
余元在驚喜之余,心思卻越發冷靜,轉瞬間便已經猜到了那宮殿主人極有可能,便是那昔日妖族天庭十大妖圣之首——
白澤!
他之所以有如此猜測,也是因為對方之前以一幅畫繪出了烏云壓頂,雷霆萬鈞的場景。
而白澤曾于東海之濱向人皇敬獻萬妖圖,顯然對于畫道頗有造詣。
不過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因為當初那赤鱬妖神臨死之前,曾言明白澤妖圣手中有一塊混沌鐘碎片。
現如今那混沌鐘碎片就在宮殿之內,那這宮殿主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后面那宮殿主人自稱“白先生”,也算是間接驗證了他的猜測。
不過即便猜到了他的身份來歷,并且也知道那混沌鐘碎片就在眼皮子底下,余元也強忍著激動,并沒有輕舉妄動。
對方是準圣大能!
而且在主動向他表露善意。
他自然不可能像對付那白蓮童子一樣,直接一錘子敲爆,搶了東西走人。
萬一暴露了他對混沌鐘碎片的覬覦,讓那白澤生出警惕,轉而將混沌鐘碎片暗藏起來,那可就打草驚蛇、得不償失了!
所以他才故意挑刺、試探,想要激怒這一對主仆,若是能引得他們先行出手,或者哪怕是言語上的反擊,他也就有足夠的理由和他們斗上一場了。
到時無論能否搶到混沌鐘碎片,想來都不會讓那白澤妖圣往這方面去想。
可惜這位妖族大圣卻很機敏,從頭到尾都是那一幅風度翩翩的模樣。
看來想要得到他手上的混沌鐘碎片,還是得多動點腦子。
余元心中暗暗感嘆一聲,卻也沒有太過著急。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想要謀奪那一塊混沌鐘碎片,就得擁有足夠的耐心。
另外,余元也有些好奇。
這位上古妖圣不在北俱蘆洲閉門靜修,還跑到外面來轉悠,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總不會還想著復立妖庭吧?
時間猶如白駒過隙般,在他的思索中快速消逝。
不知過了多久,金睛五云駝忽地打了個響鼻,似是在提醒自己的主人,已經到地方了。
余元直起身放眼望去。
只見:
一座座青山層巒疊嶂,綿延無盡。
山腰處,白云匯聚成海。
一只青鸞破云而出,迎著太陽舒展著身姿,華麗的羽翼在陽光下閃爍著斑斕的色彩。
鸞背上立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眉目如畫,俏臉晶瑩。
一身繁瑣華麗的宮裝仙裙難以掩其傲人身段,曲線優美,秀發飛揚,超乎尋常的美麗。
這白衣女子察覺到余元的靠近,抬眼望來,面色陡然變的難看起來,似是想起了某個極為不堪的過去。
她猛地催動青鸞調轉方向,沉入云海之中。
余元莞爾一笑,喚道:“我又不吃人,道友怎么如此怕我?”
說話間,他也駕馭著金睛五云駝向下而行,穿過厚厚的云層,便又看到了另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
碧綠的江河從一座座白頭青峰之間奔流而過。
水繞青山山繞水山浮綠水水浮山。
江面水平的有如鏡面,映出山峰的優美倒影,有的朦朧,有的清晰。
前方,白衣仙子立于青鸞背上,面色難看地道:“笑話!你不過只是走上古體修的路子,徒有一身蠻力罷了!
吾九天玄女乃是西王母特使,又怎么可能會怕你?!”
“道友用不著把西王母娘娘搬出來,我也不是來找你打架的。”
余元催動金睛五云駝上前,笑著道:“一個人趕路未免有些無聊,咱們正好作伴同行……道友應該也是前去武夷山尋寶的吧?”
九天玄女眉頭一皺本能地開口道:“誰要與伱作伴同……嗯?你也得到消息了?”
余元微微頷首。
武夷山這邊剛有動靜,白泠便已經把消息傳過來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詳細情況,只是聽說了有這么回事,其余一概不知,就連方位也不清楚。
不過當聽到武夷山中有山谷噴薄出萬丈霞光時,余元卻沒來由地心血來潮,隱約覺得此事或許與自己有著某種關聯。
以他的境界,自不會平白無故的心血來潮,或者生出無來由的遐思。
他會有此等征兆,只有一個可能——那山谷與他有關!
只是有一個難題卻是不好解決。
那武夷山位于南贍部洲西南,山勢呈東西走向,綿延七百余萬里,光是洞天福地便有數十座之多。
想要在這樣廣袤的山脈中找到一座山谷,即便是他也得耗費大量的時間。
說不定等他找到那座山谷,那里面的寶物早就已經落入別人手中。
因此余元看到九天玄女在朝著武夷山方向行去,便果斷追上來想從她口中打探些消息。
不過九天玄女警惕非常,一下子便識破了他的用意,眼中流露出些許得意之色,“看來你得到的消息很有限啊……呵,我可不會中了你的算計,你就自己慢慢找吧!”
說著,她心念一動,身下的青鸞便震動雙翅化作一道清光,沒入前方的秀麗山水中。
“道友請留步!”
余元自是不能讓她輕易離開,輕輕一拍駝峰,金睛五云駝便化作一道金光云霓跟了上去。
九天玄女望了他一眼,冷笑道:“別白費力氣了,便是你今日跪下求吾,吾也不會告訴你方位的!”
“道友誤會了。”
余元使了個縮地成寸的神通攔在她身前,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我只是現在有些手癢,想要與道友切磋一二,還請道友不吝賜教。”
說著,他便直接欺身上前,掄起拳頭朝著九天玄女那張花容失色的俏臉上砸去。
……
片刻之后。
余元整理了一下衣襟,丟下兩錠天金,“這些權且作為陪練之資,道友勿要嫌少。”
說罷,他重新坐上金睛五云駝,心滿意足地向著武夷山深處疾行而去。
望著落在青鸞背上的那兩錠熠熠生輝的天金,九天玄女緊咬玉齒,臉上像是開了顏料坊一樣。
青的、紫、紅的、白的……應有盡有。
她盯著那兩錠天金看了好一會,青紫紅腫的臉頰微微抽動,猛地爆發出一道刺耳的尖叫:
“該死的余元!我要殺了你!!!”
恐怖的音波激蕩而出,山峰斷折,云海沸騰,美輪美奐的山水畫卷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揉成了一團。
聽著九天玄女的“無能狂怒”,余元毫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甚至想說一聲:
熱烈歡迎!
……
武夷山作為南贍部洲仙神聚居之地,靈氣遠比平原地帶要濃郁的多。
余元依照九天玄女給出的方位一路前行,不多時便已來到武夷山南麓。
忽地,他心中微微一動,覺得下方的三道大峽谷分外的眼熟。
那三道綠意盎然的峽谷俱都是寬二三百里,深足有數萬丈,并且全都筆直地向著正東方延伸而去,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
這不正是那鯤鵬老祖留下來的爪印嗎?
余元心頭火熱。
當初那黑黝黝的丑陋裂谷,歷經無窮歲月之后,如今卻演變成了一道生機勃勃的風景線。
他巡視四周和記憶中的場景逐一對照。
不過能夠對得上的卻沒幾個。
時間跨越的太久遠了。
即便是昔年的一座小山頭,如今也長成了萬仞險峰。
滄海桑田,不外如是。
他也沒有過多感慨,伸手輕輕一拍駝峰,金睛五云駝四蹄綻放金光,化作一道金光云霓向著他記憶中的“猴谷”方向疾行而去。
那也是九天玄女告訴他的方位。
此刻,他基本已經確定。
那一座噴薄出萬丈霞光的山谷十有八九就是“猴谷”,那將要出世的寶貝,很可能就是他和紅云老祖一起藏下的悟道茶樹。
只是等他來到記憶中“猴谷”所在方位時,卻只看到一座煙波浩渺的大湖。
湖水澄凈而清澈,一縷縷靈氣蒸騰而起,附近古藥飄香,更遠處則有野獸嘶吼。
湖面上一些山峰突出水面,流華溢彩,生滿靈藤,長著佳木,如同仙境般。
余元微微蹙眉,難道是他猜錯了?
就在這時,一道略帶無奈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道友還請留步,前面真的很危險!”
這話并非是沖著余元而來,卻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心中微微一動,運起目力看過去,只見百余里外一個黃袍老道正駕鶴高飛,下方的樹林中則站著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道人。
他身形消瘦,面色黑紅,濃眉下的一雙大眼睛格外有神。
只是此刻他面上卻滿是無奈之色,望著那黃袍老道嘆道:“還請道友相信吾,貧道乃闡教弟子,不會對你怎么樣的。”
那黃袍老道猛地搖頭:“你別想騙我!我可都聽說了!你來到武夷山后這幾日,凡是跟你接觸過的人全都沒有好下場!
那毒龍潭的黑蛟道人修行上萬年,道行高深,就跟你喝了頓酒,當晚吞吐月華之時便法力逆行,差點爆體而亡!
還有那何羅道人,只是與道友對弈一局,回洞府的路上便被人偷襲,十具肉身丟下八具才得以脫身!
那日在你們飲酒時獻舞的蘭花仙子,當晚也被人打回了原形……”
聽到這里,那年輕道人無奈道:“道友切莫聽信讒言,那幾位道友出事時貧道雖然在場,但卻跟貧道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黑蛟道人是與貧道飲酒之時,被仇家暗中在酒里下毒,若非貧道及時出手,恐怕他已經身死道消了。
還有那何羅道人與那蘭花仙子勾搭成奸,動手的正是蘭花仙子的道侶……”
黃袍老道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這等鬼話也想騙吾?罷了,我不是你對手,但你也別想害我!
告辭!”
說罷,他便催動白鶴,向著西方疾行而去。
年輕道人面色一變,連忙大叫道:“道友快留步,千萬別往那邊去!”
“哼!”
黃袍老道回以一聲冷笑,卻是不予理會。
下一瞬,一方色澤青翠的寶印突兀地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那黃袍老道的頭頂上……
“……”
年輕道人望著空中那一團血霧,面上的神情極為復雜。
緊接著,一道冷喝聲傳來:
“申公豹你怎么回事,不是讓你在外面看好了,別讓人靠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