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再次悄無聲息的來了。
猶記得去年在龍巖山也是夏天, 那時候他與連煜寒並肩作戰,兩人在山頂發生的情景歷歷在目,回想起來總忍不住會心一笑。
可是笑著笑著, 又滿腹酸楚。
“啓稟皇上, 今日搜山完畢, 還是未找到先皇的遺體。”
“知道了, 退下吧。”
逸凰山頂, 仇鈺負手而立,距上次連煜寒掉下懸崖以來以近一月,每天處理完公務他都會來到這裡站上一個時辰, 他每天也命人搜索整座山谷,可奇怪的是, 怎麼找也找不到連煜寒的屍體。
他有時會想連煜寒是不是沒有死, 很快又會被自己搖頭否決,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日, 他明明將他刺得極深,再掉下懸崖,怎麼還有可能生還?
一直搜索也不過是想尋回他的屍體,好好厚葬他。
他虧欠連煜寒太多,現在唯一能補償的, 唯有死後的葬禮。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他, 一定要。
只是寒兒, 你到底在哪兒啊……
連煜寒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重新醒過來後的他瞪著一雙大眼睛左顧右盼, 裡面寫滿了驚悚。
因爲此刻的他身處一個只有古裝劇中會出現的茅草棚內, 沒有手機,他的衣服也不知何時被換了, 套著一點也不合身的古裝,球鞋更是不知所蹤,牀邊只有一雙黑不拉幾的布鞋。
靠,肯定是那羣室友在惡作劇!
這樣想著,連煜寒連忙起牀踏上布鞋就四處尋找起來,一邊怒氣衝衝地大喊:“鐵哥!阿湯!唐易!三土!快給老子出來!”
“快出來!爸爸保證不打死你們!”
“媽的快出來!”
然而喊破喉嚨找遍四周也沒發現四個室友的身影,而且讓他越加恐怖的是,這個茅草棚處於深山之中,一出門就是茂密的森林,杳無人煙。
想逃都不知道該往哪逃,因爲走來走去又會走回原地。
他簡直快哭了,聲音也撕心裂肺起來:“鐵哥!阿湯!唐易!三土!你們快出來啊!”
“別再跟我開玩笑了好不好?這玩笑也太大了啦!”
“我發誓!以後遊戲再也不搶你們人頭了……”
沒過多久,終於傳來一個迴音。
“兄臺,你終於醒啦?”
兄臺?連煜寒疑惑地回頭,只見一個同樣古代裝束的男人從森林深處走來,胸前還抱著一堆柴禾。
那男人長得超級帥,看起來很眼熟,但又死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他。
“你是誰?我爲什麼會在這裡?”連煜寒看著他好奇的問。
“鄙人柳弈,你一月前受傷掉在逸凰山下,鄙人將你救了回來,之後你一直昏迷不醒。”男人走過來將柴禾放到茅草棚邊的小柴垛裡,一邊回答。
“受傷?我怎麼會受傷?逸凰山又在哪?我明明昨晚還在宿舍打聯賽啊,怎麼就過去一個月了?”
“聯賽?恕鄙人聽不懂兄臺在說些什麼。”
“就是擼啊擼,英雄聯盟啊!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鄙人真不知道。”
“不是吧?英雄聯盟都不知道,你是古人嗎?”連煜寒驚訝地大叫,隨即又想到一個可能性,稍緩了一點臉色道,“對了,你們是不是錄製素人綜藝啊?隨便把我找來測試臨場反應?”
對方還是一臉莫名:“素人?綜藝?恕鄙人實在聽不懂兄臺在說什麼。”
想不到這工作小哥還挺敬業,但就算是錄節目,也得尊重出演人的意見是不是?連煜寒有些火大,聲音也不禁大了一些:“你們導演呢?我要和他談談!”
工作小哥不爲所動,還依舊反問道:“導演?何爲導演?”
連煜寒簡直快要瘋掉:“就是策劃這一切的人啊!帥哥,雖然你演技很好,下一個影帝說不定就是你,但我求你了,你別再演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急。”
一向性格溫和的柳弈此刻也有點抓狂:“鄙人真不知兄臺在說什麼,這樣吧,兄臺家住何方?鄙人送你回去,如何?”
“我家太遠了,在S省,你送我回學校吧,就是C大,知道不?”
“……鄙人不知。”
“C大都不知道?那你們怎麼把我找來的?”連煜寒驚訝地說,旋即想到這可能還是節目任務,只得嘆了口氣道,“算了,你送我到山下,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
雖然還是疑惑“公交車”爲何物,但避免讓面前這位兄臺更著急,柳弈沒有再多問,而是答應送他下山。
下山之前,連煜寒又突然想起一個關鍵問題。
“對了,帥哥,我手機和衣服鞋子呢?衣服褲子倒沒關係,手機也沒事,反正也快罷工了,關鍵是那雙匡威,一定要還給我啊,我可是省吃儉用攢了三個月的生活費纔買的……”
柳弈的表情也怪異起來:“何爲手機和匡威?兄臺說的話恕鄙人真的真的一個字也聽不懂。不過救你時的衣服和鞋子都洗好放在櫃子裡,鄙人現在就可以拿給你。”
說完,他就快速走到屋裡拿出一套摺好的衣物來,上面還有一雙繡滿金絲的黑色短靴。
“這是我的東西?”連煜寒一手拎著月白色的長袍,一手提著一隻短靴,滿是驚訝。
“是的,鄙人一樣都未扔棄。”
“可是這都不是我的啊,我的衣服是一件印著蜘蛛俠的白色T恤,褲子是水洗藍牛仔褲,鞋子是匡威和ow聯名的最新款……”連煜寒幾乎快哭了,但看到影帝小哥還是一臉茫然的模樣,他只能先忍下來,算了,等回學校後再曝光這無良節目組好了。
然而下山之後,連煜寒傻眼了。
因爲舉目四望,沒有高樓大廈,取而代之的是低矮古建築。
沒有公交站,更沒有出租車,路上行駛的全是慢悠悠的馬車。
路人們也都是古代裝束,望不到一點現代都市的痕跡。
“帥哥,請問這裡是橫店嗎?”連煜寒聲音發顫地問,要知道橫店距離他學校起碼有兩千公里。
“不是,這裡是十安。”柳弈說。
“十安?沒聽過,歸屬於哪個省哪個市啊?”
“鄙人不懂。”
……算了,看來這小哥是不演到底不罷休了,連煜寒不禁扶了扶額,然後換種方式問道:“你就告訴我,這兒離京城多遠?”不說首都說京城也是怕對方等下又追問下去。
柳弈答:“大概半天的車程。”
“馬車嗎?”
“是。”
“在哪兒可以坐公交車?”說這話的時候連煜寒將柳弈拉進了些,因爲怕被隱形攝像機拍到,而湊向他的耳旁悄悄補充道,“帥哥,真的求你別演了好不好,我下午還有思修課呢,你不知道我們思修老師有多恐怖,翹一次這門課就掛了。我知道你們演員也不容易,所以我保證回去後不追究你的責任行不?”
誰知影帝小哥絲毫不爲所動,還是一如既往的茫然模樣:“何爲公交車?何爲思修?何爲演員?”
連煜寒覺得自己再與他糾結這些下去遲早得當場暴斃。
所以懶得再跟他瞎扯,自己跑到馬路上去找路人問。
沒想到這節目的羣演都很敬業,一個個都不肯告訴他公交站和出租車在哪。
眼看著天一點點變黑,在天幕全然漆黑時,已經走了一下午抓了差不多50個路人問到口乾舌燥的連煜寒終是忍不住,雙腿發軟地跌坐在地。
而且他好像迷路了,此刻他坐在一塊超大的農田邊,沒有路燈,只有不遠處又幾戶農家的燈光閃閃爍爍。
口渴得要命,肚子也餓得要命。
四周更寂靜到恐怖得要命。
在這三重要命之下,連煜寒徹底崩潰了。
“啊啊啊啊啊啊!這什麼破節目啊!有完沒完了還?”連煜寒也不知道該對誰撒氣,只能向著空氣狂吼一通,“導演,製作人!你們再不出現的話,等我回去我一定要曝光投訴你們!還要起訴你們侵犯隱私權,讓你們賠償鉅額精神損失,還要告到廣電去封殺你們節目!靠!快出來啊!你們這羣王八蛋!”
然而喊了起碼半小時也無人應答,而且那些原本閃爍的燈火也很有默契地同一時間熄滅,四周再無亮光,黑得要命。
第四重要命襲來,連煜寒便拋卻了最後的形象,止不住地抽噎起來。
沒哭多久,面前突然多出了一隻火把。
連煜寒忙吸了吸鼻子,擡頭一看,竟是白天那位影帝小哥。
“你、你怎麼又來了?”連煜寒抽著鼻子問。
“不放心你。”柳弈蹲下來看著他說,“感覺兄臺好像發生了很嚴重的事,對此地如此不熟,自然也無人幫扶,鄙人便一路跟了過來。”
近距離之下,連煜寒盯著柳弈看了好一陣,確定對方的表情真的不像是演出來的,纔開口道:“現在是哪一年?”
在他剛剛哭的這段時間裡,他還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雖然這對於信奉無神論的他來說是無稽之談,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果然,對方回答得仍是古味十足。
“慕寒元年。”
“那當今皇帝是誰?”
“仇鈺。”
得,穿越就算了,還TM架空穿越。
呵,呵呵,呵呵呵。
連煜寒不禁冷笑出聲,繼而又轉爲大笑。
這也太好笑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不是嗎?
而笑著笑著,他的胃忽然一陣翻天覆地的絞痛,痛得他倒在地上翻滾起來。
柳弈連忙上前扶他:“兄臺!你怎麼了?兄臺?”
“痛,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