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有一個故事是這樣說的,有兩個乞丐爭地盤,打的頭破血流,乙打甲的時候不小心一板磚拍到一個過路的人頭上,恰好這個過路的人是一個非常有錢的地產商。地產商非常生氣乞丐乙的行為,對乞丐甲說,你把他打一頓,我就把這片地盤送給你。乞丐甲于是把乞丐乙給打跑了,地產商準備把整個地盤的所有權給甲的時候,甲說,我不要你的地盤,我只要在你這個地盤上乞討的權利就行了。
地產商是一個階層的人,乞丐是一個階層的人。乞丐沒有地產商的那個層面的眼光,他只要能在這個地盤上乞討他就很知足了。以前我不明白這個道理是什么,但是當事情發生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才明白了一點兒。
那天我分到的是一個壓U型彎的活兒,這個活兒只是輕松一點兒,錢多一點兒,當然不會比三通還好,不過除了三通差不多就數這個活兒了。孟軍丟下自己正在干的活兒,跑到我的機器旁邊,遞給我一根煙,說道:“這個活兒可是個好活兒,掙的錢又多又不累,你是不是跟班長關系特好啊,怎么總能分給你這么好的活兒?”
我有些郁悶,說:“你怎么不看我干了多少天1810呢,前幾天不是還要我去落片呢么?!?
孟軍說:“那你現在不也分到好活兒了么,我怎么就沒分到過壓彎的活兒呢。不行,我得找班長說說去,給他遞跟煙什么的,不行下了班請他吃飯也好,讓他下次分我這個活兒。”
我笑著說:“去吧去吧,反正我也不愛干這個,干的也不熟還沒1810掙的多呢。”孟軍說道:“那我可去了啊,你別生氣我搶你的活兒啊。”說完真的跑去找班長了。
我看著他顛顛的身影,有些感慨,好活兒壞活兒的差別真的不是很大,哪個活兒干熟練了都能掙不少錢,我是真的有點佩服小宋了,干什么都是那么麻利,都能掙到錢,和好活兒壞活兒的關系真不大。要說差,也頂多一個班差個十來塊錢的事,就為了這十來塊錢和輕松一點兒累一點兒的區別,車間里為了干什么活兒都爭的頭破血流了。
于是我想到了那個地產商的故事。并不是說孟軍的做法是錯誤的,只是我真的覺得這樣計較不值得,能差多少呢?或許我的心態和他們真的不一樣吧,我干這個是為了鍛煉,為了得到認可,沒他們那種生活所迫的心理壓力,或許有一天我畢業了真回到家進了工廠,我也會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得失。
又要開始倒班了,我和沈風的錢也又開始告急了。我趁著倒班的空當,回了一次家,拿了200塊錢,興沖沖的回到縣城,這樣我們就有足夠的資金支持到我們打工結束,再也不用為了以后的經濟問題而發愁了。
倒過班之后是夜班,我終于得到了一次干三通的活兒的機會。我興奮異常,暗暗發誓一定要干出一個滿意的數目來,我自認為這種不需要什么體力,光靠手速完成的活兒我還是非常非常拿手的。
擺好架子筐,我開始暗中和小宋比速度。我玩命的翻騰手中的活兒,沖床不停的咯噔咯噔響,可能小宋察覺了我的意圖,也加快了干活兒的速度,我明顯的感覺他的沖床咯噔的速度也加快了。小宋的手也真的麻利,我最快的速度也只是能和他差不多,我咬著牙保持著這個速度,不肯放松。
突然一聲悶響,我的沖頭折了。
我趕緊找班長給我又拿了一根沖頭換上,班長說:“這根可別再折了啊,我這就還一根沖頭了?!蔽倚南耄獢啵矣惺裁崔k法。我回到機器上,看見小宋那邊已經比我這多干了不少了,筐里明顯的比我這多許多了。我趕緊的加快速度,試圖慢慢的追上他。
誰知道沒干幾個活兒,又是一聲悶響。
我又跑到班長那去,班長懷疑是我的沖頭上的不正,親自跑過來給我把最后一根沖頭上好調正。時間已經過去了不少,眼瞅著小宋那一筐已經干完了,我這卻剛干了連三分之一都不到。追是追不上了,我只得放松了緊繃著的神經,保持著一個不算很慢的勻速繼續干著我這點活兒。不跟他比了,客觀原因,沒法比。
誰知道這一筐快沖完的時候,沖頭又斷了。我無奈了,看了看時間,已經快晚上12點了,小宋那第三筐都沖了一半多了,我這一筐都還沒沖完。
班長也無奈了,表示我沒有掙錢的命,給我找了別的活兒。不管是不是客觀原因,我已經從班長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對我的評價。
我迷糊著到斷料車間推了一車1810的活兒,回去賭氣似的玩命干,突然手一滑,滑到了沖頭下面,下面踩著開關的腳因為慣性一腳踩了下去。
那一刻我渾身的汗毛刷一下就立起來了,一抽手,沖頭咣當一聲在鐵管的邊緣沖了一個眼。我喘著氣,也不困了,坐在那片刻之間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媽的,再晚反應過來半秒種我一個手指頭就沒了,以后就再也上不了網了,打不了字了。
我腿都有點發軟的到沈風那要了根煙,抽完,才感覺著好一點兒。我提醒了下沈風,千萬要注意安全,太他娘的危險了。還有個四五天我們就圓滿的完成任務離開這個該死的工廠了,我可不想留在這里點兒什么東西。
這時候班長過來了,我遞給了他一根煙,給他點上,班長才問我和沈風看沒看到孟軍跑哪里去了,電鍍噴涂車間等著他的活兒呢。我下意識的看了看隔壁車間,估計這小子又跑那去睡覺去了,嘴上卻說著不知道,沒看見。
夜班難熬,但總有天亮的時候。抽完煙我回到自己的機器上想,我認命了,手慢就手慢吧,總比留下一根手指頭強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