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城墻已經在地平線顯現,如盤龍般橫跨山巒,官道寬闊筆直,修建之初便是通往咸春府,可謂是外原道僅有的一條官道。
殷長歌策馬前行,來到騎士什長旁側,微微瞇眼,幾分金黃之色在眸中閃動,后天境可一望數里,再加上破妄的屬性,依稀能看到遠處的官道上,九輛大車,百十號人,正密密麻麻的組成長隊,朝著咸春府的方向走去。
“這可有些奇怪了,九輛大車和上百人步行,怎么看速度都不快。”
騎士什長乃是肉身境十重,雖還未到后天之境,但渾身氣血也因常年行伍而異常凝實,雙眼氣血之力匯聚,視界也變得遠了不少,臉色卻耷拉下來,道:“昨天晚上風沙那么大,可沒有見到這些人去林家堡歇息。”
頓了頓,他的臉色依舊沉重肅然,本著小心謹慎的想法,還是沉聲對殷長歌道:“一行人莫不是在夜里,行了一晚上的路?我們可知道,在內原道的昌故城,到這外原道的咸春府,就只有這一條官道!”
“是啊,前面那些人,看著不對勁,剛過了元春節,誰會這么早跑商?”
身后的騎士們也策馬圍上來,騎在駿馬上,單手也下意識的扶上了腰間劍柄,一個個臉色肅穆,眸子掃過四周荒涼戈壁,控馬隱隱散開,將殷長歌納入他們的保護當中,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圈子。
近日接連怪事不斷,無論是之前的白骨塔渡者寺,還是昨晚的林家堡煞鬼,作為太子此次出行歷練的護衛,他們可深知道其中兇險。若是大意半分,就要身死魂滅,此生斷絕,況且他們來時三十人,目前就剩下十余人,便能說明這等兇殘情況。
“小心為上吧。”殷長歌點頭,皺眉凝望遠處的斑駁城墻,心中也是稍定,畢竟咸春府在望,尋常的馬賊強盜,或是居心叵測的家伙,可不敢亂來。
輕輕的踢了踢馬腹,殷長歌策馬繼續向前,扭頭對旁邊的騎士什長道:“可能是用大車當了營地吧,據說北地諸多部落蠻子,就是如此行軍御寒,看前面九輛大車,卸下點東西圍擋起來,護住帳篷,尋常風沙也礙不了多少事。”
“或許。”
騎士什長點頭,朝著后面打了個戒備的眼色,便策馬跟在殷長歌身后。一行人繼續向前,距離前面官道上那一眾人,也越來越近,騎士們心中也逐漸提起來。
昨晚借宿林家堡,不提夜間乘風而來的煞鬼,想想那滾滾風沙,呼嘯而過,飛沙走石遮天蔽月,就知道若是沒有這座青石壘筑的堡寨,估計他們現在沒準就相當狼狽,渾身土灰,甚至還會因為夜間氣溫驟降,而有風寒之災。
可這些人,竟然敢在野外宿營,甚至走的比他們還要更早,足見非同尋常,也由不得殷長歌和這些騎士們,心中暗暗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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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陣陣,敲打著滿是沙土的磚石官道,十幾個騎士快速向前,離得那前面的行人也越來越近,但眾人臉色也是驚疑不定,因為隨著距離的縮短,他們也看到了那些圍繞著大車行走的路人,竟然是一個個身穿盛裝的和尚!
殷長歌四周的騎士們,單手挽住韁繩,但另一只手卻已經握緊劍柄,臉色嚴肅,審視著遠處,那一個個背對著自己的和尚,心臟的跳動都略有急促了幾分,顯然是戒備到了極點,隨時都能策馬沖過去展開搏殺。
當初白骨塔渡者寺的那些邪異和尚,可是害了他們十幾條兄弟的性命,現在又碰上了這些類似的和尚,怎么能心中不怒?
他們本就是沙場精銳,習得的功法也是戰場上合擊之術,本就重視兄弟情義,何況如今護送太子殿下前往咸春府,路途雖然有驚無險,但也容不得半點馬虎!
“注意。”
騎士什長臉色稍暗,勒馬放緩速度吆喝了一聲,然后便和身后的騎士們一同,氣血之力在經脈游走,雖是策馬奔騰但也如若一體,護著中間的殷長歌前行,眸子緊盯前面九輛大車,以及那圍繞著大車兩步前行的一個個和尚。
釋家修士分多種,大殷境內則是大乘佛法中的禪宗修士,多不說讒言,崇樸素之道,喜助人為樂,修此世功德,因此大殷百姓平日里也萬家生佛,禮敬釋家和尚。
不過眼前這越來越近的和尚,雖然也都是腦袋剃度,頭頂留有戒疤,神情也是肅穆無比,但身上的華裝卻不倫不類。身上披掛的袈裟都是上等的綢布料子,脖頸項鏈佛珠也多是犀角、象牙,甚至隨著步履前行,穿戴的金銀首飾也若隱若現。
如今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和尚,反而像是中京城外,元春節后前往河畔游玩的一個個富貴公子哥,正載歌載舞,優哉游哉的踏歌而行!
“小乘佛法。”
殷長歌熟讀百書,心中也是了然。這些和尚乃是釋家分支之一,修的是小乘佛法,講究度眾生先度自己,講究本心,隨心所欲,甚至誕生了歡喜禪這種采陰補陽的派別,因此有時也被釋家大乘佛法斥之為旁門左道,不如正流。
但大部分小乘佛法的釋家修士,多處于西之玉州,在滿是沙漠和綠洲的土地城邦中傳教,又怎么會千里迢迢的來到了北之野州?
事實上,玉州也多是沙漠的酷熱之地,肥沃的幾個大綠洲全被大殷掌控,西夷之地荒涼之所,雖然有幾個所謂的佛國占據小小綠洲,但卻因小乘佛法顯得詭異莫測,被大殷主流的大乘佛法所排斥,根本進不了大殷主流佛法圈子。
“莫非是迎佛骨的隊伍?”
前面騎士什長見多識廣,臉色一愣,也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扭頭對殷長歌道:“早晨時候,林家堡的那些人不是說過,近日會有武德王派遣玉州迎來佛骨的隊伍嗎?”頓了頓,他也扭頭示意前方,道:“莫非就是這些人?”
“看來就是了。”
殷長歌點頭,眼中金芒微微閃爍,隨著距離越近,心臟之中那以氣運凝聚而成的五爪金龍,也仿佛是感應到了什么而輕輕震動。這讓殷長歌肅然,扭頭對旁邊的騎士們道:“不要節外生枝,我們快些到咸春府就罷了!”
策馬奔馳,很快的就追上了那些步行的和尚,一行人也仿佛是不覺,只是暗中戒備,順著寬闊官道在這一行小乘佛法的和尚旁側快速急馳而過,揚起了少許灰塵沙土,倒也沒有飛濺在這些和尚身上。
兩方人相安無事,但殷長歌策馬路過這群和尚時,心中那氣運金龍也是震動異常,似是旁側那輛華麗的馬車中,有著什么能讓它也覺得心悸的東西。
那是一種神圣的氣息,如正午之烈陽,讓殷長歌心中更是悸動起來,但卻被他強行壓下,乃至是那幼小的氣運金龍也蜷縮在心臟當中,如同一個小點,并不主動放出那股威勢與馬車當中的神圣氣息所交涉。
若是佛骨,那必定具有無窮偉力,哪怕是佛陀涅槃之遺骨,也具有佛陀生前的大智慧,大毅力,大慈悲,大無畏,正所謂四大精神。
“駕!”
但殷長歌卻面色平常,依舊直視前方,兩手握住韁繩,在騎士們的簇擁下快速向前,和這些和尚錯身而過,很快也順著干凈整齊的官道,將他們拋在后面遠遠地,距離那斑駁的咸春府城墻,也越來越近。
而那些和尚,也似是不查旁邊奔馳而過的人馬,仍是雙手合十在馬車兩側步行,偶爾有人抬頭掃過前面殷長歌他們策馬而行,眼中也是無甚神情,就仿佛是什么也沒有看到,只顧自己邁步前行。
可其中一輛馬車,那金絲銀線點綴的綢簾卻被緩緩打開一條縫隙,上面掛著的細小玉石珠寶輕輕碰撞,發出美妙的聲響,如同風鈴。
“大殷皇室?”
似是輕聲呢喃在縫隙中浮現,明亮的眸子看向那已經離遠的背影,仿佛有所感應,這眸子的主人也看向中間殷長歌的背影,微微的嘆息一聲:“都說大殷朝富裕,可不知道中京城,會怎樣的繁華呢?”
似乎是靠近那咸春府所在的山巒,兩側已經多了不少綠意,甚至還能看到人為栽培的不少抗寒的樹木,以及挖掘出來的溝壑,還有開墾出來的農田。
外原道荒涼苦寒,但一年也有一季可種植作物,勉強供百姓吃喝繁衍。不過咸春府周邊的這些田地,卻是兵戶們所開墾種植,屬于軍戶屯田,種出來的糧食也是直接供應部隊,這樣也省的了在內原道調糧,若有圍城危機,也能堅持數年數載。
ps:感謝“王與王妃”打賞的盟主,先更5章,上架補上另外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