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夢里,我如同一個旁觀者一般,看著眼前的這個略有些空曠的地方,此時的我身體并不聽自己的使喚,想抬手撓個癢癢都抬不起來。這看上去像是一條偏僻的新路,兩旁栽種著兩排梧桐樹苗,還沒長多高。路的一側還散落著些黃色的警示牌,在路燈下反著黃光,我腳下是藍黑色瀝青路面,不遠的地方上還有著幾片落葉,由于動不了,我只能站在這里轉動眼球四處打量著。
不過很快,我才站在這里沒多久,就有一群人朝我跑了過來,跑在前面的是一對男女,他們拉著手,氣喘吁吁地邊跑邊回頭看,在他們身后跟著一群人,也正是因為他們身后的這群人,才讓我判斷出來眼前這一幕不是看別人夜跑的,而是追殺現場。
我站在原地,很奇怪自己一點也沒有緊張,就這樣看著他們這一群人跑到我身前不遠處,將這對男女圍了起來,而后開始了對這一男一女進行群毆,但并沒有人直接上手腳,而是不停的用符紙桃木劍之類的法器,嘴里念著咒使勁兒往這兩人身上招呼。
而被追上的這兩人此時狼狽不堪,但從頭至尾都沒有還手,那個背對著我的男人拼命的把女人護在身后,但并沒有堅持多久,就被一道不知名的符咒給砸暈了過去。整個夢境里的氣氛變化,就他倒下的一瞬間,他的身體剛剛挨著地面,原本被他護在身后的女人像是受了劇烈的刺激般,頓時一聲尖叫,煞氣沖天而起圍繞在其一周,詐一看,赫然是個道行頗深的厲鬼,她腥紅的指甲輕易的擋開了那些人的攻擊,再然后,血腥的一幕就發生了。
我眼前的那個女鬼紅衣加身,漆黑的發絲似是纏繞在一起,似是被鮮血糊住了一般,讓人看起來就覺得有些難受,一點也不似電影里聶小倩那么柔順飄逸,只是這些都不是關鍵。她此時的指甲約有十幾厘米長,在不停的扎入這些人的身體中再拔出來后,同她衣服般腥紅無比,而她的動作同樣快到帶出一道殘影,穿梭在這些人中間。
即使是在夢里,看到這樣的畫面我也有些忍不住想吐出來,眼看著原本來勢洶洶的十幾個人,在擊倒了那個男人后,竟然被他護在身后的柔弱女人強勢反擊,開始了單方面的屠殺。她就這么眼也不眨地揮著雙手,尖銳的指甲尖就那么輕易地劃破了這些人的身體。
很快,這些人在這女鬼的反擊中,逐漸倒下,那些道符木劍拍打在她身上似乎并沒有起什么作用,直到只剩下三人的時候,僅剩的這三人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只是哪能比的上這女鬼的速度,才沒了沒兩步,就尸首分離,而這女鬼殺光了這些人并沒有停下來,而是用指甲作刀刃,拼命的戳向這些人的尸體。
直到十幾個人全都變成了碎肉后,她才停了下來,緩緩的變回原來的模樣,只是其周身濺滿的血跡,卻依然不停的滴落而下。她就平靜地這么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了護著她一路逃來的男人身前,輕輕俯身。
一陣風吹過,帶起了她齊腰的長發,直到這一刻我才借著月光看清楚這個女人的模樣。她的臉有些蒼白,五官很是精致,我離她并沒有多遠,可以清楚的判斷出來,就憑她此時的素顏,也完全可以擠進娛樂圈里,只是那俏臉上的幾滴鮮血,讓她顯得有些妖異。
她就這么渾身滴血的站在那個男人身前望著他,輕輕地開了口,這聲音卻是響在我耳邊:“蘇然,你看到了么?”
聽到了這個聲音,我頓時一個機靈被嚇醒了,雙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臂膀安撫自己,卻還是被她那句話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待自己緩過來了一些我才睜開眼,雙手撐著坐了起來,靠在墻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而此時病房里的黑暗,因為那個夢竟讓我產生了一些恐懼,回想間,從小到大,這似乎是我的第一個噩夢。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適應了這個黑暗,慢慢平靜了下來,但睡意卻是被那個噩夢給嚇得一絲不剩,夢里那個紅衣的女鬼,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但她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難道護著她的那個男人是我?不對,我沒他腿長,咳,跳過,總之來說,那個不可能是我,但看背影卻是有些熟悉,我應該認識這個人。
穿著毛衣靠在病房冰冷的墻上,墻面上絲絲的寒意透過我不怎么厚的衣物,像是直接涼到了我的背上一般,而這涼意似乎讓我想起來了一個人,不,應該說是一個鬼,柳晨風,夢里的那個背影和柳晨風很是相似。
皺著眉頭把枕頭墊在身后,我繼續回想著,如果說那個男人是柳晨風,那被他護在身后的女人是趙茵茵的可能性非常大,不,應該說是一定是,且不說別的,就沖柳晨風倒下之后,她變身厲鬼的驚天煞氣和別致的造型,肯定不會是人,而鬼的話趙茵茵的可能性太大了。
我做好假設后,默默地回憶著夢里那些追殺他們的人,從打扮上雖然看不出來,但他們手上的法器卻都是紙符,桃木劍,銅錢劍之類的,呃,好像還有個年輕一點兒的拿了個黑驢蹄子,照這么看來這些人不是道家弟子就是陰陽先生,而且數量上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七個。
十七個,三年前,鄭州,這三個詞串起來之后,我腦子里漸漸清晰了起來,我看的那一幕很可能就是地府月刊上記錄的三年前的事件。只是我在看月刊的時候并沒有想到,現場居然是這個樣子的,我夢里的畫面中,趙茵茵和柳晨風是被這些人追趕著,剛開始完全是在被動逃跑,并沒有出手還擊,直到柳晨風被擊倒后趙茵茵才發了飆。
照這么看來,趙茵茵和柳晨風一樣,平時狀態下是沒有煞氣顯露出來的,她是怎么做到的?還有,那些陰陽先生是怎么找到她的,就說她剛才被柳晨風拉著跑到身前不遠地方的時候,我都沒看出來她是個鬼,難道說,在陽間逃了這么多年,她已經能維持人型,脫離鬼態了?
只是這一切還都是我的猜想,但我心中已經默認了那對情侶就是他們倆。不過回想起來剛才夢里的畫面,趙茵茵的彪悍真不是蓋的,十七個人,還都是有些道行的道士,陰陽先生,竟然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就被大卸八塊,換做是我遇上了,下場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只是,讓我覺得有些困惑的是,柳晨風怎么會變成鬼,難道他就是死在那場追殺里?可能性不大啊,符咒之類的東西一般情況下是對鬼物,或者妖邪克制性會很大,但對人來說,并沒有太大影響,柳晨風倒地的時候,明顯只是被砸暈了而已,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還有,趙茵茵最后的一句話,分明是在問我,問我看到了么?是她讓我看到這些的么?
想到這,我又覺得自己腦袋有點兒不夠用了,長出了一口氣后,我又想了起來晚上在太平間門口,霍云帆身上掉下來的那個鐲子,直覺告訴我,這個東西和趙茵茵有關,沒準兒從那個上面,我能研究出來點兒什么。
我從枕頭底下摸出來手機按亮屏幕光照了一下,從床邊提過背包,翻騰了幾下便摸到了,抓著拿出來后,我感覺到些不對勁,這個不知道什么材質的鐲子在我手里竟格外的涼,涼到握在我手間能讓我凍得發疼,深吸了口氣后,我把它放在了桌子上,借著手機的微光看了過去。
這是一個微微泛著白光的鐲子,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上面隱約雕刻著一些花紋,但奈何手機忒不給力,我也看不出來上面刻畫的到底是個啥,但在這些紋路間似乎是有些黑色的污垢。我研究了一下后,皺著眉頭用小拇指甲試著扣了扣,終日是一翻鼓搗后,我扣下來了一點塊,但在指甲里我看不出來這到底是個啥東西,畢竟我眼球不是顯微鏡,就算是顯微鏡我現在也不怎么會用。
隨手把這個鐲子放在病床邊頭的桌子上,我開始研究指甲里的這點黑的倒底是個啥,不過手機光線確實是太暗了,而這塊黑垢也確實太小,直到被我搓成了粉,除了有點兒很微弱的腥臭味,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手伸到床外用力甩了甩,拿起桌上的紙巾搓了幾下后,我又伸到桌上去拿那個鐲子,可這次再摸上去時,手感不一樣了,雖然仍是冰冰涼的,但鐲子的材質像是變了一般,有些軟,還粘糊糊。
詫異間,我拿著手機照了過去,這一看,嚇的我頓時尖叫了起來,此時在桌上的已經不是那個類似金屬的鐲子,而一截是滿是血的管狀物,我剛摸到的粘糊糊的東西,赫然是這上面已經有些發黑的血液。
“叫什么叫!?”我正驚悚的喘息間,病房門又被扭了開,一道帶著埋怨的女聲傳了進來,“床頭不是有鈴么?不會按啊?”
“啪”,隨著一聲開關的響聲,我的眼前瞬間明亮了起來,突然的亮光讓我的眼睛有些不適,剛把眼微瞇起來,又想起了床上的東西,嚇得我趕緊用手擋在桌前,生怕站在門前的胡護士看到這截東西。
“你叫什么啊?”她快步走了過來,眼光并不怎么友善,但其中卻仍然有些擔心的意味。
我略帶驚悚地看著她,趕緊整只胳膊都側了過去擋著桌子,生怕她看見,但我自己撇過去的時候又愣住了。此時放在桌上的不是我剛才摸到的那截血管似的東西,而是之前那樣的鐲子,此時在病房的燈光下微微閃著寒光,就當我以為剛才的一切是幻覺的時候,卻不小心撇見了自己朝內的手心里,開始有些干涸了的黑紅色血跡。
“啊,問你呢?叫啥?啞巴啦?”這個胡護士見我沒回話,又走了幾步,走到我的病床邊上,皺著眉頭瞅著我。
我低頭看著手心那血跡,心一陣狂跳,有些艱難地開了口說:“我叫,我叫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