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聲波干擾,星艦系統失控了。”
短暫的慌亂后,林臻說道。被數不清的千千萬萬的高級異獸包圍,即使淡定如林臻和凱撒也忍不住膽寒,他們在禁區也呆了一段時間,對于這些被囚困的異獸有更直面的了解。
不說攻擊力,單是體積拿出來也能壓死人。他們耳邊不斷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不知異獸是打算用利爪還是牙齒將星艦分解,硁硁硁硁得聽得人脊背發麻。
死過一次的好處這時候就體現出來了。只有真正和死亡打過交道,凱撒才能做到真正的臨危不亂,和林臻強自鎮定的冷靜不同,他在一瞬的驚駭過后,沉靜下來。
“呵,不正好嗎?要不要出去和他們一起狂歡,救世主先生?”他嘲弄地看了林臻一眼,并不是追究責任,雖然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異獸的釋放正是林臻的杰作,但此時爭論誰對誰錯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就是忍不住嗆林臻,習慣使然,也為剛才著了他的道,被精神毒素愚弄了一把而積壓的怒火。
林臻下意識地抿緊嘴唇,此時聞言唇線更加緊繃。他沉默地看著凱撒,并不因為他的挖苦如何,看他飛快地主控臺上輸入指令,幾個光炮轟擊出去后,又一拳砸在主控臺上,邊罵邊繼續。
這些異獸簡直逆天了!
光炮轟擊都像在給它們撓癢癢一樣,不說沖出重圍,甚至連讓異獸退避開都做不到。現在他們與其說是甕中之鱉,更不如說已經是這些異獸牙縫里幸存的殘渣,只等被他們消化掉。
嘗試了幾次之后,凱撒也只能放棄。
當年那些人放棄這艘星艦時想必也是這樣的境地,星艦完全無法保障他們的安全,更可以說是礙手礙腳。而于凱撒和林臻而言,星艦外殼堅硬的特殊材質或許能在短時間內保證他們的安全,但龜縮在這里也無異于坐以待斃。
他一動不動地坐著,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臻緩緩呼出一口氣,松弛了下緊繃的脊背,問他:“現在怎么辦?”
凱撒有了動作,詫異地看向他。
這種話從林臻口中說出來實在太令人驚訝。哪怕外面是九死一生的兇險,以林臻的個性此時恐怕只會悶頭思考離開的方式,然后一言不發地用自己認為可行的方式開始執行,而不會說出這種露怯的話。
林臻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并不因為說出這種話而覺得丟人。他本就不是狂妄自大的人,度量和他的精神力一樣深厚,況且不得不說凱撒此時的冷靜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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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少年看起來比他更有擔當,挺直的背影看起來竟讓人覺得很可靠,當然,林臻之所以會主動詢問凱撒,不是因為這種沒什么意義的感覺,而是他自己此時實在想不出任何脫圍的辦法。
凱撒揉了揉眉心。
“棄船,殺出去。”凱撒如是說道。這艘星艦看起來是必須要放棄了,雷哲的星艦在林臻的那一擊下恐怕已經尸骨無存,也沒辦法用,幸而他之前用來偷渡戈蘭的凱旋號攜帶飛船被他收入壓縮空間中,否則,他們就算僥幸活下來也無法離開。
他的話還有所保留。
事實上,他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要是此時只有他一個人,他完全可以變身共生機甲廝殺沖出重圍,凱撒自認還是有些勝算的,但問題不是其他而是,林臻。
暴露自己也擁有共生機甲的問題還是其次,最要命的是,他根本不能放著林臻不管——該死的契蟲!現在好了,就算他自己逃了,林臻成為異獸的口糧,他還得給林臻陪葬。
林臻豈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星艦在不斷地顛簸。
龐大的星艦成為異獸們的玩具,不知是受到怎樣的推擠或是玩弄,他們在彼此眼前搖晃,要牢牢抓住支撐點才能勉強站立。
此時,林臻卻松開手。
第七號軍裝的懸浮功能啟動,林臻的身體也隨之懸空,他不再考慮軍裝的能源問題,紋絲不動地站著看著晃動的凱撒。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么。”
“如果是契蟲,那沒有必要。”
他邊說著,邊從手環空間里拿出了一管試劑。“這里的基因活性能維持契蟲四十八個小時的生命,這段時間足夠你找到一個寄生體。”
凱撒這下子真的吃了一驚。
他原以為林臻和他一樣對于契蟲的事情無可奈何地暫時妥協,只等著在離開前辦理那個狗屁的離婚手續將契蟲強行脫離,沒想到林臻卻從沒有讓自己被動過。
他深入地了解契蟲的記載,更早在雷哲說出契蟲存活條件和所謂的長生秘訣時已經動了心思。契蟲再厲害對宿主的約束再多,也只是沒有自主意識的異獸,只要給他能夠生存的環境和養分,就能讓他安分,并不要求自己寄生在哪里。
林臻一直留意著,之后利用給戈蘭醫治之便,除了制造幾管藥劑他更提取一些基因活性分子,讓他們增生,形成基因活性體——就是他手中的這一管試劑,滿足契蟲生存的擬人環境。
這原本是為防不時之需,況且這一管試劑真正意義上來說其實和雞肋沒什么區別。四十八個小時,這還是最理想狀態下的預估時間,如果貿貿然將契蟲引出體外卻不能在這個時間內找到下一個契蟲宿主,無異于自殺行為。
也正是因此,之前他會用精神毒素麻痹凱撒,也沒有將凱撒的契蟲強行剝離的打算。
而現在……
凱撒瞇了瞇眼睛。他還是太小看眼前的年輕人了,并沒有因為陷入困境就亦步亦趨受制于現狀,反而走一步時早就想好了退路。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年輕人的逃生計劃里已經已經不包括自己的安慰,甚至做了兩手準備,隨時可以舍棄自己。
但不論怎么說,林臻手中的試管對他而言確實有很大的作用。
“你的條件呢?”
四十八個小時,要讓凱撒找到下一個契蟲宿主,他完全可以做到。這顆星球上缺什么也不會缺了異獸,隨便抓一只異獸都能湊合,他可不像林臻那樣挑剔又顧慮重重。
但,他不相信林臻會有這樣的好心,之前藏著掖著,現在大方地將試管拿出來,自然也有他的用意。
林臻將試管放回壓縮空間,似乎經過一瞬的停頓,又仿佛只是順其自然地說出口:
“把我的尸體帶回聯邦。”
凱撒審視一般地看著林臻,后者完全不覺得自己說出的是關于自己的生死的話,神色如常地繼續道:“我知道你藏了籌碼。”讓雷哲和那只海獅和你結盟,讓他此時此刻也毫不懼怕的籌碼。
“我不打算拖著你一起死。所以,如果你肯答應我的條件,我會把它交給你。”
“只是這個條件?”凱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懸浮離地的林臻向前走了一步,“答應么。”
凱撒驀地站了起來!
他受過最嚴酷的空間震蕩訓練,此時完全不受星艦晃動的影響,出手極快地抓住了林臻的領口,一把把人扯到自己面前。
“帶上你的尸體回聯邦?”凱撒聲音因為某種情緒而壓低,聲音像從牙縫里擠出來一樣地冷:“然后讓你把這里的記錄帶回聯邦?讓他們也見識一下這顆星球,這些異獸,還有狗屁的帝國余黨,人形機甲和他們凌越聯邦的高科技?”
“你覺得,我應該這樣做嗎?”
林臻這時才真正地吃驚!
每一個聯邦軍人腦中,在甫升學進軍校或是加入軍隊的時候統一被植入了與大腦同步的記憶芯片。
機器都極難探測到的芯片融合了聯邦從不對外透漏的最高的大腦研究科技,不會對人體產生任何影響,它存在在大腦皮層中,成為記憶海馬的另一個中樞體。就算植入者本人死亡,芯片也會將大腦的記憶保存下來。
這是聯邦軍隊的最高秘密,他沒有想到凱撒竟然會知道。
這種植入可以說是在挑戰每一個軍人的神經,任何一個有獨立人格的人都很難接受這種安排,哪怕他們對聯邦確實有著百分之百的忠誠。他們是人,有著身為的人的獨立思維,沒有誰能忍受這樣的牽制和侵犯。
如果這個秘密被暴露,甚至可能動搖整個聯邦軍隊和聯邦的統治,因此這件事除了極少數的人,普通軍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那凱撒又是如何知道的?
那是因為上輩子他身為銀狼軍團的中堅力量,本身戰斗力不必說,更兼備堪稱聯邦之最的通訊入侵和維修能力,非常受軍隊的重用,屢屢被派去執行機密任務。
知道這個秘辛,就是因為某一次的機密任務非常危險,而他的上司在他臨行前特意將這個秘密告訴他,為的就是要他即使死亡也要想方設法將自己的尸體或者說大腦保存好,等待聯邦的回收。
這樣的要求放在任何一個正常人面前都不會答應,但凱撒卻欣然應允,他對自己的上司發誓誓死完成任務,那時的心境現在想來又是可笑又是悲哀。
他和任何一個對聯邦充滿歸屬感和使命感的軍人沒有什么差別,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自己的生死永遠不是第一位,也正是因為這樣全心全意的赤誠,才會讓人在被舍棄被背叛的時候尤其憤怒和難堪。
他現在看林臻,就像在看曾經的自己,聯邦的利益高于一切,對于林臻而言或許還要加上家族的利益,但那些東西真的比自己的生死重要嗎?
全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