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7-21 8:56:45 本章字數:5402
許久後,瑜琳才勉強擠出一抹笑。畢竟,慕容飛瀾剛剛死了兒子,皇上總該象徵性的去陪陪她,畢竟那個女人曾爲他出生入死。
“那皇上有沒有說生辰禮什麼時候差人送來?”瑜琳又問。
“是啊,皇上特意爲娘娘準備的真絲蠶衣,怎麼還沒有送過來,內務府的那羣奴才是怎麼辦事的。”幼蘭插話道。
跪在地上的幼菊顫顫巍巍著,回道,“那件真絲蠶衣,皇上早已吩咐送給慕容將軍了,聽廣陽殿的宮女說,將軍似乎不太喜歡那件衣服,只穿過一次便丟在一旁……”
幼菊的話尚未說完,便被砰地一聲巨響打斷了。瑜琳一掌重重落在桌案上,而後,失控的將桌案上的蝶盤統統掃落在地櫛。
偏殿中當值的宮女太監嚇得不輕,紛紛跪倒在地,低頭不語。這位主子往日裡看著溫溫順順,脾氣最好,可一旦發起火來,也不是鬧著玩兒的。上次叫做幼荷的小宮女得罪了她,第二日便消失了,不久後,宮人們在枯井中找到了她的屍體。
這些宮人之中,還屬幼蘭膽子最大,她躬身來到瑜琳身邊,倒了杯溫茶遞到瑜琳面前,“娘娘先喝口茶消消氣。”
瑜琳接過溫熱的茶盞,抿了口後才平靜了幾分心緒,吩咐道,“皇上今夜不會來了,將這裡收拾一下吧。氈”
永壽宮的宮人只怕是宮裡手腳做利落的,轉眼便將殿內打掃了乾淨。瑜琳的心情幾乎沉到了谷底,單手撐頭,疲憊的擺了下手,“都退下吧,我想靜一靜。”
衆人如獲大赦,紛紛退了出去,只有幼蘭還留在原地。
“你還有事?”瑜琳蹙眉問道。
幼蘭近身上前,開口道,“此時娘娘難道就打算這樣忍氣吞聲?”
瑜琳冷哼了聲,道,“我還能如何,慕容飛瀾可是皇上的心尖。”
“娘娘錯了,您纔是皇上的心尖呢。這後宮中誰不知道,皇上疼娘娘,可疼到了骨子裡。他爲了娘娘,連小公子都捨棄了,那可是皇上的骨血啊。”
提及此事,瑜琳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浮起一絲愜意的笑,“我與皇上十幾年的感情,自然不是一個小屁孩抵得過的。”
“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及。”幼蘭奉承的說道,此時,兩個女人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是在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不過,這慕容將軍還是早日除去才能安心,這次,也不知她用了什麼媚.術勾.引了皇上,才讓皇上將那件真絲蠶衣給了她,以後難保那嫵媚子繼續糾纏皇上。難道娘娘真的原意被她分得皇上的寵愛?”
瑜琳緊抿著脣,眸中一抹狠戾與她嬌柔的模樣極不相稱。試問天下有有哪個女人原意與他人分享夫君?從一開始,君洌寒就是她的,她不允許任何人來爭搶。雲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發出嘎吱的聲響。慕容飛瀾,她恨不得將她撕碎。
“你可有妙計除掉她?”瑜琳冷聲問道。
“這……”幼蘭欲言又止。
瑜琳冷哼,“你放心,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幼蘭一笑,靠近瑜琳,附耳呢喃了幾句。瑜琳眉梢一挑,贊同的點了點頭。
……
聖朝歷五月十五,吉時,太皇太后莊氏擇了這一日選秀入宮。十六位妙齡少女排成兩隊入宮覲見,身姿婀娜,環肥燕瘦,一時間讓人看的眼花繚亂。
永壽宮中,莊氏一身暗紅鳳袍,雍容華貴,在她左右兩側分別是蝶妃與洛貴妃,而後,各宮嬪妃依位份高低而坐。
兩排秀女依次進入,盈盈而拜,齊聲道,“臣妾參見太皇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莊氏慈和一笑。微瞇了眸子,視線不著痕跡的在衆秀女中打轉,不免有些許失落。倒是一個賽一個的美貌,卻稱不得傾城之姿。
“謝太皇太后。”衆秀女起身,又轉向洛貴妃,屈膝跪拜,“臣妾參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洛青纓鼻孔朝天,傲慢的輕哼,手中端著精緻茶盞,不急不緩的抿著,半響後,纔對衆人道,“各位妹妹都起身吧,今後大家都是姐妹,要相親相愛,一起伺候皇上,爲大聖朝開枝散葉纔是。”
“臣妾等謹遵貴妃娘娘訓教。”衆人齊聲道。而後,又轉向蝶妃方向。
“臣妾參見蝶妃娘娘。”
蝶妃溫潤而笑,虛扶了一把,比起洛青纓,她更懂得夾起尾巴做人。“衆位妹妹快快請起吧,都是自家姐妹,別生分了纔是。”
“謝蝶妃娘娘。”衆人起身,再次向清嬪施禮,這一圈兒下來,也大半個時辰過去了。
“看座吧。”莊氏揮了揮手,示意衆秀女看座。而後對一旁琳瑯道,“皇上呢?還沒下朝嗎?”
琳瑯掩脣而笑,道,“回稟太皇太后,皇上剛剛下朝,在養心殿和幾位尚書議事,奴婢已經命人去通傳了。”
琳瑯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大太監尖銳的喊聲,“皇上駕到。”
“這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莊氏含笑,目光看向殿外,只見,君洌寒一身明黃,徐步而來。
他在莊氏面前停住腳步,一挑衣襬,單膝跪拜,“孫兒叩見皇祖母。”
“快些起來吧。”莊氏笑道。
君洌寒起身,在莊氏身旁坐了下來,鳳眸擎笑,隨隨的掃過在座各位秀女,性子泛泛,褐眸中也並未留下某位的倩影。
“臣妾等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在座嬪妃與秀女紛紛起身施禮。
“起身吧。”君洌寒隨聲應和。
“今兒個皇上和衆位妹妹纔是主角,皇上還姍姍來遲,可是要罰的哦。”洛青纓嬉笑著道。
君洌寒眉宇溫潤,笑而不語,此話若是從莊氏口中說出來,他會用國事繁忙爲理由搪塞一下,至於洛青纓,他還沒有向她解釋的必要。
洛青纓自討了個沒趣,尷尬的笑了兩聲。
君洌寒接過琳瑯遞來的茶盞,輕抿一口,而後目光淡淡掃落在其中的一位秀女身上,那女子一襲鵝黃宮裝,薄施粉黛,稱不上絕美,卻另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顏色。“你是夏尚書的千金吧,聽聞是帝都中出了名的才女,才貌雙全,夏尚書倒是養了一位好女兒。”
被點到名字,那鵝黃女子起身盈盈一拜,端莊秀麗,笑靨冉冉,“臣妾閨名染雪,皇上謬讚,臣妾愧不敢當。”
君洌寒笑而不語,溫潤的眸光卻一直鎖在她身上,夏染雪羞怯的低了頭,面頰一片緋紅。雖然聽父親提及,帝王少年天子,卻沒想到會俊美如斯,風采翩然,耀眼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一旁,洛青纓的目光在帝王與夏貴人之間流轉,吃味的哼了聲,道,“帝都第一才女果真名不虛傳,只可惜,年紀大了一些,過了雙十年華也不曾婚配,只等著選秀入宮,夏尚書倒是用心良苦呢。”
夏染血臉色頓時難看幾分,雙脣緊抿著,一副欲哭無淚的委屈模樣,但這裡是深宮,即便是委屈了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吞入腹中。這些年,第一才女之名遠播在外,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卻都被父親拒絕,期間,也不乏有讓她心儀之人。眼看著父親的官越做越大,她心裡是懂得的,父親是打算送她入宮,陪王伴駕。
“你今兒個的話怎麼這麼多。”莊氏低斥了一句。
洛青纓不滿的嘀咕了句,“臣妾又沒說錯,聽聞慕容將軍十五歲的時候可都遠征塞外了。”
“你的話說完了嗎?”君洌寒的眸色瞬間冷了下來。
所有人都以爲帝王突然變了臉色是因爲夏染雪,只有莊氏明白,是慕容飛瀾觸到了他的痛楚。
“說完了。”洛青纓低應了聲,不敢再造次。
莊氏慈愛一笑,對另一旁的紫衣女子伸出了手臂,“憐兒,過來。”
那名喚作憐兒的女子蓮步輕移,來到莊氏身邊。莊氏牽著她的手,對君洌寒道,“這是哀家的侄孫女莊憐,她父親官拜江南巡察使,哀家記得上一次見她的時候,還是小姑娘呢,這一眨眼,已經是亭亭玉立了。”
“憐兒參見皇上。”紫衣女羞怯一拜。
君洌寒笑而不語,一切瞭然於胸。反倒是一旁蝶妃臉色十分難看,莊氏接莊憐入宮,明顯是要丟棄她這個沒用的棋子。
她輕咬了脣,目光移向在座的衆位秀女,溫聲道,“本宮可記得此番被冊封的一共是十七位秀女,今兒來向太皇太后請安的怎麼只有十六位?”
“是啊,也不知是哪位妹妹的架子比太皇太后還大。”清嬪玩笑著插了一句。
衆人皆虛了聲,面面相覷。只聽洛貴妃又接話,“瑜琳妹妹呢?不是就住在偏殿嗎,徐福海,怎麼也不去通傳一聲?雖然沒被冊封,但好歹是一同侍候皇上的。”
徐福海慌忙上前,躬身道,“回稟娘娘,永壽宮偏殿派人來傳話,說瑜琳主子病了,今兒個只怕來不了。至於淑貴人……”他欲言又止,目光探尋的看向主位之上的皇帝。
君洌寒低斂著眸,透著不易察覺的寒,“你親自去請,若她不來,就讓她永遠都不要出現了。”
“是,是,老奴遵旨。”徐福海顫聲回答,額上都冒了一層冷汗。帝王這狠話分明是說給他聽得,若請不動慕容飛瀾,他以後也別出現在宮中了。
另一處,廣陽殿中,午後陽光正好,飛瀾躺在園中的軟榻上小憩,飛瀾畏寒,即便時已入夏,軟榻上卻仍鋪著柔軟的白虎皮,她睡得很安靜,捲曲的睫毛輕合起,在瑩白的臉頰上投下一片暗影。
宮人都侯在不遠處,一個個急的團團轉,卻不敢上前打擾。
“逸雲姐,您還是去將貴人喚醒吧,各宮嬪妃都在永壽宮朝見,偏偏咱們貴人不去,太皇太后若是怪罪下來,奴婢們開罪不起啊。”
逸雲無奈搖頭,回道,“晨起的時候我已經和主子提及過此事,主子不願的事兒,誰也勸不動。何況,這淑貴人的名分是皇上賜的,我們主子可沒答應。”
“怎麼都圍在這裡,你們主子呢?”徐福海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帶著迫切。
衆人回身,俯身一拜道,“徐總管。”
徐福海的目光匆匆撇了眼陽光下熟睡的女子,急切道,“貴人怎麼還在睡?難道忘了今兒個是朝見的日子嗎?太皇太后和皇上都等急了。”
逸雲一臉平靜,“徐總管還是請回吧,主子說不想去,就是一定不會去的。這些年來,您還不瞭解她的脾氣嗎。”
“皇上說要淑貴人去朝見,她就一定得去,咱家更瞭解皇上的脾氣。”那爆發起來,可不是好玩的。
徐福海從一旁小宮女手中奪過緋紅宮裝,三兩步來到飛瀾榻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老奴徐福海給主子扣頭了。”他說罷,當真咚咚的的扣了三個響頭。那聲勢浩大,飛瀾想不醒都不行了。
纖長的睫毛輕顫,而後,飛瀾睜開眼簾,遲緩的從軟榻上坐起,清冷的眸光淡淡掃過跪在地上的徐福海,輕笑道,“徐總管如此大禮,飛瀾可承受不起。”
“主子……”徐福海苦著一張臉,匍匐在地。
飛瀾無奈搖頭,對身旁逸雲吩咐道,“逸雲,扶徐總管起來吧,一把年紀的,可經不起這番折騰。”
“是。”逸雲上前兩步,伸臂想要攙扶,卻被徐福海閃開。
“主子,您是明白人,老奴也就不繞彎子了,今兒您若是不答應隨老奴去永壽宮朝見,老奴就長跪不起。”徐福海將手中緋紅宮裝高舉過頭頂,哀聲道。
飛瀾微斂了眸子,靜靜看著他,沉默不語。只聽徐福海又道,“主子,老奴知道您的性子倔強,但您就聽老奴一句勸吧,皇上如此費盡心思,還不是爲了讓您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邊。主子您是七竅玲瓏心,爲什麼就不能體諒皇上呢。”
飛瀾神情淡漠,只說了句,“他身邊的女人已經太多了,並不需要我。”
“可您是皇上心上的人啊。”徐福海接道。
飛瀾忽而苦笑,甚爲無奈的搖頭,“徐總管莫要取笑飛瀾,皇上心懷天下,哪裡裝得下飛瀾一介女子。您請回吧,”飛瀾說罷,便要起身離開。而徐福海扒著來到她腳下,不停的磕頭,片刻的功夫,額頭已經破皮出血了。
飛瀾眉心緊蹙著,墨眸深諳幾分,“徐公公如此,想必皇上還說了什麼吧。”
徐福海哭喪著臉,老實回道,“您是皇上的心尖,皇上自然不會對你如何,但您若不去永壽宮朝見,只怕日後就再也見不到老奴了。”
飛瀾眉心越鎖越緊,脣角微揚著一抹嘲諷的笑。是啊,她險些忘記了,那個男人一向喜歡遷怒別人,他懂得怎樣的懲罰會讓她更難受。
無奈的輕嘆之後,飛瀾對逸雲吩咐道,“扶徐公公起來吧,爲我更衣。”
“是。”逸雲微俯身,從徐福海手中接過緋紅宮裝。
銅鏡前,逸云爲飛瀾挽起髮髻,一頭青絲披散,髮髻間只斜插一支鈿花,再無半分多餘的飾物。墨發雪顏,整個人看起來乾乾淨淨,好似從遠山黛般清雅。
“主子既然不想去,何必勉強自己。”逸雲一邊爲她更衣,一邊詢問道。
飛瀾低斂眸子,語調淡漠清冷,“我若繼續任性,只怕不只徐福海,連你們都會跟著遭殃,何苦呢。”
逸雲動作微頓了下,眉心聚起愁緒,她家主子考慮別人永遠比自己多。
飛瀾尚未踏入永壽宮,便聽到殿內傳來女人們的說說笑笑,只是,這笑真正發自內心的又有幾個?!後宮之中,笑裡藏刀,逢場作戲早已司空見慣,面上一片和樂,背地裡卻鬥得個你死我活。
也許,這就是飛瀾不喜歡後宮的原因,宮中的人,太虛假,包括那個她深愛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