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他這是想心照不宣地感化她嗎?他這是在攻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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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膳的時候藍山形色匆匆地跑來, 看了一眼閆靈兒似有些遲疑,納蘭燁直接揚手說道:“靈兒不是外人,有何事但說無妨。”
藍山自然知道自家王爺對閆靈兒的寵愛, 再加上今天下午他們孤男寡女地共處一室, 王府上下儼然將她當成女主人了。不過因為報的是關于前王妃的事情, 他才有些猶豫, 聽納蘭燁這么一說, 藍山也不顧慮了,“王爺,刁神醫在青云庵落發出家。”這話一出, 不僅納蘭燁連帶閆靈兒也震驚不小。
“怎么會這樣。”看著納蘭燁急著起身,拔腿就想走, 閆靈兒眸光微微暗下, 納蘭燁雖不愛刁璃, 但是,心里卻一直有她……
“王爺, 來不及了。”藍山這話讓納蘭燁臉色瞬間蒼白。閆靈兒也跟著站了起來。只聽藍山又說道,“國主早在神醫落發時就趕到了。”
閆靈兒沒大明白,納蘭燁卻立刻明白了過來,“哥他親自去了?他阻止了嗎?”
“是。國主請神醫入宮,封她為貼身御醫。神醫本是不肯, 后國主說要拆了青云庵神醫才勉為其難地答應, 不過, 即使入宮, 她仍是堅持要帶發修行。”藍山的話讓閆靈兒有些一頭霧水, 若她沒記錯的話,天權的國主是納蘭燁的哥哥, 一個女子出家,身為一國之王親自出面阻止,不免有些于理不合,而且佛門乃清凈之地,納蘭煜是出了名的仁君,為了一個女子揚言要拆掉佛門清凈之地更是怪異至極。閆靈兒看向納蘭燁,只見他眉峰稍蹙,眸中似有喜悅亦隱有憂慮。閆靈兒不知刁璃與他兄弟二人的糾葛,納蘭燁卻深知,刁璃之所以選擇出家,對他死心的成分有,但是,最為直接的原因,怕是為了他的王兄納蘭煜……
沉默了一會,收回對刁璃的擔心,納蘭燁擺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還有,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嗯,已備好。”藍山回道。
“好,待會送過來。”納蘭燁揮手讓藍山退下,重新坐回位,他對著一臉疑問的閆靈兒就是神秘一笑。那東西定與自己有關,看納蘭燁神秘兮兮像在藏寶,閆靈兒暗笑心里,面上雖波瀾不驚,心里暗笑之后卻滿心期待。
晚上,那東西送過來了,在彎彎的伺候下,閆靈兒將那東西穿在了身上。納蘭燁藏寶的東西原來是一件飛袖玉仙裙,這裙是星華大陸宮廷中的至寶,式樣華麗無比,制作工序繁雜,一直以來都是千金難求,更何況這裙不是尋常人家能穿的,而且說了是宮廷至寶,納蘭燁這是想帶她入宮?
從臥房中更衣出來,本來有一大堆疑問要問的閆靈兒看到納蘭燁癡癡地看著她時,心頓時也亂了。從他那雙灼灼溢彩的眸中,閆靈兒看到一個衣裳綽約,廣袖飄靈如仙的女子,雙頰染緋,眸光朦朧渙散,似有水霧氤氳,美得不可方物……
她情動了,再也難以掩藏的情動。意識到這點,閆靈兒忙將頭垂下,將手撫上胸口,按住那顆狂跳不已的心,怎么也不敢再看納蘭燁的眸光。
“怎么了,靈兒?不喜歡嗎?”見閆靈兒把頭埋得深深,納蘭燁忙幾步走近牽起她的手問道。
閆靈兒本想抽回手,但卻只覺雙手無力,怎么也沒法抽回,頓時更覺羞惱交加,只能繼續垂著頭任納蘭燁牽著,柔若綢帶的發絲垂落而下,掩蓋了白皙肌膚上的染出的朵朵緋紅。“沒……沒有不喜歡,只是覺得不合適。”費了不少勁閆靈兒才把這話以平靜的語調說出。
“不合適?哪里不合適了?”納蘭燁直覺地以為是尺寸不合適,牽著展開她的雙臂,細心地左瞧右瞧。
“不是尺寸不合適啦。”閆靈兒終于掙開了納蘭燁,有些微惱地看著他,“飛袖玉仙裙是宮裝,我只是一介貧女……”
閆靈兒話未盡,納蘭燁就抬指輕輕地封住她的嘴。只聽他含情脈脈地說道:“你不是一介貧女,你將會是我納蘭燁的妻子,天權的王妃。”
納蘭燁這話讓閆靈兒不容易平復的心再次漣漪蕩起,見他的靈兒將頭低得像小媳婦似的,納蘭燁更是開懷,“靈兒,丑媳婦總得見公婆,更何況,我的靈兒貌比天仙。”
納蘭燁朗聲的贊賞讓閆靈兒直接面上燒火,但細細消化完他的話,閆靈兒奇道:“公婆?你要帶我進宮覲見太后?”
“是啊,”牽著閆靈兒到旁邊的塌上坐下,納蘭燁回道,“過幾日母后要舉行家宴,她特地囑咐我帶你進宮。”
他們皇家的家宴帶著她代表什么?閆靈兒心里很清楚,看著納蘭燁那雙幽如深潭,難以探測的眸子,閆靈兒忽覺不安,她的陣腳全部被納蘭燁打亂,她料定納蘭燁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他留下她,不僅將他的過去如實相告,還如此情真意摯地許她一生……他這是想心照不宣地感化她嗎?他這是在攻心嗎?而她竟這么輕易就淪陷了,她都還沒有完成玄封給她的任務就方寸大亂了,她該怎么辦?哎,此時此刻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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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華太后的家宴設在三天后的懿華宮,懿華宮在王宮的南側,是太后、太妃所住的地方。當納蘭燁攜手閆靈兒出現在宴席上時,全場無不驚艷。納蘭燁始終飛揚著唇角,似很滿意眾人的驚嘆,但閆靈兒卻無法坦然,自見了一身嶄新蟒袍的納蘭燁,她就不知該把視線往哪放,只得像小媳婦般低著頭,但偶爾仍會有意無意地看向納蘭燁。
一襲綦色的圓領長袍,玄色的束口箭袖,朱紅三鑲的白玉腰帶縛住他精壯的腰身,袍上繡有騰飛舞爪的蟒紋,虎虎而生威。劍眉帶鋒,鳳目含戾,鼻微鷹勾,薄唇如劍身,輪廓如斧削,再加上那一身霸氣的蟒袍,再加上那飛揚的唇角,納蘭燁周身隱隱綻滿光芒,一瞬間就不知俘獲了在場多少女眷的心。
看著閆靈兒滿帶惱意地瞪來一眼,納蘭燁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想起自己為今天服飾的特意安排,他更是滿意自得。牽起閆靈兒藏在廣袖底下的柔荑,納蘭燁帶著她一步步走過皇親國戚的眼前,步上深紅地毯,朝地毯盡頭的太后、王兄走去。
納蘭燁這樣驚艷四座的氣場各位皇親國戚早見怪不怪,而今天最惹他們在意的是與納蘭燁并肩走在一起的女子。
一身的飛袖玉仙裙,宮廷盛裝中的至寶穿在這女子身上,優雅華貴卻又多出了幾分出塵氣質。裙幅褶褶,如玉似月般傾瀉于地,逶迤于身后三尺有余,使得女子步態愈加雍容柔美,墨玉般的三千青絲用玉帶綰起,一個靈動的飛仙髻讓傾城國色的女子宛如仙靈。寬廣的袖擺上精致地繡有展翅的鳳凰,風動而飛袖揚起,更似鳳凰在展翅九天。
與納蘭燁一聲霸氣逼人的綦色蟒袍相比,閆靈兒穿出了這身飛袖玉仙裙的華貴與飄逸。這樣有些仙靈般姿容的女子再加上一身靈動而柔美的飛袖玉仙裙,閆靈兒瞬間獲得的青睞也不比納蘭燁少多少。只是,男子蟒袍上除蟒紋外所繡有的萬福、如意、云紋盡皆使用了華麗的金銀相錯絲線來加以紋邊,女子腰間直至裙擺一路下來繪有的牡丹、芙蓉等花紋亦明顯可見金銀錯絲描邊。
而當放眼將兩人共收眼底時,眾人更是難掩的驚嘆,這蟒袍、這仙裙不僅在樣式上有精心安排的融合,在顏色上還利用巧妙的反差之效,這樣一剛一柔,一霸一靈的兩人齊步走在一起難言的登對。
看著眾人竊竊私語卻滿目放光般地欣賞著她與納蘭燁,閆靈兒就暗暗懊惱。今晨,當在王府門口看見納蘭燁一身這樣蟒袍加身的她真想立刻掉頭回房換衣。他的蟒袍還有她的仙裙一看就是一對,納蘭燁這什么心思呀?讓她盛裝陪他出席家宴尚可說得過去,這樣明目張膽地穿成一對首次出現在他家人面前,他讓她情何以堪?除了恃寵而驕還有什么?她都懊惱羞愧到無地自容,他倒好,滿是得意!
閆靈兒瞪去滿是不解不爽的一眼,但當收到納蘭燁幽如深潭般莫測卻柔情脈脈隱有深意的眸子時,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從周圍皇親看到她由驚艷后漸變嫉妒再到目光閃爍而不敢直視,閆靈兒真正明白了納蘭燁的用意,他這是在幫她立威嗎?
她雖不完全了解天權的政局,但是不管在哪個國家哪個朝代,權勢背景、門當戶對都是永恒的主題。她目前的身份就只是一個采珠女,父母雙亡且無親無故,眾皇親又如何能完全接受這么個毫無背景的貧民之女?自古貧女一入王門深似海,毫無權勢背景的她若真的成了他天權被視為神般男人的正室王妃,到時收到的嫉妒與怨恨絕對遠比此刻,要面對的惡意羞辱與白眼更不會少于今日。
納蘭燁之所以選擇在初次見面便讓她與他盛裝相攜地出現就是要給他的家人一個印象,一個深刻的印象——她是他將視為一生的妻,無論她高貴或貧賤,他就只愛她,只寵她,他的寵便是如此的風風火火,如此的張揚鋪陳。他納蘭燁如此不顧禮數所寵的女子誰敢輕易蔑視,誰敢輕易羞辱?
納蘭燁就是這樣,總是如此出人意料的用心良苦。心意終于相通的兩人相視而笑,緊緊地握住彼此的手向前走去。如果這一握能握住一生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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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權的皇家家宴一般半年一大宴,一月一小宴,今次當屬夏時的大宴。一大早,來自四面八方的藩王就已入座,納蘭燁算是姍姍來遲的,但是他出場的氣勢早壓過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個一國之王。
眾皇親很是同情地看向次于慕華太后坐席之下的天權國主納蘭煜。玄色的龍袍穿在他的身上卻毫無逼人霸氣,若說納蘭燁是一團火,一把劍,那么納蘭煜就是一彎水,一洞蕭,溫潤而儒雅,是天權難得的仁君。但這仁君嘛,有些地方顯得過于軟弱,眾皇親莫不這么認為,畢竟納蘭燁太過耀眼,又手握重兵,他若想篡位那是易如反掌,但納蘭煜卻遲遲不見有任何對納蘭燁削兵權或貶爵位的做法。思及此,眾皇親對國主又心生更多同情,對納蘭燁則心生幾分的憤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