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上午九點,距離決定宋詩去留的“最終一戰”,還剩一個小時不到。
然而此刻的宋詩臉如土灰色,一對桃花眼失去了原本的神采。
就在剛剛,宋詩給她的化妝師撥通了電話,對方卻告知她今天有事來不了了,甚至連理由都沒給一個,就匆匆掛斷了宋詩的電話。
“就沒有別的化妝師了嗎?”我在宋詩身邊,提了一個主意,“就算加點兒錢也行啊,不用怕浪費錢,多的部分表哥幫你出了。”
雖然我是個窮光蛋,但看到胡菲菲剛剛那個囂張態度,再加上我表妹好不容易才能夠重拾信心,就算是砸鍋賣鐵,我也要幫宋詩贏得這場賭約。
我甚至都已經做好了,給家門口的工地做苦力(搬磚)的打算,只要是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就都不是事兒。
然而宋詩卻搖搖頭:“我剛剛已經給所有我認識的化妝師打了電話,所有人就好像約好了一樣,全都推說有工作不能來,而且就算現在有人能過來,也肯定來不及了。”
看著宋詩失魂落魄的樣子,作為她的表哥,我卻只能束手無策的站在一邊干著急,實在是慚愧至極。
但,總不能讓我去臨時客串一下化妝師吧,那么高難度的工作我也不會啊。我這輩子就沒長過一個藝術細胞,我畫過的最好的妝,還是我上日喀則支教,班里要排演節目,我給班上的女生畫的臉譜。
結果我剛畫完,那個女同學一照鏡子就哭了。一個美若天仙的白娘子竟然被我畫成了孫悟空。一場白蛇傳的演出,被我活生生的“畫”成了大鬧天宮,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女生,在我們臨走時,看著我的哀怨眼神兒。
當然我也知道,化妝并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干的工作,它需要對臉部輪廓有細致入微的掌控,一個好的化妝師甚至可以把丑小鴨變成白天鵝,在攝像機的鏡頭之前大放異彩。
不論是我,甚至是宋詩自己都不具備這種能力,而且宋詩想要達到的廣告效果,對化妝的要求極高,我甚至都懷疑那個兼職化妝師的攝像師,是不是臨陣脫逃了。
然而沒有化妝師,宋詩的廣告就沒法正常進行了。
無論如何,得想個辦法,把“相”扮上,讓宋詩的選拔考核能夠完成,并且順利的被評委選中。
就在我苦思冥想還有什么絕招可以用的時候,蹲在我身邊的宋詩,突然猛地躥起來,興奮的一聲大叫:“老王!你不是說不來了嗎?到底你還是來了,時間還來得及,你趕緊過來幫忙化妝吧!”
我看到在走廊的丁字拐角處,那個頂著一腦袋亂毛,又當攝像師又當化妝師的“老王”,正準備悄悄的溜過去,要不是宋詩眼尖,恐怕老王真就這么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老王聽到宋詩喊他,尷尬的回過頭來,一臉“你認錯人了”的搪塞表情,然而看到我們直勾勾的看著他,等他給我們一個解釋,老王也不得不搔著頭,沖我們苦笑道:“抱歉哈,小詩,我突然接到一個推不掉的工作,所以你的這個活兒我只能忍痛割愛先放下。等明天,明天我一定就有時間,明天你想讓我給你拍什么就拍什么,想化什么妝化什么妝。”
等明天?黃花菜都涼了,這老王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對于宋詩來說有多重要,裝什么大尾巴狼啊?
我剛想要問問這個老王,做人怎么能如此沒誠信,然而宋詩卻先我一步問出聲:“是誰?是誰雇的你?”
“是我!”
還沒看見人,胡菲菲那尖細的好像跟根針一樣的女聲,以螺旋型,扭進了我的耳朵,讓我恨不得想要找塊兒墻皮,狠狠撓上一撓。
然后,胡菲菲果然扭噠扭噠的從墻轉角走了出來,十分風騷的把手搭在老王肩上,一抿嘴,就好像在努力憋著笑,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情:“宋詩,這下看你還怎么贏我,沒了化妝師,你就準備燒方案吧。哈哈哈……”
老王一甩手,就把胡菲菲搭在肩膀上的手掃了下去,胡菲菲差點兒沒摔一跟頭。
老王歉意的一抱手:“不好意思,肩周炎,抗機器抗的,撐不住。”
胡菲菲勉勉強強站穩腳跟,搖搖晃晃差點兒沒把胸前的兩大坨硅膠搖下來,然而雖然胡菲菲因為差點兒摔倒,而嚇得臉色煞白,卻仍然露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會摔倒,等著看我的笑話?你們放心,我是不會倒的。這個化妝師,我就拿走了,只不過這么爛的化妝師,你也請來丟人現眼,跟你同期的我都感到臉上臊得慌。不過現在你連這種菜鳥級別的化妝師也沒有了,還想拍廣告?還是拍拍屁股,回家算了。”
老王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比苦瓜還難看。
胡菲菲一個人自鳴得意的唱著獨角戲,還以為自己受到了萬眾矚目,我聽著胡菲菲那高聲的奸笑聲,我都懷疑,這姑娘是不是脖子里面也動過手術開過刀?那嗓門尖的就好像公雞打鳴。
宋詩用極度鄙視的眼神看了一眼老王,看得老王都不敢回眼。然后宋詩微一冷笑,一步不讓的回應著胡菲菲:“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化妝師,然后用我的廣告取得選拔考核的優勝。”
“別找了,你認識的所有化妝師都不可能來了,因為……因為他們都突然臨時有事,不可能再幫你的模特化妝了!”胡菲菲話里有話,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聽明白了,是誰在暗中搗的鬼。
“原來是你!”宋詩眼睛里就要冒出火來,她往前邁一步,揚起手就要朝著胡菲菲的臉上抽去。
我及時握住了宋詩舉起的手,阻止了宋詩魯莽的行動:“表妹,冷靜點兒。”
我攔住宋詩,并不是因為我不想抽這個叫胡菲菲的女人,而是因為宋詩這一巴掌如果拍下去了,雖然這口惡氣是出了,但是宋詩的廣告生涯也就完了。只要宋詩和胡菲菲有一丁點兒身體接觸,我相信胡菲菲絕對會喊來保安,“請”我們出去,輕則損失掉這次選拔的機會,重則被扭送到公安局。
胡菲菲看我攔住宋詩,馬上又囂張起來,怪眼一翻:“是我不讓他們給你當化妝師的又怎么著?你還能打我一頓啊?你倒是動我一根汗毛試試啊,明天全廣告圈的人,都會知道你宋詩打人的消息,看你以后還怎么在這行立足。”
“你……”宋詩拼了命的想從我的束縛中掙脫,但我的兩條胳臂豈是說松就能松的。
“你要真的想要這個男人給你當化妝師,也不是不可以,低下頭求我啊。沒準我還能網開一面,讓他給你當十分鐘的化妝師。”胡菲菲說著,像是要丟棄什么臟東西一樣,一把拍向老王那條有肩周炎的肩膀,絲毫不顧老王齜牙咧嘴,痛苦異常。
我的表妹宋詩,在我的雙臂夾持下顫抖著,低著頭,然后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低聲說道:“對不起,我錯了,求求你把老王借給我,你不知道我為了這個方案付出了多少?沒了這個方案,我不知道還要再等多久才能有這樣的機會。”
“你說什么——聲音太小,我聽不清!”胡菲菲故意抓起耳朵,比用著喊山還要拖沓的長音,浪費著宋詩的時間。
“我說我輸了,菲菲你贏了,只要你把老王借給我,讓他給我的模特化妝,你讓我怎么求你都行。”宋詩的語調誠懇而真摯,可見這次的選拔在宋詩的心目中有多么的重要。
“不行!我是不會給你任何機會的,今天的廣告選拔,你別想參加!”胡菲菲幸災樂禍的看著宋詩,就好像是以看著宋詩難過的表情為樂一樣。
“夠了,不要再說了,”老王像是終于忍耐不住,一把推開胡菲菲,“菲菲,我不干了,你怎么能欺負人欺負到這種程度。小詩,你放心,你的模特我來給她們化妝。”
我在心中暗暗給老王翹起大指,嘿,別看這哥們兒如此邋遢,沒想到今天也能如此爺們兒一回。
然而老王剛往前邁一步,他身后的胡菲菲馬上陰陽怪氣的說道:“哎呦,老王,上次是誰一不小心曝光了一整卷拍好的膠片,讓整個攝像組的工作白干。又是誰因為賭牌輸了錢,偷了廣告組的經費去還債?你別以為你不說,就沒人知道了。只要你敢給宋詩的模特化妝,明天就等人來找你上門討債吧。”
老王咬著后槽牙,邁出去的那一步又縮了回來,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悲劇表情。
“哎呀,糟了糟了,距離選拔還有四十分鐘了,我得趕緊給我的模特們化妝去。老王,我們走。”說完,胡菲菲就像牽狗一樣,牽著垂頭喪氣的老王,向另一條化妝通道走去。
雖然胡菲菲無比氣人,但是正如她所說,時間不多了,如果再找不到人給陸丹丹他們化妝,那就真完蛋了。
“主……唐君,你們在外面干什么呢?”自衛弟從化妝室里露出腦袋,一臉疑惑。
我看著自衛弟不明所以的小眼神,一拍大腿,腸子都悔青了,我怎么把這孩子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