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是從未有過的毒辣,每一次的用力都是對肌肉,對精神的挑戰,也只有這種時候,才能讓沙耶知道,活著,是什么感覺。
每個人都說,熱愛生命,可是熱愛生命又是什么意思?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意義何在,只是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的活著,沒有追求,沒有夢想。也有一部分人,在夜深人靜時,突然驚醒,然后領悟,但是這些人中,又有幾個在幾年之后,幾十年之后,還能貫徹始終的牢記自己的意義?
沙耶沒有大徹大悟,但是他想要知道,人類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是為了什么。
海博士曾經告訴他,黑暗紀元之前的世界不是現在這樣的,但是,與現在不一樣到底是一個什么狀態,他不知道,他想知道。
紛亂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旋轉,分解,然后合而為一。
他似乎明白了探險者的存在意義,又似乎不明白。
當泰勒從魔窟中爬出來,站在地表的時候,那三聲囂張無比的大笑,當斯蒂文從魔窟中爬出來的時候,那被陽光刺痛流淚的雙眼,當華爾曼從魔窟中爬出來,那安靜沉默的顫抖……沙耶似乎明白,似乎不明白。
他知道,雖然比計劃晚出來,但三人是沒有怨言的。對這個魔窟沒有怨言,對探險者這個工作沒有怨言,對生活沒有怨言。
他們的過去,沙耶不知道,也不會想到他們在成為探險者之前的樣子,所以他在爬出魔窟的那一刻,只想倒頭就睡。他忘不了黑熊一身是傷的從身邊游過,忘不了一旁的時循笑眼瞇瞇的訓斥,可能,生活的意義就是,忠于職守。
身為探險者,就應該有探險者的樣子。
第一階段的每一個隊員都在向沙耶展示著探險者的生活。所以,沙耶牢牢地記住了他們的名字,泰勒,大頭,斯蒂文,杰克,華爾曼,時循,黑熊。七個人,七個傳奇,沙耶突然想到,自己磕磕絆絆寫下的遺書內容貧瘠,他們七個寫下的會是什么樣子,又寫了多少封?
“好,今天就到這里,海博士找你肯定還有事情,你接下來要去他那里一趟,在這之前,我建議你去找點東西吃。”
時循不提到吃,沙耶還感受不到,當下就聽見肚子里傳來一陣恐怖的咕咚聲音,他也不尷尬,徑直跑向食堂的方向,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大吃特吃!
時循嘴角上揚,大吃特吃?想的美。
這個點的食堂可沒有幾個人,更何況,泰勒已經說放假了。
泰勒不管不顧,見窗口沒有食物,就敲敲玻璃,大聲喊到:“給我一些吃的,隨便什么都可以,但是份量一定要足。”
里面沒有人應聲,卻傳來嘩啦嘩啦的雜物滾動的聲音,沙耶坐在位置上等待,許久之后,就有一份看上去讓人及其滿意的食物擺在了窗口。這就不得不說行動小隊的伙食了,沙耶最滿意的就是這里的食堂,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但是他們總能夠給你盛滿滿一盤子。滿滿一盤子對于沙耶這種打小就沒見過盤子的人來說,就是一種想都不會去想的奢望,只是在行動小隊中呆的久了,他就再也不可能露出剛來時的窘迫。
沙耶上前接過,嘗了嘗。
他眉頭皺起:“這是什么東西?味道太奇怪了。”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以前小指頭從地下摸出來的生地老鼠肉一樣奇怪,說酸不酸,說澀不澀,入口一片腥味,卻隱隱有一種香氣。沙耶本就不是什么忌口的人,也不太在乎,狼吞虎咽下一盤之后,竟然就比絕了再要一份的想法。
和解?
一盤入腹后,滿腹皆是這種奇怪的味道,讓人興不起繼續食用的欲望。
沙耶撓了撓頭,把空盤子放在一旁,走出了食堂。
他自然不知道,食堂給他準備的東西叫人造鼠肉,是利用各種不常見的食物渣滓融合而成的,于身體無害也無益,就是一個功效,讓你感受不到饑餓。當然,這不是食堂故意為難他,這項服務其實就是泰勒點的頭,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這就要從很久之前說起……不過最直接的作用就是,讓沙耶的細胞處于一種饑餓的狀態,去消耗他體內不必要的脂肪和肌肉,從而達到一種只需要一點點食物就能夠保持旺盛精力的狀態,只有達到了這個狀態,他才能夠在嚴酷的地下世界生存。
“海博士,聽說你找我。”
沙耶來到了海博士的工作室,說是工作室,其實就是一個碩大的帳篷,里面常亮著燈光,隨時隨地讓文職能夠工作。海博士此刻低沉著頭顱,苦苦翻譯著眼前的碎片,這是一個繁重的工作,而屋大維,則已經告假離開這里回到自己的家中。
海博士不搭理沙耶,只是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給自己點的,還是給沙耶點的。
還在沙耶眼尖,看見了擺放在旁邊工作臺上的字典。嘿嘿一笑,昨天他還在魔窟中,沒有按照計劃學習,現在就要補回來了。到旁邊洗洗手,擦干凈,就開始努力的認字。
你永遠想不到,一本枯燥的字典帶給沙耶的會是什么,有一天他可能會將一本字典的影印版交給下一屆探險者,有一天他可能會接過海博士的工作,有一天他可能會成為某個歷史的見證者,如果沒有這本字典,他永遠不會明白文明的重要性,就像是在家族統治下不知道魔物存在的可憐平民。字典是一把鑰匙,給沙耶打開了一扇大門。
沙耶看見了愛情這個詞,看見了希望這個詞,和很多人一樣,雖然不能夠理解,但是心中還是有所期待的。理論上的東西,往往理解出來,不如直觀的東西簡單,所以他只好等待海博士工作閑余之時再行詢問。
一老一少在安靜的帳篷中,尋找著各自生命的意義,有時候,活著能思考就是幸福的。
這種感覺很好,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