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老頭一臉的不懷好意, 像一隻老狐貍一樣打著自己的算盤。坐著的李老頭不高興了:“你來幹什麼?今天又沒有什麼重要會議,不勞煩你大駕光臨。”
吳言一聽這話頓時心都涼了。這不是明擺著兩個人關係不好麼?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他很有可能成爲炮灰啊拜託!一個不想幫但是貌似很靠得住,一個相幫但是吳言怎麼看都覺得那人不像好人。吳言欲哭無淚地望向秦風希望能得到一點建議, 結果秦風眼睛眨都不眨地撇過頭裝作沒看見。
尼瑪。
“怎麼樣, 要不要考慮一下我的建議?”門外的老頭呵呵笑著拍拍手:“我又不會害你們, 這麼害怕幹什麼?我幫你們擺平這件事, 作爲回報你們就加入我的協會, 很劃算不是嗎?”之前接待過秦風他們的小夥子爲難地看著李老師,似乎爲自己的失職感到愧疚。李老頭揮手屏退了他,面色難看地警告著不請自來的某人:
“收起你那點不可見人的心思。他們沒必要爲了這樣的小事就爲你賣命。老張頭最是護短了, 你不是忘了吧?要是讓老張頭知道你這麼不識時務,你覺得他能放過你?”
看不出來自己導師曾經是個這麼牛掰的人物……吳言被老張頭、李老頭、門外的老頭唬的一愣一愣的, 想起自己那個平時沒正行的導師, 突然覺得那也許真的是個高大上也說不定。雖然懶是懶了點也很沒有責任心, 但是每一次的學術演講都會吸引來一大批不明真相盲目崇拜的年輕人或者帶著厚厚眼鏡的老學究。吳言以前還認爲是距離產生美這樣噁心的理由沒想到居然真的是因爲導師實在太牛掰!
門外的老頭顫巍巍地又笑了,身材又瘦又小看起來隨時一副要倒地的模樣。秦風很奇怪他這麼笑笑笑的怎麼沒把自己笑倒呢?老頭子笑得喘不上氣一邊扶著牆一邊說道:“這話說的, 我和老張頭又不是什麼死對頭,再說我也是想要幫幫這兩個年輕人。你去問問老張頭,看看他會不會爲了兩個學生就和我翻臉?”
老頭又轉過頭來問秦風和吳言:“你們倆也想清楚了。諮詢師協會是幫不了你們的,到時候就是得靠你們可憐的老師幫你們擔起來。所以是準備和我交換條件,還是厚顏無恥地繼續依賴年邁的老師?”
李老頭咬得一口假牙嘎吱作響:“你胡說八道什麼!老張頭幾年沒出現就叫人忘了他的性子了, 你以爲他這幾年只是在學校裡帶學生?你做的那些事情老張頭一清二楚,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纔沒說什麼。等你鬧的大了, 誰都幫不了你!”
“情分?”老頭冷笑:“我還以爲兩位師兄忘記我這個小師弟了, 二師兄今天這麼一說倒真是讓我感動了。”說罷轉身就走, 也不管秦風和吳言仍然像傻小子一樣呆愣愣地站在一邊。吳言見老頭要走,連忙向李老頭鞠了個躬:“李老師真是麻煩您了!這次的事情我會自己解決, 還請您不要告訴我們老師。”
還不等秦風說什麼,就被吳言一把匆匆拉走,趕上了之前的那個老頭。李老頭在辦公室裡大吼大叫地嚷嚷,秦風眼角還能看到之前的年輕人慌忙端茶倒水的樣子。
啊啊真是麻煩啊。秦風心裡這麼想著,想到今天晚上導師又要發郵件過來問長問短的就覺得一陣頭疼。
吳言在大廈接待廳追上老頭,兩個人嘀嘀咕咕商量半天。不過就是討價還價和威逼利誘,秦風沒什麼興趣,但是怕吳言太白癡會上當不得不在一旁聽著。再然後,吳言就答應了那個老狐貍的要求。老頭幫自己解決這次的輿論問題,而他則要加入老頭所謂的“危機管理協會?!彼^的危機管理,意爲在發生重大事件時對民衆做出團體心理輔導的意思。一方面利用輿論,一方面採用社會學的知識。吳言尋思一番,覺得沒什麼大問題,也不是預想中的□□那樣的存在。短暫考慮了一番 ,吳言就點頭了。
再不說些什麼的話,自己多年的老同學就要掉入魔窟了啊。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吳言就輕易點頭的尿性讓秦風很是蛋疼,老頭原本沒有多說什麼,在吳言點頭之後樂呵呵地準備離開。偏偏是秦風自己叫住了他,提出了交換條件。
“我也加入,但是作爲條件,三年之後我們兩個如果想要退出,你不能加以阻攔。”秦風雖然對這個所謂的協會沒什麼瞭解,但是既然自己導師和麪前這個老頭相處得不太好的話,秦風還是願意站在導師這一邊的。跟在導師身邊三年的時間,秦風很確定教導自己的是一個正直可靠的人。而吳言如果整個職業生涯都和麪前這人扯上關係的話,少不得要做一些違背導師教導的事情。這種事情還是越早結束越好,希望導師知道後不要大發雷霆就好了。
滿眼精明的老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秦風許久,半晌才道:“十年,至少十年?!?
狡猾的老頭!就會壓榨勞動力!“四年!”秦風反駁。
“八年。”老頭子游刃有餘地撣撣手:“年輕人不要這麼激動,平心靜氣的多好?!?
“五年,不能再多了?!鼻仫L板上釘釘,一副決絕的樣子:“如果你不答應,那就讓吳言去找導師幫忙好了。相信老師不會介意幫我們這一次的。”
老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秦風,以及任由兩個人像菜市場買菜一樣你來我往的吳言。他這兩個師侄可真是有趣,吳言像極了當年的大師兄也就是如今的老張頭,秦風則像極了二師兄李老頭。想當初他們三個在工程心理學泰斗王乾老師的門下一同學習,每一個都是專業裡的可造之材。從何時起被那兩人拉開了如此大的一段差距呢?還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成交?!崩项^起身要走,忽然又轉頭說道:“不要忘記今天做出的決定,以後也不要後悔。一輩子會做的事情太多了,這麼容易後悔的話你的人生會像一場笑話?!?
秦風和吳言裝模作樣地俯首帖耳聽取教訓,這件事情也就這樣定下來了。
那一年秦風只有25歲,在他26歲的時候,他撿到了莫箏。四年之後也就是現在,秦風30歲,同時也是當年約定好的最後一年。
秦風看著昏暗的天空,月上梢頭百鳥歸林。是時間回去了。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莫箏已經整理好文件正在打掃地面。夜晚的來臨悄無聲息,被燈光一層一層遮掩的月亮朦朧地看不清,莫箏開著兩盞燈,認認真真地把紙屑掃成一堆。桌子上一摞摞的文件按照時間分類擺好,茶水間裡的杯子想必也已經洗好擺放整齊。冷冷清清的辦公室只剩下莫箏一個人,不算高挑的身影在燈光下縮成小小的一團。
有一份薄薄的文件單獨被攤開在桌上,秦風心裡好奇,就要邁過去看一看。正巧被莫箏堵住了路。
莫箏和灰塵紙屑奮鬥到底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後站了個人,不用擡頭只用看一些鞋子的顏色莫箏就知道是秦風回來了。鞋子上沾了些泥土,不知道秦風又跑到哪裡去了?!澳慊貋砹??”莫箏沒怎麼在意秦風的反常,他的影子遮擋住一部分光線讓工作變得困難起來,莫箏推推他的小腿,說:“你往後面退一退,我這邊馬上就好了?!?
秦風聽話地真的後退兩步,也不去追究那份內容不明的文件了。等到莫箏起身去洗手的時候又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莫箏擰開水龍頭,清涼的水流劃過手指,水聲不斷。秦風靠著門框一直看著,直到莫箏第三次用洗手液才察覺出不對勁。那是一種說不清楚的狀態,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好不容易做出一個痛苦的決定,卻又因爲做出了決定而感到解脫。
再形象一點的話,就是明明知道自己四級考試過不了,但是考完總是一件令人輕鬆的事情。痛並快樂著,說的大抵就是這個了。
“你有話要對我說?”見莫箏遲遲不開口,一看就是在猶豫措辭。秦風好心好意地幫她問出口:“我現在有時間,你儘管說。”去哪裡找他這樣體貼的老公,智商高情商也高什麼的,簡直就是21世紀完美好男人了好麼?
莫箏甩甩手上的水珠,沒關水龍頭,帶著點小小的放縱感看著誰嘩嘩溜走。她知道秦風向來很敏感,這一次也不例外。自己還什麼都沒有說就已經被察覺。不過即使是秦風,聽到自己要說的話恐怕也掛不住淡定的表情了吧。莫箏擡頭看著鏡子裡的秦風,和中午分開的時候沒什麼變化,除了淡淡的倦色。
“你說過我們一起回家?!蹦~和鏡子裡的秦風對視著,外面辦公桌上躺著的那份協議書早就待命了,莫箏卻還是有些不敢坦白。怯懦歸怯懦,事情總還是要做的,這個時候畏畏縮縮對誰都沒有好處。“我改變主意了,秦風,我要走了。就這一次,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回家,我有些事情要去辦,明天就走?!?
“你說什麼?水聲太大了我聽不清?!鼻仫L像是沒聽見一般,水聲混雜著莫箏的聲音雜亂不清,或者說這只是秦風不願承認所找的藉口。幼稚且容易戳穿,莫箏深吸一口氣,關上水龍頭,狠狠地又重複一遍:“我說我有事情要去做,明天就走??赡懿粫貋砹耍晕覀儭?
“因爲你不會回來,所以我們離婚吧。離婚協議書放在外面的辦公桌上,只需要我簽字就行。如果我不願意的話,你就會申請分居等到時限滿了就自動離婚。你是想說這個吧,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秦風打斷莫箏的話,冷冷地看著她。沒猜錯的話,莫箏還會加上一句真是抱歉以及謝謝你這麼多年的照顧。但是秦風現在完全沒心情接受這種突如其來的謝意。
莫箏尷尬地點頭:“全對,沒有錯?!鼻仫L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不過這麼輕易就被人猜了個透的我難道不是該生氣的那個嗎?連離婚協議書的部分都猜中了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秦風走近一步,隨手撥開莫箏額前的碎髮:“所以這就是你想說的,說完了?”
莫箏又點頭,身後就是洗手池,退無可退了。
“那就回家吧?!鼻仫L嘆氣,牽起她的手:“我什麼都沒聽到,也不想再聽到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