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裡, 她就是個工具。”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而且就算我說不是，你也不會相信。”

“你從來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即使對方是個完全無辜的人, 你也還是昧著良心見死不救。”

“是, 這是對我最有利的應對方式。我不是什麼無私的好人, 所以我不否認自己所做的事情。”

“你們組織還準備幹什麼？是不是要把所有和你們不一樣的人全都抹殺才能安心？”

“我和他們沒有關係, 五年時間一到就會自動解除約定。到時候我會徹底脫離組織, 之後發生的事情就真的和我沒有關係了。”

“你還真是誠實啊，問你什麼你都說。”

“不是你讓我說的嗎，我說實話還讓你不舒服了是怎麼的？”

黑冷冷地哼了一聲：“從你們破壞了我的生活之後, 我就一直沒有舒服過。”他的手指還覆蓋在莫箏手腕的傷口上。鮮血順著兩人的手流到地面上，即使是看不清東西的夜晚, 也還是讓人覺得殷紅一片。

遠望處霓虹燈一閃一閃模糊不清, 那是在遙遠的市區裡的燈紅酒綠。在這個小小的廢棄居民區, 一星火點都尋不見。

秦風雙手握在兩側，注視著莫箏的表情, 嘴裡卻是在對黑說話：“你放了她，我可以幫你求情。只要你不再出現，我就告訴他們你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一個不能再重生的人對他們是沒用的，我可以幫你擺平，只要你放了她。”

“放了她？”黑露出嘲諷的表情：“當年你們誰放過我了？我痛苦的時候你們不放過我, 我不被當人看的時候你們不放過我, 我生死反覆的時候你們不放過我。現在, 你讓我放過她？你憑什麼？”

“可她是無辜的。”秦風淡淡地走近天臺邊緣的兩人, 被黑喝住：“你停下！”

秦風停住腳步, 舉起自己的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攜帶危險武器。走得近了還是看不出莫箏的表情。像是站在那裡的只是一尊人偶一般，雙手被繩索縛住, 其中一隻手被黑抓住，還在不停地流血。他能感覺到莫箏在看他，看著他所在的方向，卻又沒有真正地在看他。秦風不顧黑的阻攔，輕輕地開口問道：“莫箏，你還好嗎？你說句話，不要這樣一直沉默。”

“她有什麼能跟你說的？”黑打斷秦風的話：“你這四年一直在欺騙她，現在她知道真相，肯定恨你恨得要死。我承認她無辜，但是這個世界上不是無辜就可以倖免於難的。”黑在夜色下對莫箏說了些什麼，聲音太輕秦風什麼都聽不見，更遑論遠處的吳哲。然後秦風就看見黑指間閃過白光，柳葉刀又要劃出第二道傷痕。

秦風驟然發力，衝過去和黑廝打起來。莫箏離得近，在撕扯中被推到一邊。秦風一拳頭狠狠打在黑的臉頰，終於失去了一直以來遊刃有餘的姿態：“你給我閉嘴！我是在問她，不是問你！”

黑啐出一口血，毫不客氣地在秦風身上劃出深深淺淺數十道傷口。柳葉刀雖然鋒利，但是如果沒有找好角度是不容易對人造成致命傷害的。這也是當時方源小弟能夠爬起來的原因。黑只是給他添了不少皮外傷，筋骨並無大礙。雖然這一次黑是想下狠手，但是秦風也不是個息事寧人的主顧，打起架來虎虎生風。一時間兩人拳腳互通，都掛了彩。

吳言、方源兩人看見異變，飛快趕來支援。三對一，雖然卑鄙，但是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三人輕而易舉地制服了黑，吳言扯下自己的領帶綁住黑的雙手，將他面朝下丟在旁邊。

確定沒有危險之後，秦風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去給莫箏鬆綁。莫箏還是愣愣的，看見秦風的時候不自覺顫抖了一下。秦風以爲她是被嚇到了，連忙拍拍她的臉，焦急地喊著她的名字：“你怎麼了？都結束了，都結束了，不要怕。”

莫箏只是安靜地坐在地上，秦風擡起她的手檢查了一下。剛纔那道傷口深可見骨，最好還是趕緊處理一下。秦風就要將莫箏打橫抱起帶回去的時候，莫箏突然輕輕地推開他，抓住他的衣領，嘴裡小聲呢喃著什麼話。秦風聽不清她在說什麼，於是湊近了耳朵。

黑從水泥地面上擡頭，看著秦風怨恨地笑了：“在你來之前我答應過她一個要求，說是會告訴她在這個計劃裡到底有什麼價值。現在你已經告訴她了，但是我還是想讓她再確定一遍。莫箏，你還想聽嗎？只要你搖頭，我就絕對不跟你再提一個字。”

莫箏愣怔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搖頭。秦風託著她的臉，額頭碰著額頭細細看著她，聲音悲愴：“不知道好不好？我們回家繼續過日子，這件事情就忘記它好不好？”

“可是我需要知道。”莫箏終於開口說話，雙手顫抖地握住他的手：“我想知道，讓他說。”

黑伏在地上，剛纔在扭打的時候那個叫方源的男人掰斷了他的手腕，此刻火辣辣地疼。秦風對著他也是拳拳用力，只有那個吳言還稍微厚道點沒有下死手。黑覺得身體越發地不聽使喚，竟像是每一次要死去時的感覺。黑拼著最後一口氣，翻身朝上仰面躺在地上，肺部的血泡害得他嗆咳幾聲。然而所有人都只是冷眼旁觀，彷彿在看一條死狗。

厭惡之情油然而生，黑裂開嘴陰沉地笑了。他想起自己脊背佝僂神情悲痛的父母，想起揹負著罪惡感的宿舍長還有大峰那些朋友，想起自己所遭受的非人待遇，以及不遠處那個名叫莫箏的女人享受的幸運。她比自己幸運太多了，從各種意義上。

黑討厭比自己幸運的人，尤其是這個人和自己處於相同的地位。同爲重生人，差別待遇只會讓黑的怨恨加倍。

“那你聽好了。你沒有價值。雖然作爲重生者來說你是彌足珍貴，但是也沒有到那麼珍貴的地步。想要得到你的數據，他們完全有辦法讓你乖乖聽話。可是他們沒有這麼做，你知道爲什麼？因爲你是秦風的玩具，這就是你的價值。”

秦風抱緊莫箏，雙眼怒視著黑。凌晨細微的陽光還沒有顯露出來，地平線上卻已經隱約有了魚肚白的跡象。秦風的手緊緊扣著莫箏的胳膊，對著黑大吼大叫：“你閉嘴，你在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最清楚不過。”黑無所謂地深吸一口氣。在來之前他就沒想過要全身而退，此刻那些人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吧。他只需要再拖延一段時間，只需要再一點時間就夠了。黑咬牙將自己手上的手腕往地上裝機，錐心的疼痛使他清醒：“你就是把她當玩具。因爲實在沒有什麼別的價值，所以才把她放在身邊當成自己的東西。你以爲自己喜歡她？快別開玩笑了，你這種人哪裡會喜歡別人。狼心狗肺的人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我不是讓你閉嘴了嗎！”秦風輕輕地把莫箏放在地上，朝黑走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讓你閉嘴，你沒聽到嗎？”

“真是抱歉啊，我還真的沒有聽到。”黑裂開嘴，牙齒被血浸得血紅：“是她讓我說的，你有本事就去堵住她的耳朵啊。在這裡跟我發脾氣，還不就是看我不順眼。”

秦風一拳頭砸在他的肚子上，恨恨道：“我讓你閉嘴！”

“你害怕了？你也會害怕？”黑仰天笑著：“你不愛他，你只是不甘心。等你把她拐上牀了，你就厭了。等你厭了肯定會拋棄她，還不如我現在提醒提醒她，省的她以後難受。”

秦風站起身四處打量，在天臺邊角找到一根生鏽的鐵棍。刺耳的金屬與地面摩擦聲響起，秦風拖著長長的鐵棍走到黑身邊。莫箏驚慌失措地叫起來：“別打他！別打他！”秦風像是聽不見一樣，手裡的鐵棍雨點一般落在黑的頭上身上。吳言等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就這麼呆呆地看著秦風動手。

莫箏爬起來，步履蹣跚地撲過去：“別打，我不怪你，真的。別打。”她的手指嵌進了秦風的衣袖，染紅了一片。秦風放下鐵棍，抱住莫箏，嘴裡不停地說道：“我求你別信他，我求你。”

莫箏推開他，和他隔出一人的距離，微低著頭：“我真的不怪你。我喜歡你的，非常喜歡，我不怪你。”

方源反應過來，幾步衝過來檢查黑的脈息。雖然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但是似乎還有意識。暗中鬆下一口氣，方源高聲痛罵：“在警察面前就這麼明目張膽地行兇？你當我死人啊！下手這麼重，要是真的出現個萬一，你說我要不要直接把你送進去！”

地平線出現了第一縷曙光，霓虹燈的顏色黯淡下去，有幾星亮光正在向這裡移動。方源的訓斥聲在耳邊炸開，秦風卻不管不顧，執意抱著莫箏：“你別信他，我求你。”

失血過多的眩暈感襲上了莫箏的大腦，在昏過去前一秒，莫箏似乎隱約看見許多綠色的肩章涌過來。還有人字拖啪嗒啪嗒的聲音，小白的臉模模糊糊的出現在視線裡，滿目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