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秦風手指摩挲著咖啡杯, 好像自己真的沒有聽到莫箏說的話一樣:“你剛纔說什麼?”
莫箏給自己壯壯膽,不停地暗示自己這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不過就是……不過就是拒絕了一個大魔王的告白罷了……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應該?莫箏又塞了塊冰在嘴裡,含混不清地重複道:“就是、就是不行的意思, 這一次我說清楚了, 你也聽見了。是不是?”
然而秦風這回仍是沒什麼大反應, 拿走莫箏的杯子放到一旁:“太涼了對牙齒不好?!鞭D頭又問:“你說什麼不行, 我今天好像耳朵不太好用, 你再說一遍。”
鬼才信你耳朵不好!莫箏恨恨地看著自己的冰塊被人拿走,又不好發(fā)作,只能又重複一遍:“我說不可以。”
“什麼?”秦風裝傻。
“我說不可以!不可能!你聽清楚!”
“聽清楚什麼?”
“……”莫箏緊緊皺著眉, 看著秦風始終未變的表情,終於泄下氣來。她不是沒有想過秦風得到這個答案後會作何反應, 但是萬萬想不到居然是這樣無恥的裝聾作啞。
“這樣一點意思都沒有?!蹦~收斂了表情, 沉靜地回望著秦風。這麼多年她一直讓自己看起來很沒心沒肺, 卻從來沒有真的沒心沒肺的時候。她笑的時候會在想笑得夠不夠爽朗,哭的時候會想是不是很招人討厭。裝傻裝天真的時候太多了有時候都要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大學畢業(yè)生, 但是每一次清醒過來就會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她弄丟了什麼東西,所以就註定得不到時什麼東西。譬如她沒有心跳,就永遠得不到另一個人心跳的聲音。即使那人信誓旦旦也是不能信的,因爲她感覺不到。左胸腔的空白如果不是一顆活生生的心臟就不能彌補,更何況幾年不痛不癢的小曖昧。愛情這玩意兒保質期忒短, 莫箏不相信。
沒有恨也沒有愛, 莫箏的眼睛裡就像漏斗漏出的水, 什麼都留不?。骸笆悄阋獑柕? 我也回答了, 你還想怎麼樣呢?”
秦風握著杯子的手更加用力,餐廳裡的人越來越多, 嘈雜的聲音蓋過了莫箏的話聲。明明就是猶如耳語一般的音量,秦風卻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還想怎麼樣?自己還想怎麼樣呢?秦風感覺到自己嘴角苦澀的弧度,像一個永遠都暢懷不了的標誌:“我沒想怎麼樣,我就是沒想到你會這麼說。你難道不是和我一樣嗎?喜歡的話,爲什麼要這樣?”
那天晚上秦風曾經問過她爲什麼不能坦白自己的想法,莫箏有想過要告訴他一些事情。但是似乎已經來不及了。左胸腔開始隱隱約約地痛起來,好像她缺少的那部分器官正在被什麼人撕扯虐待一樣。手腳的溫度即使是夏天都不會有正常人的溫度,卻不得不逼迫自己做出一副熱死了的樣子。冬天是最難熬的,沒有了心臟系統(tǒng)的供血,每個嚴寒的日子她的身體便如同在冰窖裡躺了十年八年似的僵硬遲鈍。幸運的是她的臉色還算正常,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裡沒有人懷疑過她的異常。
可是這能作爲長久之計嗎?又不是自己冬天多喝兩杯熱水就能解決的問題。莫箏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機能每一年都在逐漸下降,秦風也察覺出不對的地方所以每天逼著她去晨練。但是真正糟糕到什麼地步歸根究底只有莫箏一個人知道,而莫箏沒有告訴秦風的是這個糟糕恐怕真的很糟糕。
然而這並不是莫箏拒絕的原因。這樣的猶如韓劇一般的虐心虐身的把戲莫箏不想玩,她的拒絕是嚴肅的。毫不客氣的說,這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任何人都動搖不了。莫箏支起身子去拿檸檬汁的杯子,手指不經意擦過秦風的小臂,指尖冰涼冰涼的。莫箏毫不在意地晃了晃杯子裡晶瑩剔透的冰塊:“我承認我喜歡你。但是我的喜歡和你的恐怕不是一個程度。不對等的愛沒什麼好下場,很容易就平衡崩壞的不是嗎?與其以後我們吵架,不如現(xiàn)在就趕緊劃清的好?!?
秦風只是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一句話都不說。他的眼神大概就和莫箏的手指一樣涼,沒有多少人能夠頂?shù)米∏仫L的壓力。以前莫箏也不例外,但是今天情況似乎有些特殊。
莫箏嘆口氣:“你也別總是這樣看我,你不就是沒想到我會拒絕嗎?也不用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吧。你還是很帥的,至少是我周圍前三帥的,我很喜歡你,所以拜託你收起這種表情吧,我壓力很大?!?
“我就是在想,你怎麼總是話不對題?!鼻仫L微微眨了眨眼睛,聲音低沉:“既然你也承認是喜歡我的,又爲什麼不答應?”
服務生的聲音遠了有近,周圍不停地有人坐下。熱鬧的氣氛伴隨著空氣擴散,卻完全無法進入秦風的耳朵。外人的熱鬧永遠都是外人的,和他沒有關係。他現(xiàn)在想知道的不過就是莫箏在想什麼,爲什麼兩個人難得有了共識卻還是能得出這樣令人難以接受的結論?
“我如果說不能告訴你,你能不要再問了嗎?”莫箏試探著和他討價還價。
“不可能?!鼻仫L沒有猶豫地直接拒絕:“你是要一個剛剛被人無情拒絕的人那麼好心地答應你的請求的嗎?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點。而且你認爲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你矇混過去?四年來你以爲我是什麼人?一個智商甚至還不如你的笨蛋嗎?”
臥槽不帶這麼人身攻擊的!被拒絕了就可以羞辱別人的嗎?莫箏被硬生生噎住之後的話,覺著自己還是把老闆想得太好心了點,早就該清楚這個人毒舌起來不是人的屬性,生氣也是會拿人泄氣的那種。莫箏逼迫著自己做了幾個深呼吸,也很不高興地反駁道:“沒有理由,我就是不想答應。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有?!鼻仫L步步緊逼:“今天早上你還在猶豫,爲什麼短短一個上午你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九點到十點鐘這段時間你做了什麼,或者發(fā)生了什麼。我有權利知道,當我還是你法定意義上的丈夫的時候。以及,”秦風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著,極有規(guī)律的聲響,讓莫箏轉不開自己的眼睛:“我需要知道那條短信上到底寫了什麼?!?
……
略嚇人啊這樣,你這個是野獸直覺吧不要太好用!又不是什麼熱血漫男主設定有必要這樣一猜一個準嗎?莫箏心裡罵的厲害,恨不得能把秦風的頭按在桌子上打到他失憶。
我要是知道怎麼解釋還用著麼糾結嗎?我要是知道怎麼能夠讓兩個人都滿意、我要是能夠把事情都處理好,我爲什麼還要坐在這裡像個傻子一樣和你乾瞪眼?你以爲我很喜歡在餐廳說這種沉重話題嗎?你以爲我不想安安穩(wěn)穩(wěn)和你在一起什麼都不用想嗎?你不想就不想,我能嗎?我能和你一樣嗎?
莫箏冷下臉,和每一次都會提前妥協(xié)的表情不同:“我沒什麼需要對你隱瞞的。那條短信你如果想看完全可以去查我的記錄。但是現(xiàn)在我不想和你繼續(xù)說話了,我先回去。你如果要趕我走的話,最好現(xiàn)在就能說出來?!痹捠沁@麼說,莫箏卻是打定了注意區(qū)分不會這麼絕情。就算自己真的沒有接受他,總不至於立馬就翻臉不認人。
自己對他還有價值,所以不會因爲這樣無關緊要的事情就否決自己。她這樣認爲,所以才這樣肆無忌憚。當然如果秦風真的要趕她走的話,估計莫箏下一秒就是坐回來開始賠禮道歉這種絲毫沒有節(jié)操的事情了。
敢不敢更加沒有骨氣一點?莫箏在心裡這麼唾棄自己,同時等待著秦風的回答。
秦風糾結地盯了她許久,太糾結了以至於莫箏都恨不得抹平他的額頭幫他做決定了。有什麼好看的你每天都要對著我十幾個小時還沒看厭?你再這麼看下去我就默認你不會趕我走了??!而且你沒看這裡人太多了嗎那邊站著的兩位已經在瞪我們了啊喂!
“算了?!鼻仫L頭痛似的朝她擺擺手,撐著額頭不再看她:“你先回去吧,我下午可能有點事情。今天下午沒有預約,你幫我把書架上的文件整理一下。等我回來一起回家?!彼椭^,莫箏看不清他現(xiàn)在的表情,不過聽聲音不會很高興就是了。至少最後那一聲乾澀的笑沒有哪個笨蛋會覺得他高興:“記得一定要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回家。知道了嗎?”
莫箏點頭,想起秦風這時可能看不見她,於是連忙開口回答:“知道。”想想覺得不太放心,今天的感覺似乎格外不安,又叮囑一句:“記得早點回來。”說罷衝著等候已久的客人抱歉地笑了笑,走出了餐廳大門。
外頭的陽光和他們進來之前一樣的溫暖,但是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伴隨著莫箏走出的每一步。街上的每個人都一臉幸福,爲什麼不幸福好像只有她?莫箏餐廳門外小小的站了一會兒,有人也從餐廳出來,和她輕輕地撞了一下,戲謔的笑聲擦過她的耳邊。那人穿著大大的黑色帽衫,莫箏甚至來不及看清那人的樣子。
“混蛋?!蹦~狠狠地罵著,厭惡地擦著自己的耳朵,攥緊手掌中小小的紙條,埋著頭直直地往前走。
無人小巷不安全,甚至連大街上的人都有嫌疑。莫箏直到走入電梯確認自己在監(jiān)控之下才敢打開自己手裡已經被汗浸溼的紙質纖維。上面零星寫著幾個字,不是用報紙剪出來的也不是打印字體,就是普通的手寫字,一點兒想要隱藏的意思都沒有。
“你還真當我好欺負是不是?”莫箏冷笑:“光天化日也敢出來,殺人犯?!睂⒓垪l團成一個團,在口袋裡撕了個粉碎。走出電梯的時候,莫箏面無表情地將碎屑丟在了不同的垃圾桶。
“吵架了?”服務生在結賬的時候湊過來,莫箏剛剛一個人先走實在是很反常。雖然有些八卦,相識的服務員還是很關心兩個人的關係?!坝袝r候要讓一讓的,不能總是這麼強硬?!?
秦風看著門外和莫箏撞在一起的那個人,勉強做出禮貌的樣子:“要是強硬就能解決的事情,可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