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坐在沙發上說話。
杰奎琳就問了劉萬程一個問題:“中國并不落后啊,為什么要叫發展中國家?”
劉萬程解釋說:“你看到的,是中國東部沿海城市,屬于比較富裕的地方。中國東西部發展是很不均衡的。西部大多數地方還是很貧窮,有的地方老百姓吃飯的問題還解決不了。綜合來看,中國還是很貧窮落后的發展中國家。”
杰奎琳笑笑說:“米國也有很窮的地方,比如我們底特律,綜合起來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而且,論GDP總量的話,中國已經超越了許多的發達國家。大部分人的生活水準,恐怕比發展中國家要好許多。”
劉萬程說:“中國人口多啊,GDP雖然挺高,平均下來就少了。這個國際上是有衡量標準的,也不是中國自己說了算的。”
杰奎琳隨即就把這個話題繞過去,說其他的了。
雖然她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但劉萬程通過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可以看出來,她心里是不同意劉萬程這個說法的。
這不是杰奎琳的性格。
好和劉萬程斗嘴的杰奎琳,最喜歡的就是抓他的錯誤,和他爭論,直到有一方敗下陣來。
劉萬程就奇怪,杰奎琳為什么不在這個話題上和他爭論呢?
杰奎琳開始夸贊起這個城市來。這么晚了,大街上還人涌如潮,熙熙攘攘,一片繁華。最重要的是,大家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容,輕松而愜意。
沒有吵架的,更沒有搶劫、槍擊一類的案件發生,也看不到鳴著笛呼嘯而過的警車,這在米國是不可想象的。
她就又問劉萬程:“為什么中國可以做到這個,而米國做不到呢?”
劉萬程就笑笑說:“中國是法制國家,米國是自由國家,性質不一樣的。過度自由的結果,就是犯罪率暴漲。這也是中國不會在這方面學習米國的原因。”
杰奎琳說:“那就是說,中國的獨裁制度比米國的民主制度好咯?”
劉萬程就嚴肅了問:“誰告訴你中國是獨裁制度的?”
杰奎琳說:“你們一黨執政,不搞民主選舉啊?”
劉萬程就搖搖頭說:“杰奎琳,你不了解我們國家的制度,不要信口開河。我們同樣是民主制度,只是因為國情和米國不同,方式才不會一樣。有機會我給你講解一下我們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和政治協商會議制度,你就知道,我們是怎樣進行民主集中制的了。”
杰奎琳顯然也不滿意劉萬程這個回答,但仍舊沒有爭辯,改了話題說美食。
劉萬程解答著杰奎琳的疑問的時候,心里卻在思索。杰奎琳在大學里是學商務管理的,為什么心里卻有這些奇怪的想法?
關于國家等級的概念,一般人是不會過于在意,刻意比較的。還有社會制度問題,也不是她應該正常思索的事情。
她僅僅是逛了一下城市的街道,就聯想到這么多問題,是大學里學到的知識讓她對這個有了興趣?
最終,劉萬程否定了這個答案。
商務管理不會牽扯到這些類似制度的問題。對一個國家的等級和制度去進行評論,而且不相信劉萬程的解釋,就說明杰奎琳在自己心里,早就有了一個成熟的定義。
那么,她這個對中國的,早已成熟的定義,是哪里來的?除非,她接受過CIA的洗腦教育。
近年來,米國許多政治精英開始警惕中國的發展,正是看出了這個蜷縮于發展中國家外衣之下,韜光養晦的國家,將來必將因為意識形態不同,而成為米國的敵人。
一個貧窮的發展中國家,米國是不會懼怕的。米國懼怕的,是一個行將崛起的大國。
在這樣一種心態作用下,其CIA官員對他的特工培訓,必然會貶損中國,稱其為獨裁政府,甚至連中國自稱發展中國家也會被當做一種陰謀。
這些知識,是周鐵民灌輸給劉萬程的,此刻,他卻基于這些知識,開始懷疑杰奎琳的身份了。
杰奎琳也許是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才突然轉了話題,夸中國城市的繁華,夸這城的治安,不料卻又引出一個敏感話題來。
杰奎琳談論美食,劉萬程心里在思考,就有些心不在焉。
杰奎琳看出來了,問他:“爸爸,你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是因為我的突然出現,打擾到了你的生活嗎?”
劉萬程不敢再想下去,這小丫頭太敏感了。
他笑笑說:“爸爸今天下午去公司處理了不少的事情,有些累了。要不是因為等你,我早就睡了。你能跑來看我,我還是很感動的,當然不會是因為你了。”
杰奎琳就點點頭問:“那你什么時候可以處理完公司的事情,陪我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你的公司嗎?”
劉萬程回答她說:“再給我兩天的時間,估計就差不多了。你如果愿意去公司,可以讓徐輝陪著你去,爸爸要開會,沒有時間陪你。”
杰奎琳就不高興說:“你不陪我,我干嗎要去公司?一點意思沒有。”
劉萬程說:“那就讓徐輝和你先在附近轉轉,過兩天我忙完了,咱們一起去首都,開始咱們的旅行。”
杰奎琳情緒有些失落,表示要洗澡休息。劉萬程就領著她去浴室,把給她準備好的浴巾牙具一類都指給她看,又和她去準備好的臥室,里面高秀菊已經都收拾好了。
杰奎琳去洗澡了,劉萬程這才有功夫問徐輝,和杰奎琳都去了哪兒,杰奎琳都向他打聽了什么?
從徐輝的回答里,劉萬程沒聽出什么異常來。杰奎琳感興趣的,只是他的一些經歷,特別是關于徐潔和高秀菊的,其余并不感興趣。
也許,是自己過于敏感了?杰奎琳就是個小調皮蛋,她怎么能成為擔當大任的CIA間諜呢!
他不是反諜專業人員,只是處于個人經驗的判斷,根本沒有什么實際意義。但他也不想把自己的懷疑去專門告訴周鐵民。
萬一自己的懷疑不準確,無論是冤枉了杰奎琳,還是影響了專業反諜人員的判斷,對江山集團來說,都是有害無益的。
最終,他還是決定,不再胡思亂想,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待杰奎琳。至于她是不是間諜,還是由周鐵民操心去吧。
其實,周鐵民一直就在那家小旅館里住著,沒走。待到給老魏的實驗室配備的密保專業人員到位,沒等劉萬程緩過氣來,帶著一家人去首都旅行,他就又把劉萬程叫過去了。
劉萬程考慮再三,還是把對杰奎琳的那些懷疑,都告訴了周鐵民。
不料周鐵民笑笑說:“如果這個杰奎琳是CIA的人,被他們故意安排在你身邊,也無非就是一個潛伏的死子,暫時不會有什么危害的。因為憑她的知識,還沒有能力竊取你實驗室里的絕密資料。憑她的年齡和經驗,她也沒有組織嚴密諜報網絡的能力。”
劉萬程就奇怪問:“那他們安排這么一個人在我身邊,又有什么用呢?”
周鐵民就解釋說:“諜戰是一門特殊的藝術,就像下圍棋一樣,要有持久的耐心和毅力。乍一看,杰奎琳毫無用處,是個死子。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死子變成活子的時候,那個破壞力,就不是一般情報人員可以做到的了。
正是因為這是個死子,毫無用處,我們才輕易不會懷疑到她身上,她才會更加安全。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和你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深,成為你的親信,甚至成為你家庭一員的時候,她就會有機會接觸你的工作和機密。而且,她在潛伏當中,會逐漸學習、成長,直至最后成熟起來,具備建立情報網的能力。到那時候,她還會不可怕嗎?這是諜戰當中慣用的潛伏伎倆。”
劉萬程聽了,不由后脊背發涼,半天才問周鐵民:“那,我應該怎么辦?”
周鐵民說:“不露聲色。”接著就解釋說,“潛伏,最怕的就是被對方注意到。好多被對方注意到的潛伏者,自己并不能意識到,后來反而會被對方利用。或者被對方潛移默化,認同了對方的理念,主動叛變,成為對方的棋子。或者因為和對方相處久了,真的產生了感情,成為對方的俘虜,為對方工作,成為雙面間諜。”
劉萬程看周鐵民半天,忽然就問:“周哥,你讓我答應杰奎琳做情人,也是想發展她做雙面間諜吧?”
周鐵民坦然說:“有那個意思。但你不是我們這條線上的人,我也就是給你個建議,做不做我們并不強求。你只要不驚動她,引起對方專業人員的警覺就可以了。”
就在劉萬程低頭沉思,考慮如何對待杰奎琳的時候,周鐵民突然說話了。
他說:“我今天找你過來,不是跟你討論這個問題的。”
劉萬程就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他。
過了好久,周鐵民才臉色嚴肅,用沉痛的話語說:“我們首長,走了。”
劉萬程吃驚地看著周鐵民。他已經猜到那位首長是誰了,因為新聞上發了訃告沒有多久。
就聽周鐵民接著說:“不過,首長未竟的事業,還需要我們繼承下去。新的首長已經到任了。”
沉默一會兒才說:“在新首長交代新的任務之前,我手里還有一個老首長交代的任務沒有完成,我想完成它,以告慰老首長在天之靈!”
把江山集團交到趙一舟手里,劉萬程清閑下來之后,心里卻總是有些忐忑不安。那天,他對趙一舟說的,不是客氣話。
他已經預感到,周鐵民允許他閑下來,恐怕,會是有更艱巨的任務要找他。
今天,這任務果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