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凡收到的傳呼,其實不是老闆打的,而是老闆的大兒子打的。
這個大兒子叫郎雄,跟他弟弟郎威的名字一樣有氣勢,但是他本人長得卻不怎麼像是很英雄的模樣,反倒是有一點點混不吝。
黑黑瘦瘦的他,穿著一件誇張的方格襯衫,戴著一副大蛤蟆鏡,讓人一看,就猜他不是好人。
他的弟弟郎威看著就要更像好孩子一點,白襯衫加上黑褲子、運動鞋,帶著一種純樸的氣息,只是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郎威變身之後,比郎雄更加瘋狂。
“兩個電話,總共兩毛。”
帶著高度近視鏡的老大爺從小賣部的玻璃窗子口上望著郎雄,伸出了一隻顫顫巍巍的手。
郎雄白他一眼,扔了兩個硬幣進去,掉頭就走,嘴裡兀自嘀咕道:“兩毛逼錢,還尼瑪要?窮死你算了……”
這是在肥縣北郊的主幹道旁邊,小賣部的背後是肥縣城區,小賣部的對面就是那片工業區。
郎雄打傳呼的功夫,郎威就站在馬路對面的路口,衝著工業區的方向張望。
“哥,傳呼打完了?”
郎威隨口問了一句,又說:“那傢伙拐裡面去了,暫時現在跟上去,還是等咱爸爸到了再進去?”
郎雄說:“廢話!裡面那麼多廠子,誰知道那傢伙往哪裡躲?一眼看不住,再讓那傢伙丟了就麻煩了。這樣,你在這裡等咱爸爸,我先跟進去,看看他在哪裡落腳。”
郎威說:“哥,你好好歇會,在這裡等咱爸爸,我進去跟著吧。”
郎雄捶他一拳,說:“也行,那你小心點。”
郎威咧嘴一笑,拍拍胸脯,說:“沒事,張硯水以前沒見過咱們倆,萬一讓他發現我,我就說我是附近廠子的工人。”
他沒好意思給郎雄說,這纔是他主動要求跟上去的原因。以他的形象,就算是被人發現了,他也能以剛纔的理由解釋一下,但是他哥哥郎雄不行,別人得傻到姥姥家,纔會相信他哥哥是工人。
這一片工業園區就是那一片最爲荒蕪的工業園區,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廠家在這裡堅持著了,走進去之後,除了他自己的腳步聲,完全聽不到有哪裡傳出來的機器工作的聲響。
郎威拐到這片區域之中來,一直都是踮著腳走路的,他聽他爸爸說過,張硯水修爲很高,一旦他們的跟蹤被發現的話,極有可能遭遇張硯水的攻擊。
不過他必須得承認,張硯水也是十分小心的人,即便是進入到了這樣的無人區域之後,那人的腳步聲一樣是輕易不可聞。
好在豺狼人的天賦之中,就有追蹤的技能,在早先發現了張硯水的蹤跡之後,郎威已經是鎖定了張硯水的氣息,即便是聽不到張硯水走動的聲音,他也一樣能夠輕易找到張硯水的所在位置。
他在走進這片工業園區之前就猜測著張硯水來此有著不願爲人所知的目的,所以他估計張硯水進來之後鐵定會找一個隱蔽的場所藏起來,但是他沒有想到,最終找到張硯水的時候,張硯水居然是大大咧咧的站在一個廢舊的院子之中。
郎威是在一條街道的拐角處發現張硯水的,躲在拐角的這一邊,他能夠看得到張硯水的側臉。
那是一條粗獷的漢子,側臉上可以看到他的絡腮鬍子,看著不似善類。
不過張硯水的臉色明顯極其難看,而且似乎還在抽泣。
郎威不免有些好奇:這傢伙哭什麼呢?
在他現在所在的角度上看不到張硯水能夠看到的東西,
但是卻能嗅到空氣中眼淚的氣息,他想把身子探出去更多一些,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卻不想沒看到讓張硯水哭泣的東西,卻是看到張硯水從口袋之中掏出來了一個大哥大。
1995年的時候,大哥大還是非常奢侈的一個東西,儘管信號奇差,但售價不菲,普普通通的大哥大都要兩三萬塊錢。
郎威沒想到張硯水居然能隨身帶著這玩意,忍不住輕輕“咦”了一聲。
張硯水警覺,凌厲的眼神朝著這邊望過來。
郎威在最後關頭縮頭回去,心裡一陣撲騰撲騰的亂跳。
過了一會兒,那邊一直沒有什麼動靜,郎威就想再探頭出去看看情況。
誰知道他剛把一隻眼睛露出去,就看到了張硯水的臉。
張硯水不在院子裡了,張硯水就站在郎威的眼前。
剛剛流過的淚還不曾擦乾,那一雙大大的眼睛還是紅呼呼的,但眼睛裡面的目光已經是帶了殺氣,讓人不寒而慄。
郎威大著膽子乾笑兩聲,說:“大……大哥,我什麼都沒看見,你……你忙你的……”
他裝作沒見過世面的土老帽,朝著張硯水手中的大哥大投去眼饞的一瞥,轉身要走。
張硯水拍拍他的肩膀,說:“你站住。”
他不僅僅是拍拍郎威的肩膀,而是直接將郎威的肩膀抓住。
這一抓也不僅僅是爲了將郎威留在這裡,這一抓直接抓破了郎威肩頭的衣服,抓破了朗威肩頭的皮肉。
一抹鮮血順著張硯水的指縫流出來,疼痛的感覺瞬間襲上郎威的大腦。
郎威儘可能讓自己保持著清醒的頭腦,裝作普通人的模樣,“哎喲”一聲尖叫,就想縮回肩膀,口中叫道:“大哥我錯了,我再也不偷看別人了,我錯了……”
“你的確錯了。”
張硯水一雙紅紅的眼睛落在郎威驚恐的眼眸上,輕聲說道:“你錯在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的眼前……”
郎威一愣神,恍惚之間還沒明白這漢子究竟什麼意思。
張硯水又說:“我弟弟死了,我心情很不好,偏偏你出現在這裡,那就只能算你倒黴!”
他手上忽然發力,竟是要將他的手指抓緊郎威肩頭的架勢。
“啊——”
郎威一聲尖叫,心中已然明白,敢情張硯水居然是因爲現在心情不好,要殺他泄憤。
豈能坐以待斃?!
郎威尖叫著,嗓門驟然變粗,身形微拱,身上的肌肉迅速膨脹,將他的上衣撐開。
飛舞的衣衫碎塊撩起來在張硯水的眼前飄飛,郎威的一隻手臂猛然揚起,變化成爲利爪的手劃向了張硯水的腹部。
“嘶——”
張硯水淬不及防之下,居然中招,腹部的衣服被郎威劃開的同時,連帶著腹部皮肉也被劃傷。
一道鮮血從張硯水的腹部飈飛出去,甩在了旁邊的腔壁上。
郎威趁此機會,閃身掙開張硯水的手掌,向他嘶吼。
尖長的臉孔之下,鋒利的獠牙伸出來,涎水嘀嘀垂落,郎威低吼道:“想殺我,沒門!”
“居然……是豺狼人。”
張硯水並不如何意外的樣子,冷笑道:“我就說怎麼會有人莫名其妙的來這邊,看來你是來送死的。”
他伸出一隻右手,朝著郎威推來。
這隻手掌初看
似乎依稀尋常,但是乍一推出,空氣之中的水系力量居然是蜂擁而去,匯聚在了這隻手掌的前面。
巨量的水系力量因子擠壓在一起,凝結成爲一顆籃球大小的水彈。
這水彈是旋轉著的,反射出來的日光璀璨光亮,流光溢彩,看著十分好看。
然而郎威卻是在這水彈之中感應到了強大的殺意。
全身上下幾乎所有的毛髮全都豎了起來,受到這一股殺意的刺激,郎威剛剛凝結的一點戰意迅速土崩瓦解,剩下的唯一的念頭就是逃走。
但是已經遲了,那水彈已經被張硯水推到了郎威的胸前。
在郎威的雙腿肌肉繃緊,正準備竄出去的時候,這一顆水彈受到張硯水的的手掌擠壓,已經變成了扁的。
殺意襲至胸口,間不容髮,水彈之上的光彩刺眼,酸澀難當。
郎威雙目爆睜,大喝一聲, 一口唾液脫口飛出,噴在了張硯水的臉上。
張硯水眉毛聳動,忽然皺眉。
水彈轟然炸響,包裹在水彈之上的強大力量瞬息之間爆發出來,徑直衝擊在了郎威的身上。
郎威倒飛出去,一口鮮血從他的嘴巴之中噴出來,化成血霧。
而在他的胸前,一片片的血肉飛揚著,一股股的鮮血噴涌著,一根根的骨頭碎裂著……
“嘭”的一聲,郎威跌落在七八米外的地面上,只剩下微微的蠕動,卻不見有絲毫的生機。
張硯水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憤怒的呸了一口,恨聲說道:“狼崽子,這樣殺了你,便宜你了!”
郎威聽著這話,口中又是一口鮮血涌了出來,灌進了他的脖子裡。
他脖子以下,已經爛成一片,身體表層的皮肉全部被炸飛了,露出裡面白花花的胸骨。
但這些胸骨大都已經碎裂,每一根骨頭都碎成了無數塊,將他的內臟完完整整的呈現在外面,人,眼見是不能活了。
他聽得到張硯水離開的聲音,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繼續追蹤。
他聽得到自己身上流血的涓涓之聲,但是他唯一能夠保有的念想只是爸爸和哥哥郎雄快些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他的生命一點一滴的流逝,他的眼睛慢慢無力的想要閉合起來,只是那日光當真美好,他真的不願自此再也看不到它。
恍恍惚惚的,他聽到有人悲呼一聲:“小威——”
PS.今天本來準備休息下,不過俺想俺憋不住下面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