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玖月怔了怔, 心里閃過一絲異樣，水存金已繼續(xù)道。

“我也知道，我不是個好榜樣, 我呢, 唯一的用處也就是多掙兩個錢, 讓倆孩子吃得更好點(diǎn)！家里錢不好掙, 外頭也難, 不過好在是奔著小舅子去，不是沒個沖頭。”

宗昊越只是淺淺地笑，時不時應(yīng)個聲勸個酒。

水玖月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想了想，大概是宗昊越與自己父親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 她才一直不習(xí)慣吧。

菜上齊了, 水玖月喊水聿哲母親一起吃飯, 一頓飯竟然吃到傍晚，兩個人把一整箱啤酒都喝完了。

水存金醉得厲害, 一個勁兒喊小宗，等宗昊越走了還拉著水玖月的手喊小宗，說一定要照顧好玖月。

水聿哲母親看著直好笑，跟水玖月一起將人扶到里屋，眼看著已經(jīng)到了床邊上, 水存金卻一不小心磕到床邊的小板凳, 趔趄一下, 砰一聲摔在地上。

那動靜實在太大, 把水玖月她們嚇得夠嗆, 水聿哲母親連忙去扶，卻怎么也拽不起來。

水聿哲母親著急不已。

“怎么就喝這么多了, 這么大個人，自己辦事兒心里都不惦著點(diǎn)兒底。”

水存金酒品不好，之前丟了“鐵飯碗”也是敗在酒上，沒想到如今還是這樣，水玖月本來有八分的感動，被這一場酒折沒了四分，又廢了一番力氣才將水存金弄上床，累一身汗沾染一身酒氣，四分又減了兩分。

水玖月甩甩手腕，說話還有點(diǎn)喘氣兒。

“我先去洗個澡，媽你帶聿哲先坐會兒。”

水聿哲母親看著水存金也是頭疼。

“行，你先去，我把涼床打開來，你一會兒洗完也別進(jìn)里屋了，就在堂屋睡吧。”

水玖月就去洗澡，水存金還在鬧，抓著水聿哲母親的手喊小宗，水聿哲母親正要笑，水存金卻忽然流了淚。

“我知道你們來干嘛……我話放在這里，我們水家沒有錢，卻從來不賣兒賣女，我敬你們是個好的，你們別……”

水存金說著哭著，脖子一歪竟然扭頭睡了，把聽了一半不明所以的水聿哲母親嚇得魂不附體。

賣兒賣女？什么意思？

水聿哲不喜歡酒味，覺得味道臭、難聞，一直遠(yuǎn)遠(yuǎn)躲著，見自己媽站在臭爸爸旁邊發(fā)愣，急得直喊。

水聿哲母親這才回神，雖然還是驚疑不定，到底冷靜幾分，她打開風(fēng)扇，將風(fēng)速調(diào)到最低檔，給水存金“除臭清醒”，隨后又魂不守舍去堂屋，把大門關(guān)上，把靠墻的涼床放下，撐上蚊帳。

水玖月洗完澡，換好衣服，瞥見小盆還干著，知道繼母還沒來得及擦涼席，便順手打了一盆水出來，把床擦了一遍。

水聿哲母親看著她動作，忍不住道。

“月月，你覺得小宗人怎么樣啊？”

水玖月愣了愣，隨后有些不自在地反問道。

“怎么了？”

水聿哲母親沒覺察水玖月的回避，順其自然地回答道。

“我覺得小宗他們家人吧，古里古怪的，給人感覺不大好。”

水玖月笑了起來。

水聿哲母親見她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著急了。

“唉，真是不對勁吶，你說他們家干什么的？看起來有錢得不得了，可偏偏往咱們這兒來住，那房子也是說搭就搭起來，只怕搬走也方便得很！干什么的，有錢還要躲窮疙瘩地兒，怕不是違法犯罪的吧？”

水玖月本沒把繼母的話當(dāng)回事，結(jié)果見她越說越當(dāng)真，愣了，開口想解釋，又不知道怎么解釋，只好道。

“您別多想，沒事兒跟爸學(xué)學(xué)，放寬心——他還指著人照顧我們呢。”

水聿哲母親愣了愣，隨后笑了。

是啊，雖然不知道他最后那句話什么意思，但他可一直表現(xiàn)的很信任小宗，那，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興許是說錯了？

一宿無話。

第二天是周日，水聿哲早忘了前一天的不快，一大早就哼哼唧唧往宗昊越家里跑，玩賽車看動畫片逗兩只小兔子，樂不思蜀。

水玖月陪著玩了會兒，實在是跟不上水聿哲那鬧騰勁兒，只好放棄，拿了本書坐他附近看，慢慢竟看出點(diǎn)感覺，隱約琢磨出幾分愛情的味道來。

只是，腦海里揮之不去的身影，讓水玖月心里發(fā)澀發(fā)脹又發(fā)酸。

水玖月又抬頭看了眼宗昊越，對方正陪著水聿哲打彈珠，一副大男孩的模樣，陽光帥氣還帶著幾分率真，她竟然不覺得違和了。

水玖月隱約有種感覺，宗昊越在溫水煮青蛙，慢慢洗去她對他的偏見。

霸道、陰沉、獨(dú)占欲強(qiáng)、不尊重人……好像這些品質(zhì)真的跟他無關(guān)，好像真的都是水玖月自己不公正的評價。

水玖月深深吸了一口氣，沒事兒，要淡定，興許只是因為宗昊越一直在怒刷存在感，所以她才這么、這么把他放在心上，等開了學(xué)，接觸更多的人和事，她就能更客觀地看待宗昊越了。

……周一開學(xué)，宗昊越站在講臺上，冰山面癱地自我介紹“宗昊越，你們以后的數(shù)學(xué)老師”。

肖薇抓著水玖月的手，小聲地驚叫。

“玖月玖月！這不是你家新搬來的鄰居嗎？”

水玖月、水玖月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腦海中的記憶串了起來，水玖月看著講臺上帥氣逼人的宗昊越，哭笑不得。

學(xué)校附近的房子、水聿哲說過也要當(dāng)老師的話、肖薇報名那天說學(xué)校新來了帥氣的數(shù)學(xué)老師以及最近一次，水存金說，會教人……

她怎么就無視得這么徹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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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昊越站在講臺上，收了私下里的溫柔模樣，看上去多了點(diǎn)疏離，倒是與水玖月記憶里的影像重合起來。

二十三歲的宗昊越，作為校方請來的校友代表，站在新生軍訓(xùn)致辭臺上，憑著上臺前主持人介紹的一連串嚇人的經(jīng)歷成就，以及超高的顏值，瞬間抓住在場所有人的視線，卻輕飄飄、甚至帶著幾分淡漠地道。

“第三排正中間的女生，水玖月，自我介紹下，我是你的男朋友，宗昊越。”

思緒回籠，講臺上，宗昊越年輕了好幾歲，線條柔和些，即便依舊漫不經(jīng)心，但給人的感覺卻少了幾分惡意。

宗昊越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臉上沒什么表情，聲音里卻隱含著幾分笑意。

“為了你們更深地了解，宗昊越三個字代表什么意思，開學(xué)第一節(jié)課，我們做個隨堂測驗。

一張卷子，滿分一百分，附加分二十分，當(dāng)堂評分，第一名獎勵一部手機(jī)。

好了，入學(xué)考試第二名的同學(xué)上臺領(lǐng)試卷。”

肖薇隨著宗昊越的話一個勁兒興奮。

“好帥啊！”

“啊？第一節(jié)課就考試！”

“啊？？手機(jī)是什么？”

“啊？？？第二名是誰？”

大家四下里望了望，都看著水玖月，畢竟之前語文課，班主任讓大家自我介紹過，所有人都知道，水玖月就是那個考了全校第一的人——原來的第一名轉(zhuǎn)學(xué)去了市里讀書，水玖月這個考了第二的就頂上來了。

水玖月紋絲不動，她根本沒辦法冷靜，宗昊越到底在搞什么？

又過了一會兒，另外一個男生站了起來，聲音怯怯地、抖啊抖。

“宗、宗老師……第二名是、是我嗎？”

宗昊越微微瞇了眼。

“上來發(fā)試卷。”

肖薇又抓著水玖月的手。

“孫天好挫啊！水玖月，你不要喜歡他了，太挫了！”

水玖月想趴桌子上裝死。

孫天本來就緊張，就一堂課，還要當(dāng)堂檢驗結(jié)果，那考試時間到底多久啊？他發(fā)慢了是不是大家都得恨死他？

孫天一著急，手一抖，卷子全撒在地上。

這會兒孫天傻眼，急急在地上撿，宗昊越冷眼看了會兒，才道。

“每組數(shù)好份數(shù)，讓他們自己往后傳。”

哄堂大笑。

孫天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原來不是讓他一張張發(fā)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水玖月的錯覺，她感覺宗昊越有意在整孫天。

搖搖頭，水玖月甩去這樣的想法，宗昊越就是隨口說“考試第二名”的，也不認(rèn)識孫天，怎么可能是故意整人？一定是她想多了。

試卷發(fā)下來，水玖月先掃了一遍，隨后眼神古怪地看了眼宗昊越。

宗昊越站在講臺上，正靜靜地看著她。

水玖月驀然收回眼神，將視線放回試卷上，開始心不在焉地做題。

要不要認(rèn)真答？宗昊越這題就是為她出的吧？前面的題目還好說，簡單的加減乘除，后面二次函數(shù)、三次函數(shù)、立體幾何、微積分是什么鬼？這才小學(xué)畢業(yè)升初中啊，這群小孩知道題目上的符號是什么意思嗎？

因為前面的題目太簡單，水玖月心不在焉地答也很快答完了，她猶豫著做完幾道函數(shù)題，正在看立體幾何，就聽見宗昊越開口說停筆。

“時間到了，檢查試卷名字是不是都寫了，考試第三名收試卷。”

半晌沒人應(yīng)聲，宗昊越皺了皺眉，抽出一張紙，看了眼。

“江平山，收試卷。”

這才有個男生慢悠悠起來，聲音悠悠的。

“從后往前傳，第一排的同學(xué)把試卷送到講臺上。”

悠悠坐下去。

水玖月看了眼江平山，又看了眼宗昊越，沒忍住笑了笑。

宗昊越如有探測儀一般，嗖一下轉(zhuǎn)頭，看了眼水玖月，正好捕捉到她這個笑容，也笑了笑。

宗昊越說。

“不錯，以后你就是數(shù)學(xué)科代表了。”

江平山抬頭，奧了一聲。他的同桌就是孫天，莫名有些想哭。

很快，第一組的卷子收上去，宗昊越抽出筆，刷刷刷判分，原本嘈雜的聲音瞬間消失，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這速度也太快了！判一張卷子才花了沒十秒鐘吧？

最后一組試卷也收上來，宗昊越還是以同樣的速度批閱，在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放下筆。

“科代表再發(fā)回去。第一名水玖月，上來領(lǐng)獎勵，下午的數(shù)學(xué)課，由水玖月同學(xué)給大家講解答案。OK，下課！”

下課鈴聲響起，宗老師揮揮衣袖，連粉筆灰都沒帶走一分一毫，留下水玖月坐在位置上，一臉懵逼。

幸好她后面的題目沒答，要不然她要怎么給一群才學(xué)會四邊形的孩子講立體幾何？微積分？！！

肖薇沖到講臺上，把“獎勵”拿下來，遞給水玖月。

“快快快！拆開看看是什么！”

水玖月有點(diǎn)愣，不是手機(jī)嗎？

肖薇見水玖月不接，沒忍住自己收回手拆開，拿出手機(jī)來回翻看，一臉艷羨。

“這就是手機(jī)啊？是干什么的？”

水玖月懵了懵，老老實實地接過手機(jī)，給她演示功能，周圍慢慢圍了一圈同學(xué)，都是一驚一嘆。

水玖月有些哭笑不得，前后花了二十分鐘時間才終于滿足所有人的好奇心，順利掙開重圍，同肖薇一起放學(xué)回家。

路上，手機(jī)響了一聲，水玖月下意識拿出來看了眼，熟悉的號碼，熟悉的宗昊越。

“喜歡嗎？可以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