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玖月推著車, 低頭往家走。水聿哲正和宗昊越玩123木頭人，一個回頭剛好看見水玖月，連忙撒腳丫子往水玖月身邊跑, 一下子撲到水玖月身上, 眨巴著靈動的眼睛看著她。

“姐！大哥哥烤了餅干快跟我去吃！可好吃可好吃可好吃了！”

水玖月正沉思著, 乍然被水聿哲這么一撲嚇了一跳, 腦子懵了懵, 才慢慢回神。

宗昊越也走到她旁邊，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微笑道。

“第一次做餅干, 不一定合你的口味——聿哲倒是很喜歡，剛吃了三四塊, 我怕他晚飯吃不下, 沒多讓他吃。”

水玖月聽著宗昊越的話, 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腦子里一瞬間想了很多, 一直縈繞在心頭的話就這么突兀地冒了出來。

“你怎么這么心細？”

太過于直白，聽起來甚至帶著幾分諷刺。

宗昊越愣了愣，隨后慢慢蹙了眉，嘴唇抿了起來，拳頭也一瞬間捏住了。

水玖月張口的時候就一直看著他, 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異樣, 心間驀地一痛, 她下意識開口解釋。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就是覺得, 你很心細……我沒有惡意，只是覺得, 你跟我印象中的不一樣……”

宗昊越依舊蹙著眉頭。

“那么，你印象中我是什么樣的人？”

水玖月將水聿哲抱在自行車后座，摸著他的新衣服，任憑他鬧來鬧去。

宗昊越一直沉默地等著她的答案，只是捏緊的拳頭慢慢松開了。

好半晌，水玖月忽然輕輕一笑。

“我忘了。”

她扭頭，看向宗昊越，認認真真地將他打量了一遍，然后認認真真看著他的眼睛。

“我忘了。”

宗昊越再也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嘴角。

水玖月搖著頭笑了起來。她實在沒想到，她會不在意宗昊越所做過的事情，她更沒想到，不在意的原因會跟文婷婷有關。

水玖月將自行車停放在家門口，隨后跟著宗昊越一起進他家的院子。

餅干放在院子里的棋桌上，水玖月打開玻璃罩，撿了一塊餅干給水聿哲，又自己拈了一塊。

酥酥的，味道確實不錯，她忍不住瞇了眼，帶著幾分贊賞的口吻夸道。

“很棒，你可真厲害！”

宗昊越笑了起來，眼里亮晶晶的。

“我們家里的男人都有做美食的天賦。”

水玖月嗆了一下，宗昊越微微上前，替她順了順背。水玖月哭笑不得道。

“你怎么……我實在想不到，你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總有種宗昊越又崩人設的感覺。

宗昊越翹著嘴角，神態姿勢讓水玖月心動。他道。

“我已經回到起點，可以重新追你了。”

他的眼神灼熱真摯，水玖月不敢直視。她撇開視線，看向水聿哲，問他今天玩了什么好玩的。

水聿哲只想默默干掉好吃的餅干，無奈偷吃行動計劃被打斷，敵人的監視又無比嚴格，水聿哲只好放棄掙扎，乖乖坐直身體，跟姐姐說今天做了什么什么。

水玖月安靜地聽，直到他說看中兩款賽車模型，不知道選哪個好，而后宗哥哥就都買下來時，水玖月忍不住嗔視宗昊越。

“你把他慣壞了。”

宗昊越坦然道。

“我也不想這樣，可惜聿哲太難賄賂，不這樣不行。”

水聿哲害羞地往水玖月懷里鉆。

“哼，不管大哥哥給我買什么，我都是站在姐姐這邊的。”

水玖月驚呆了。這話水聿哲不止說過一遍，只有這回水玖月才真正放在心上。她把水聿哲從懷里拽出來，看著他認真道。

“聿哲，你覺得你這樣做得對嗎？”

水聿哲紅著臉，沖著水玖月嘻嘻笑，小手拉著水玖月的來回晃。

“姐姐姐！是有好多好多賽車，我有五個不知道怎么選，大哥哥才說可以讓我挑兩個！姐我有乖乖的，沒有任性！”

水玖月又懵住了，她抬頭看向宗昊越，隨后又看向面前的水聿哲，低聲嘆氣。

“真是拿你沒辦法。”

水聿哲嘿嘿嘿地又撲到水玖月懷里拱來拱去。宗昊越也慢慢紅了耳根——他知道，水玖月剛剛的話是說的他。

“你呢？今天怎么樣？還適應嗎？”

水玖月點點頭，很自然道。

“嗯，這段日子我本就記憶深刻，自然是適應的。”

頓了頓，又道。

“不過還是發生了一些不太讓人高興的事情。”

宗昊越有些興奮，水玖月這是打算同他說心事嗎？他連忙開口問道。

“什么事？”

水玖月張張口，想同宗昊越說，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她頓了頓，重新整理下思路，才慢慢道。

“文婷婷你知道吧？”

她剛剛騎車去肖薇家，也是為了把文婷婷帶過去教訓一頓——肖薇家也有個院子，院子里還種了一些果樹，特別遮人眼目。只是水玖月沒想到，文婷婷那么能折騰，鬼哭狼嚎一片胡言亂語，根本沒辦法溝通。

最終肖薇讓水玖月先回家，她去哄文婷婷。

水玖月已經被文婷婷驚呆了，那是第一次她直面別人的固執與偏見，也是第一次認識到，人、人的認識與見解，真的奇怪又不可捉摸。

“我忽然就理解了文婷婷、理解了你。”

宗昊越抿著嘴，表情不大高興。水玖月正捏著水聿哲的手，安撫不讓他吃餅干造成的悶悶不樂，這會兒看見宗昊越的表情，下意識地也想去安慰他。

若是以前，水玖月忍過這個沖動也就罷了。今天她卻不想這么做——水玖月騰出一只手，握住了宗昊越的小拇指。

這個行為完全不同于以前的不小心觸碰，也完全不同于宗昊越主動發起的禁錮式摟抱或強吻。

水玖月像是安撫水聿哲一般，輕輕捏了捏宗昊越的手指，又慢慢松開。水玖月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她知道宗昊越肯定也是這樣，這么一想，只覺得心臟跳得更快了。

宗昊越看了眼水聿哲，腦子里飛速跳躍著一百零八種支開水聿哲的方法。但是宗昊越沒有這么做，他安慰自己，還不到時候，再等等，他控制著聲音，輕聲道。

“你總是這樣。”

善良卻又同時殘忍，對待每個人都容忍、甚至會以德報怨，可那都不是遵從本心，而只是為了觀察角色。

有人說，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每個人的選擇都是因為內心對利益的驅使，只是每個人相求的利益大同小異。水玖月求的就是“人的反應”。

宗昊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被當作觀察對象，不管是不是——如果是，他不想直白地激吻水玖月，讓她得到想要的結果，再把自己踢到一邊。如果不是，宗昊越也不想暴露自己對她的偏見，讓兩個人好不容易有了的開始，退回原位。

水玖月抬起頭，略帶幾分疑惑地看著宗昊越，等他解釋“這樣”是哪樣。

宗昊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電力十足地道。

“背地里使壞。剛剛文婷婷被教訓得很慘吧？”

水玖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之所以會學柔道，正是因為防備宗昊越用強。如今事實證明，要是宗昊越真的用強，她學了也沒什么用。水玖月輕聲嘀咕。

“你的力氣怎么那么大？”

宗昊越沒聽清，正要問，屋外卻傳來水存金和繼母的聲音，水玖月連忙帶著水聿哲告別。宗昊越將拼盤拿起來遞給水聿哲。

“抱回去吧，吃完飯再吃。”

水聿哲急切地接過，甜甜地同宗昊越告別。

水玖月拉著水聿哲回家，水存金和繼母站在大門外，正高興地說著什么，看見他們兩個，連忙招手叫他們“快來”。

“瞧，我給你們帶了什么！”

水玖月看了一眼，耳邊已傳來水聿哲驚喜地尖叫聲。

“石榴！”

水存金嘿嘿嘿笑了起來。

“還沒熟幾個，爸給你們摘了三個最好的！喏，小月一個、小哲一個，再給你們宗哥哥一個！”

水聿哲嗷嗚嗷嗚地飛過去，又把手里的拼盤舉起來給水存金看。

“看！大哥哥烤的餅干！可好吃了盤子還特別特別漂亮！”

水存金笑得更高興了，他伸手要接盤子，水聿哲卻小腰一扭避開了。

“只準拿一個！媽媽媽你也拿一個！”

水聿哲母親滿臉帶笑，她伸手揭開蓋子，驚訝蓋子的重量。

“咦，這是玻璃的啊！哲哲你膽子也太大了，也不怕摔碎了！”

要去幫水聿哲拿盤子。水聿哲不滿地直叫。

“我拿我拿！我自己拿！”

水存金和水聿哲母親都是面面相覷，水存金更是道。

“小氣鬼！你要是只給一個餅干，爸這里的石榴可就不給你吃了！”

水聿哲的目光在石榴和餅干之間徘徊了幾回，最終忍痛道。

“我不要石榴，我要餅干！”

在場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水存金把三個石榴都塞給水玖月。

“那行，你不要餅干，石榴都給你姐姐。小月你給小宗送兩個去，另外一個你自己吃，別給小哲。”

水玖月看著紅紅的石榴，忽然心念一動。她伸手，接過三個石榴，轉身往宗昊越家里走。推開厚重的院子門，一直走到正門，水玖月輕輕扣了扣門鎖，心跳加速。

宗昊越打開門，與水玖月對視的一瞬間，腦子里轟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