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日,晴。
在所有人都籠罩在繁忙的工作中的時候,曹警官和邱繼宇倒是難道遇上了一個可以忙里偷閑的日子。偵探事務所沒有案件接手,警察局的轄區里也安然無事。于是這兩個老朋友約在了咖啡廳,打算體驗一下年輕人的小資生活。
“葉幸最近還寫小說嗎?”曹警官皺著眉頭呷了一口咖啡,實在不習慣這種苦苦的味道。
“哈,早不寫了,就上次那件事情之后,他對小說這兩個字都有陰影。”邱繼宇倒是喝慣了咖啡的,一副享受的表情道。
“嗯,上次那個事情,其實我還是覺得疑點頗多,尤其是那個莫名其妙消失的賈老師。如果只是為了不著痕跡的殺死安立,那些人的工程未免也太浩大了一些,我總覺得,那件案子的重點,并不在安立身上,而是在葉幸身上!”曹警官干了幾十年刑警,腦子早就習慣了時時刻刻思考一些問題,這會兒明明說好了要放松一下,話題卻又不自覺地扯回到了案子上。
“哈哈,你這家伙,永遠都是這樣不得閑。其實我也覺得這事情奇怪,但是葉幸什么都不說,我們也只能靜觀其變了。”邱繼宇又酌了一口咖啡,見曹警官一臉苦澀地盯著面前的咖啡杯,道:“怎么,還是喝不慣這個啊?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喝酒去?”
曹警官抬頭看了看他,爽朗一笑道:“算啦,我這還開著警車呢,大白天的喝酒被抓了,可要晚節不保了。不喝了,走吧,下次有機會再聊。”
兩人有說有笑地出了咖啡廳,曹警官堅持要送邱繼宇一程,邱繼宇見推辭不過,索性答應了下來,正準備伸手開車門,突然周圍響起了一連串的槍聲!
“啪!啪!啪!啪!啪!”五聲連響,街上大多數人只是本能地低頭躲避,驚叫聲一片,他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情。
曹警官在警界多年,對槍聲再熟悉不過,他連忙躲在車后找掩護,掏出了手機撥通了警局的電話:“喂!我老曹!興隆街聞香咖啡館門口發生槍擊,立刻調動周圍警員過來!”
掛了電話,曹警官緊張地環視著周圍的建筑,尋找著槍手可能在的制高點。所有的子彈都是朝著他們射來的,這明顯是一起故意襲警事件,他直覺又要出大事。
“老邱!你看到槍手了嗎?”等了半晌不見更多的槍擊,曹警官這才顧上回頭問一句邱繼宇,然而回答他的,是邱繼宇無聲無息倒在地上的身體和他有肩上不斷冒血的窟窿!
“老邱!”曹警官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撥通了急救電話。今天來和咖啡是他的提議,如果因為這樣害得這個多年的老朋友出了什么事情,那他真的是難辭其咎了。
很快,方圓五公里內的警察都聚集到了這里,兩條街范圍內被嚴密封鎖,救護車帶走了邱繼宇,警方對周圍的高層建筑都做了搜索卻一無所獲。
陸許和葉幸聽說了邱繼宇中槍,也是嚇了一條。葉幸直接去了醫院,陸許卻說自己在現場幫忙比較有用,于是到了案發地。
“陸許,我不該今天拖老邱來喝咖啡的,你說我這抽的是哪門子瘋啊!”曹警官在老成持重,這會兒也掩飾不住煩躁自責。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陸許比曹警官還著急,他認識邱繼宇時間不久,卻對這個大叔頗有好感,他不敢想象如果邱繼宇突然走了會是什么樣的情況,他也看得出來葉幸其實是最擔心的那個人。
陸許一邊聽著曹警官描述當時的槍擊情況,一邊不斷地撓著自己的頭來回踱著步子。
“我覺得槍手很有可能是從這附近的哪幢樓里進行的射擊,但是我們什么都沒查到。”曹警官煩躁地捏了捏自己的眉頭,看了看警車上那四個彈坑,完全找不到頭緒。
陸許從口袋里掏出鋼筆,將一頭放進彈孔里比了比道:“不,彈道是平行的,開槍的人在街上。幾乎是和車門一樣的高度,說明,他很有可能是坐在車里開的槍,完了之后立刻開車離開,沒有人會注意到。”
“這樣?”曹警官一拍腦袋,暗暗自責自己真是暈頭了,檢查彈道這么簡單的事情都忘了去做。他立刻通知了交通局,對離城的各個路口進行嚴密排查,爭取來個甕中捉鱉。
“曹大,你看會不會是我們最近在跟的那個地下賭場的人……”曹警官身邊,一個年輕警員突然插話道。
曹警官皺了皺眉頭,氣急敗壞的連粗口都爆出來道:“很有可能,一般人哪能搞到手槍!操3蛋的家伙,走,找他們麻煩去!”
他們所謂的地下賭場,在一片雜亂的廢氣工廠附近,曹警官帶人繞去后面包抄,陸許和其他警員留在前門堵截。沒過多久,就見工廠滿是銹跡的鐵門猛地被打開,一個穿著破爛t恤,染著綠頭發的家伙猛地沖了出來,身后是曹警官地吼聲:“抓住那個綠毛!”
綠毛一路跑得飛快,慌不擇路急急向著陸許沖了過去,陸許身邊的警察見狀,隨手從地上撈起一根鐵棍丟給陸許道:“接住!”
陸許下意識雙手接住,一入手頓時覺得油滑黏膩,原來那是一根不知道什么機械山拆下來的鋼管,滿是黑漆漆的機油不說還沾滿了陳年老灰。
陸許渾身都炸了毛,抖著手像丟開毒蛇一般丟開了那根管子,眼睜睜看著綠毛一臉譏笑地從面前跑了過去。他緊緊夾著雙臂,抖著那烏黑的雙手叫道:“消毒!我要消毒!”
“你怎么不打他啊!這么好的機會!”跟著綠毛沖出來的曹警官頗無奈地說了這么一句,顧不得管陸許,直直追綠毛去了。
“我……沒辦法……”陸許可憐兮兮地囁嚅了這么一句,從口袋里捏出手帕,狠狠擦了擦掌心,然后將手帕疊整齊,連帶著雙手□了口袋里,他看了看一眾追遠了的警察,頹廢地離開了現場……
“微微,我覺得我沒救了,真的沒救了……”陸許癱坐在毛微微的診所里,他慣常的位置上,眼睛里都是眼淚。“我明明可以輕易抓住那個家伙的,但是我做不到,我一看到那滿手的油污,就……還好那個綠毛不是兇手……我以為和葉幸在一起了,我的潔癖就好了,可是不是這樣的,我該怎么辦?”
毛微微也頗為惆悵地看著陸許,嘆了口氣道:“要不,你試著從小事情開始改變吧。比如,你可以刻意的臟亂一點。”她看著陸許抽了一張面紙擦了擦眼淚,連忙道:“就像這張紙巾,你不用把它丟進紙簍里,放在桌上就好,等我們談話結束了再去收拾。”
陸許舉著紙巾的手猶猶豫豫,最后終于輕輕放在了桌面上。
“對,很好,你看,也沒什么太難的……”毛微微鼓勵地看著陸許,話還沒說完,就見他猛地站起身,抓住紙巾迫不及待地丟進了垃圾桶。她只能默默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看吧,我就說!我沒救了,真的沒救了……”陸許煩躁地在房間里來回打著圈,進過一個畫框,小心翼翼地將它向左調整了幾毫米,然后接著轉圈。
毛微微見他這樣,只能皺了皺眉頭道:“這樣吧,我這里有一種新的抗抑郁藥物,可以讓人的精神十分放松,這種藥還沒有上市,但是已經通過了人體試驗。你……或許可以嘗試一下。”
陸許停下腳步,滿懷希翼地看著毛微微道:“這藥,可以改掉我的毛病嗎?”
“我們可以嘗試一下,先從小劑量開始。”毛微微起身去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黃色的塑料小藥瓶遞給陸許,上面簡單的白色標簽寫道:一日一粒。
陸許看了看藥瓶,眼神中顯出一絲掙扎,最后還是咬了咬嘴唇,接了過來。
當天晚上,葉幸依舊在醫院給邱繼宇守夜,陸許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公寓里,突然覺得自己要被這種寂靜壓得崩潰了。
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他一把接起,對面是葉幸頗有些疲憊的聲音:“邱先生沒事了。手術很順利,醫生說他只要住院觀察幾天就可以回去了。今天我還在這里守夜,你一個人在家要乖……”
掛了電話,陸許突然有種想哭的心情,如果,自己沒有強迫癥了,是不是和葉幸和自己在一起也會輕松一點?
他在客廳枯坐了很久,終于慢慢掏出了藥瓶,倒了藥丸,就著水一飲而盡。然后,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收拾了茶杯,而是直接起身離開了客廳。
茶幾上,剩著半杯水的杯沿上,一滴水珠滾落,沿著杯底在桌面上印出一道圓弧。
片刻之后,陸許再次沖了出來,一把抓起水杯沖去廚房洗了個干凈,端端正正地放回杯架上,然后拿起一塊抹布將茶幾擦干,緊接著將抹布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回毛巾架上,直到一切都收拾妥當,他才頹然地撐著廚房水池的邊,無奈地對自己一聲嘆息,半晌,默默地回了房間睡下。
雙人床上,葉幸的那一半空著。陸許抓過他的枕頭抱在懷里,把頭埋進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希望,明天一切都會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沒法上網,發稿的都是存稿箱,各位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