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繼紅以為侄女婿是軍官,侄女的公公又是軍區最大的首長,兒子這事求到他們頭上應下了,就應該沒問題。
可是歐蘇陽跟她說軍區和公安是兩個系統,就算這事歸他管,也要看事實真相,看盛劍楠的態度……
望著玻璃窗那邊垂頭不語的兒子,趙繼紅氣得渾身發抖,真想沖進去揪著他的頭發給他幾個耳光。
兒子一直窩在家里不出門,頭發都長得有一指長了,她怎么催他去理發都沒用。她跟王春燕也說了,以為兒子對王春燕服服貼貼,肯定會聽王春燕的話。哪知道王春燕聽她說完淡淡地說:
“盛劍楠又不是小孩子,他要怎樣別人怎么管得著!我又不是他媳婦。”
王春燕背包去學校了,前兩天才找趙繼紅要了兩百塊錢去醫院復查臉傷,當時說話還甜甜地笑。今天冷淡的態度就仿佛和她八桿子遠似的。
趙繼紅拿王春燕豪無辦法,只能暗里恨她。故意不給她把衣服洗干凈,故意給她留的菜多放鹽……她希望能讓王春燕自動搬走。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賴在她家算什么事!
既然兒子死活要和王春燕在一起,那趙繼紅愿意他們結婚。可是王春燕一直不表態,她已經看出這丫頭的心思深,就是賴他們家等畢業……
“同志,我能不能進去和我兒子說兩句,就兩句……”
趙繼紅可憐巴巴地望著站在一邊的警察。
警察搖頭,趙繼紅眼淚就掉下來了,她預感到兒子兇多吉少。王春燕的驗傷報告趙繼紅看到了,兒子使用暴力把人家姑娘給辦了,她雖然不信,可事實如此。王春燕的姐姐、姐夫都不是善碴,鐵定了要讓盛劍楠坐窂……
老天保佑,讓我兒子平安無事!
趙繼紅對著玻璃窗雙手合十默默祈禱。與其說她是求老天,不如說是求歐蘇陽和盛藍藍。
大女兒盛玲玲的小本本上有歐蘇陽的BP機號碼。趙繼紅找不到侄女,也不管大女兒怎么會有歐蘇陽的聯系方式,不管不顧地連環奪命CALL歐蘇陽,總算搬來了救兵……
面對堂妹,盛劍楠不愿抬頭說話。這種事他沒什么好說的,男人敢做敢當,他就是把王春燕給辦了,他愿意坐牢抵罪……
“你要考慮清楚,現在是嚴打時期,你犯的罪最快三天入刑,有可能判槍斃,你就不想你媽你爸,他們就你一個兒子……”
盛劍楠聽到這話渾身頓時冒出冷汗。他當然怕死,沖動過去他也會心虛。可是他還是不敢抬頭,他怕他的樣子嚇到盛藍藍。
從小到大,在堂妹面前,他總覺矮一截,好像盛藍藍身上的氣勢,天生就該壓住他,讓他縮手縮腳,自然畏懼。
他的記憶深處,應該是他時常堂揪堂妹的頭發,堂妹見她瑟瑟的樣子才對……
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他對堂妹唯命是從了呢?似乎是那個黃昏,他站在柴門邊,看見堂妹遠遠挎著籃子挖野菜回來,他還嘻嘻笑著想調戲她,她就那樣瞪了他一眼,他就覺得渾身汗毛豎起,心里埋下柔軟……
回憶那么久遠,卻那么清晰。盛劍楠咳了一聲,理不清思緒。對堂妹的感情,對王春燕的感情,對馬麗的感情……
他不明白自己是不是著了魔癥,對王春燕死心踏地地想追隨,夢里都想,可真正在一起了,他覺得索然無味,還心生痛苦……
盛藍藍盯著堂哥垂下的頭發,有上去剪一刀的沖動。
她感到歐蘇陽望著她,側頭朝他眨眼笑一下。她知道歐蘇陽聽出她在說謊,現在是九一年,哪來的嚴打,她不過是想嚇唬堂哥。
歐蘇陽也笑了一下,望向盛劍楠,沉聲說:
“我們只是來看看你,這種事誰也幫不上忙。只能靠你說出事實真相,跟公安機關坦白。不要蒙受不白之冤,誤人誤己。還會連累你的父母家人……”
歐蘇陽說完起身,扶盛藍藍起來準備出去。
“別走!”
盛劍楠突然站起來仰起頭,長發甩向腦后,瘦長的臉現出驚恐不安。
“別走……求你們……再陪我呆一會。”
見盛藍藍扭頭看他,盛劍楠灰暗的眼睛里滑過一絲清亮,慢慢坐下。
“這世上沒有愛情……越接近真相,越發現可怕。都是心魔在做祟……”
盛劍楠像是自言自語,聲音哀怨。
盛藍藍聽懂他的意思了,他對自己執著的愛后悔了,不相信了。
面對這個渣男堂哥,盛藍藍也實在是無話可說。只希望這一次他能接受教訓,改過自新。
她可以肯定堂哥是被王春燕算計了,不然兩個人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那么長時間,怎么突然就變成仇人了呢!
不過王春燕應該不會拿自己的身體做賭注,一定是因為什么事惹毛了盛劍楠,才讓他對她狠下心。要知道王春燕曾經是盛劍楠的女王呀,他做夢都在苛護著這份情感……
“你有什么話趕緊說吧,給我們安排的時間不多。”
歐蘇陽扶盛藍藍坐好。盛劍楠的目光對上歐蘇陽的,怔望了幾秒又躲開盯著墻角,眼神顯得空洞。張了張嘴,慢慢說出事情經過。
王春燕臉上的紗布拿掉以后,幾乎看不出下巴上的疤。她馬上就去學校復課了。她在盛家比在自己家還自在,獨自住在二樓原先盛劍鋒的房間,關起門來凡事不理。跟盛劍楠幾乎沒有交流,連吃飯時間都碰不到面。兩個偶爾在走道上碰面,盛劍楠都會主動靠邊讓王春燕先行。
盛劍楠的腿傷已經不用拐杖了,盡管還有點跛,起碼能自己行動不用人服侍。昨天晚上趙繼紅出去打麻煩還沒回來,家里只有盛劍楠一個人在,他跛腳在廚房做好飯,王春燕回來了。
他端給她吃,想和她說說話。
“今天在學校過得還好嗎?”
王春燕厭惡地看著他沒有接話。
盛劍楠盯著自己喜歡的姑娘,那厭惡的眼神比打他臉還難受。
“你不是休學一年嗎?這么急著去學校,你身上的傷完全好了嗎?”
盛劍楠記得醫生說王春燕的傷至少要恢復一年,還要進行整容手術,當時他看到王春燕的樣子,真的嚇壞了,他想替他死的心都有了,就想守著她保護她。
“我的事我自己清楚,我不上學沒工作,以后你養我?”
王春燕露出一抹鄙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