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唸完高中，都是我自己假期打工賺錢交的學費！要不是沒花你們一分錢，你們早就讓我輟學去工廠了！現在你還打算著不讓我念大學！大學裡學費生活費都由國家管，根本不用你們出一分一毫！就這樣你們都不讓我去，就想讓我早點嫁人！其實我全明白，你們就是爲了給我哥娶媳婦，爲了拿我掙彩禮錢，我在你們眼裡就是個可以賣的貨物！”

肖芒上輩子憋在肚子裡，從來沒說出口的話，再活一次的她，實在是忍不住，一股腦的全部宣泄了出來。

肖大義聽到這兒，氣得一雙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轉著圈的要找笤帚揍她。

“怎麼著！肖芒，你這人長大翅膀硬了，都敢跟咱爸頂嘴了！”

一道粗糲的男聲自門口傳來，肖建送完何文明回來，剛好聽到剛纔肖大義和肖芒的對話，此刻他站在門口，冷眉倒豎，滿臉怒氣。

“你想上大學？你上了大學誰去嫁人，誰去工作，爸媽哪兒來的錢給我娶媳婦兒！爸媽就我這一個兒子，你是不是想斷了我們老肖家的香火？再說了，你看誰家女孩兒上那麼多學，讀那麼多書？你能唸到高中，爸媽已經仁至義盡了，你還想怎麼著！”

“再說我們又沒把你往火坑裡推，何文明是我同學，知根知底的，樣樣都好。他能看上你，那是咱家燒了高香了，你就偷著樂吧！還不樂意？告訴你肖芒，別給臉不要臉！”

肖芒此時，見到她大哥，心裡只有無限的痛恨。

她這個大哥，雖說只有大專文憑，但在八十年代，大專的含金量就已經很高了。但她大哥白讀了那麼多年的書，簡直都把書唸到了狗肚子裡。不僅沒有讀書人的模樣，甚至還一副流氓樣。

更因爲是家裡唯一的男孩，被嚴重重男輕女的肖大義和苗鳳蘭慣得不像樣，沒有一點當大哥的擔當，還一副理所當然要妹妹犧牲來爲他奉獻的架勢。

上一世，肖建大專畢業後，被分配到第五中學當老師，結果因爲體罰學生，後果惡劣，而被學校開除。後來還是肖芒通過何文明的人脈，自己拿錢疏通關係，勉強幫他轉去了一家國企。

因爲這事，何家對她是相當的不滿，認爲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偏幫著孃家。

縱然她平時對公婆再孝順伺候得再妥帖，他們也認爲她還是一心向著孃家。這件事也成了何文明和她離婚時的一個理由。

然而孃家這頭，也並不領她的情，肖大義和苗鳳蘭眼裡本來就只有一個兒子，肖建更是如現在這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覺得妹妹爲自己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是以肖芒看到肖建這幅模樣，又想起前世種種，心中恨意萌生。

這就是她的父母，這就是她的大哥，全都是恨不得吃掉她不吐骨頭的人！

然而她知道，依靠自己目前的力量，是頂不過他們的。

她再看看一旁妹妹肖萱眼中深深的擔憂和害怕，心知在這家裡，肖萱同她一樣，也是被歧視被欺負的對象。

眼看妹妹就要中考，爲了妹妹，也不能再鬧下去了，當務之急是穩住爸媽和大哥，然後她要好好想想，怎樣爲自己和妹妹找到一條出路。

她記得，上一世，肖萱中考結束，沒能考上太好的高中，肖大義就直接讓她輟學了。這一世，她不能讓情況重演。

想到此，肖芒兩手攥緊，強忍下了怒意，緊抿著脣，一言不發了。

肖建看見她不再吭氣，以爲自己佔了上風，壓得他大妹不敢還嘴，得意地哼著歌兒走了。肖大義把手中笤帚往肖芒身上一甩，也跟著離開了。

肖芒被肖大義這一笤帚甩得猝不及防，剛剛好砸在左腿上，她一時站立不住，哎呦一聲身體就往後傾倒。

還好肖萱剛纔就在扶著她，纔不至於讓她摔下去。

肖萱心疼地將大姐肖芒扶坐在牀上。苗鳳蘭卻冷哼了一聲，都沒說過來看看肖芒有沒有傷到，就跟著肖大義走了。

肖芒剛纔被茶杯砸得肩膀還疼痛難忍，這會兒又被一笤帚打在腿上，心裡只覺得冷颼颼的，對這個家都充滿了絕望。

是，她是一個女孩兒，被她爸媽稱爲賠錢貨的女孩兒。可那又怎樣？女兒就真的不值錢麼？

上一世經歷了新世紀的她，已經接受了諸多新思潮，也見識了女人到底能做出什麼樣的成就，她不再是那個年輕無知，只能聽憑擺佈的肖芒了。

既然重活一世，她要抗爭，她不能屈服於命運，她要改變！

肖萱並不知道大姐肖芒此刻內心的狂風暴雨，她雖然知道肖芒委屈，但她也一直都生活在家人的淫威之下，已經習慣了服從，故而除了安撫肖芒幾句，她也對此無可奈何。

“大姐，你別太難過，你也知道，咱爸咱媽還有大哥，就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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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萱長嘆口氣，小小年紀的她，已經深知生活的沉重。

肖萱靠著肖芒坐下，一臉擔憂地捲起肖芒的褲腿。

“哎呀，姐，腿都打紫了！爸可真夠狠的，我這就去給你找點藥。”

肖萱一聲叫，一下跳起來，就跑出去找跌打藥要給肖芒塗上。

屋裡突然清淨下來，肖芒的頭腦也慢慢冷靜，她開始思考自己該如何扭轉命運了。不論其他如何，首先，何文明是不能嫁的，大學是一定要去念的。

肖芒轉頭看看牆上掛著的日曆，7月22日。依著前世的記憶，離收到M大的錄取通知書還有半個月時間，還足夠她做很多事。

上一世，當她下崗後，爲了生活摸爬滾打時，她無數次後悔過，自己當初爲什麼沒有力爭去念大學。

當初一起唸書，成績還沒有她好的同學，幾乎都因爲讀了大學而徹底改變命運。在那個大學生稀缺的年代，都各自成就了一番事業。

她猶記得，唯一一次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時，她因爲生活的艱辛，早早就花白了頭髮，容顏滄桑。

而那個成績和她差了一大截，相貌也不如她，且只讀了普通大學的同學羅蔓，卻儀態優雅，氣質端莊的出現，引得一衆同學都嘖嘖感嘆。

命運弄人，因爲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原本也該享受美好大學生活的她，卻因爲父親的強勢、大哥的自私、自己的懦弱，最終走上了另外一條充滿荊棘與坎坷的路。

這一輩子，她再也不要這樣過。現在的她，深深明白了何謂性格決定命運。有時候，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自己都不爲自己爭取，聽之任之的隨波逐流，又怎麼能妄想得到命運的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