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子才剛大好,不用著急為皇家開枝散葉,養好了身體再說。”
大楚的局面,看上去風平浪靜,連絲波瀾都沒有,可是私底下,卻早已是波濤洶涌。
擁南派與擁北派背地里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中立派則按兵不動。
這些,夜弘天心里再清楚不過,曾經,他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在這樣的局勢下,要是鳳綰衣懷上了孩子,就等于是往著平靜的湖水里丟了一顆石子,會引發怎樣的軒然大波,誰也不知道。
夜弘天不允許這樣的局面出現,鳳綰衣自己同樣不想。
懷上夜臨風的孩子,光想想都覺得惡心。
“多謝父皇厚愛,綰衣銘記在心。”
夜弘天點點頭,又說道:“今日不過是與你閑話家常,就不要告訴臨風了,免得他還以為是朕在揪他的小辮子。”
“父皇放心,綰衣曉得。”
同夜弘天說完話,白婕妤又留她絮叨了一番,然后便遣宮人送鳳綰衣出宮了。
丞相府中。
鳳鴻澤怒氣沖沖地砸了案上的茶杯,還不覺得解氣,又將筆墨紙硯全掃落在地。
“老爺息怒。”宋義低頭站在一邊,也不多言。
“這個林素柔!早知道當時就該將她打死!才不會等到現在生出這許多的禍端來!”鳳鴻澤臉色通紅,提到林素柔就恨不能將她給生吞活剝了。
暗地里鄙夷一笑,宋義開口說道:“既然如此的話,老爺何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解決了?”
他能想到的,鳳鴻澤就想不到嗎?說到這個,鳳鴻澤更加來氣,猛地一拍桌子,怒聲說道:“我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定北王!”
要想在不動聲色地解決了大牢里的林素柔,不過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林家大勢已去,誰還能搭救林素柔不成?
可是夜鸞煌卻料到了鳳鴻澤會為了遮蓋家丑,也為了掩蓋不堪的舊事,而對林素柔下手,所以看押她的人全是夜鸞煌身邊的,別說靠近了,就是想收買,也不可能。
“他這樣做是為了討大小姐的歡心吧?”宋義一邊觀察著鳳鴻澤的神色,一邊說出自己的見解。
“不僅僅是如此。”鳳鴻澤的情緒總算穩定了些許,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說道:“他是想警告我,對綰衣好一點,哼,自不量力的豎子!”
“老爺,那現在該怎么做?”
鳳鴻澤陰險一笑,沉聲說道:“他最想得到的就是綰衣和皇位,既然他這般和我作對,我就要讓他知道這樣做的下場!不管是綰衣還是皇位,他想都別想!”
這兩件事情,明明能做主的都不是他,為何他會如此篤定?縱使心中質疑,宋義還是沒敢問出口。
而這時,侍衛忽然敲門走了進來,附在鳳鴻澤耳邊不知道說著些什么。
鳳鴻澤的表情忽然間變得更加陰沉,冷哼一聲,道:“想不到他打的是這個算盤。”
秦晚的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夜臨風也沒有跟鳳綰衣明說他的意圖,鳳綰衣也就繼續假裝不知道,反正該做的她都做了,結果如何,與她無關。
連月來,鳳卿卿的表現都甚是不錯,鳳綰衣很開心,決定替她去監獄探望她親愛的娘親一番。
京兆府的大牢,那是京城中座現世地獄,冷眼看著周邊的繁華。
林素柔被關押在大牢的最深處,那都是犯了死罪的人所待的地方。
在獄卒的帶領下,鳳綰衣慢慢朝著深處走去。
“喲,哪里來的小娘子。”
“小娘子也犯事兒了?不如同大爺我關在一起吧?”
耳邊滿是調戲的污言穢語,可是鳳綰衣置若罔聞,目不斜視地向前走。
斗篷之下的她,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冰冷壓迫感,獄卒不小心瞄了她一眼,立即打了個寒顫。
“都給我老實點!”獄卒揮動手中的鞭子,將圍欄抽得呼呼作響。
耳畔這才清醒了些。
盡管至今沒有找到能夠證明林素柔殺人的證據,但是有夜鸞煌的吩咐在,沒人敢放林素柔出去。
此時林素柔正靠在墻角小憩,身上還穿著被捕時的那身粗布衣裳,此刻已經是臟污不堪了。
發髻早已散落,上面還沾著不少稻草屑。
聽到動靜,不等獄卒開口,林素柔便睜開了眼。
“庶母,真是好久不見吶,可還安好?”鳳綰衣冷眼看著她,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容。
林素柔的神情驀地變得猙獰起來,緊咬著牙關,雙手緊抓著地面,手指甲都陷入了泥土之中。
庶母好像很不愿意看到她呢!
鳳綰衣輕笑出聲,然后扭頭對身邊的獄卒說道:“我和庶母有些話要說,你去外面等我吧。”
獄卒看了林素柔一眼,有些為難:“可是……”
“放心吧,你別離太遠了,有事我會叫的。”她怎么會讓林素柔有機會傷害她呢。
見鳳綰衣堅持,獄卒只好打開牢房,讓她走了進去。
放下手中的食盒,鳳綰衣慢條斯理地將它打開來,一股香味很快撲鼻而來。
別說吃了,林素柔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這樣的香味了,可她卻依舊坐在墻角不為所動。
“這大牢里面也做不出什么精致的菜肴出來,庶母可是大戶人家出身,吃慣了美味佳肴,一定很想念這樣的味道吧?”
這可是她特意去了醉仙樓,然后請掌勺大廚做了林素柔最愛吃的幾道菜式,才敢送來的。
將這幾道菜一一擺放在林素柔面前,鳳綰衣忽然覺得,這世間恐怕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心的人了。
“安南王妃還是請回吧,這等美味,民婦消受不起。”
天知道她忍著多大的恨意才能這樣平和地說出這句話來。
眼前就站著她這輩子最恨的人之一,她真想立即沖上去掐斷這個小賤人的脖子,可是她又清醒地知道,她不能。
為了能活著出去,哪怕希望渺茫,她也要克制。
聽到林素柔的自稱,鳳綰衣再次沒忍住笑了出來。
“真是難為庶母了,堂堂丞相府二夫人,卻成了下堂婦,階下囚。世事難料哇。”
“鳳綰衣,你別高興太早了,你那命賤的娘親死了八百年了,當年的人證物證也早已消失殆盡,單憑你的供詞,你覺得,官府會定我的罪嗎?”
她以為這樣就能觸怒自己?那她還是太小看自己了。
鳳綰衣凝視著她,眼神里滿是不屑,說道:“你以為我走官府這條路,就是想借官府之手懲治了你嗎?”
這不過是用來蒙騙鳳鴻澤的,她可沒這么好心。
見林素柔不解之中又帶著驚慌的樣子,鳳綰衣很是開心。
緩緩走到林素柔面前站定,鳳綰衣沒有絲毫畏懼,她料定林素柔是不敢動手的。
“庶母,這么長時間沒有見到卿卿妹妹了,你可想她?”
林素柔大驚,忽然拽住了鳳綰衣的裙擺,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對卿卿做了什么?!”
“看把你急得。”鳳綰衣蹲下身來,捏著手帕替她擦凈臉上的臟污,慢悠悠地說道:“庶母別擔心,卿卿妹妹很好,她一心想要跟夜臨風在一起,作為長姐,我定然是要滿足她的。”
只是到底什么時候呢?可能要等到他們都死了吧。
從鳳綰衣的眼中,林素柔看到了明顯的殺意,她呆愣地看著鳳綰衣,第一次有了恐懼的感覺。
面前的少女恍若從修羅地獄里走出來的魔王,只要她想,即刻就能要了自己的命,林素柔深信不疑。
“庶母你別擔心,綰衣會替你好好照顧卿卿的。”
鳳綰衣的臉上,盈滿了陰森的笑意,感受到林素柔的恐懼之后,這笑意愈發的深了。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動卿卿,不然,你爹也不會放過你的!”
林素柔以為,雖然鳳鴻澤不待見自己,可是對鳳卿卿那是實打實的寵愛,要是他知道鳳綰衣敢傷害鳳卿卿,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沒想到,鳳綰衣聽了,卻是嘆息著搖搖頭,說道:“庶母在牢中數日,想必是不知道的,卿卿妹妹已經失蹤很久了!爹爹秘而不宣,派人私下搜尋,一無所獲,現在,恐怕是放棄了吧。”
“你說什么?!”林素柔猛地癱軟在地,視線也變得呆滯起來,顯然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被押進大牢之前,她都沒聽說過這件事情,她以為鳳卿卿還好好地待在丞相府清華苑中啊!
不!她不信!一定是鳳綰衣騙她的!
林素柔癱坐在墻角,不住地搖頭,不敢去面對腦子里冒出來的一個個可怕的念頭。
鳳綰衣托著下巴,略顯不滿地嘟著嘴,說道:“庶母不信嗎?那庶母知道為什么我會來這里嗎?”
見林素柔毫無反應,鳳綰衣自顧自地說道:“是爹爹讓我來的,他擔心你泄露太多秘辛,本想在你未開口前,親自除去你的,只可惜這里到處都是夜鸞煌的人,他沒辦法下手,所以……綰衣就來嘍。”
她的語氣,就好像是在說著一件無可奈何的小事。
再看林素柔,臉上已無血色,哆嗦著雙唇,目不轉睛地盯著鳳綰衣。
“你沒這么大的膽子!”
“庶母,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鳳綰衣將筷子塞進她的手里,說道:“并非綰衣不敢殺你,而是綰衣還不想殺你。”
她連死都經歷過了,還有什么不敢做的。
林素柔忙不迭地扔掉筷子,連連后退,退到再無后路可退才停下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以為庶母你知道我想干什么的。”
“不就是想為你娘報仇嗎?!來啊!她本就該死,正夫人的位子本就該是我的!搶了我的東西,擋了我的路,就得死!”
林素柔抱著自己的膝蓋,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想要因此宣泄心中的驚懼。
鳳綰衣步步緊逼,清麗的面容忽然間猙獰起來,那雙幽深如深潭的眸子里,迸發出了無限的恨意。
那不僅僅是對林素柔的恨,還有對鳳卿卿的,還有對夜臨風的!
自己的不幸,都是這些人一手造成的!
不能放過,一個都不能放過!
她的手中,緊捏著那柄鳳簪,差一點,她就要將簪子刺進林素柔的喉嚨了。
但是她忍住了,那簪子扎進了她的掌心,錐心的疼痛讓她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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