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哥不回答,二當家便接過了話頭:“當時我們得到消息下山時,已經晚了一步,殺害他一家老小的,是另外一伙人,那伙人是被錢財迷昏了頭,那瘸子又死死護住錢財不放,所以才會激怒這幫人。之所以說他死有余辜,是因為……他的一家老小,都被他當做擋箭牌來使!等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家就只剩下他一個活口了,當時,他就舉著自己的孩子擋在自己身前。”
“不可能!”鳳綰衣下意識地去反駁。
那日瘸子是那樣的悲痛,他的親生孩子,怎么可能會被他用來擋刀呢?
見她不信,二當家也不多做解釋。
“這件事情,這一帶的土匪都知道。”
而那瘸子之所以會瘋,只怕也是因為接受不了這樣殘忍冷血的自己吧。
至親的家人一個個倒在自己面前,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呢?
那時候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們會留下那瘸子一條命,就是要讓他這輩子都活在這樣的煎熬里。
鳳綰衣呆愣在原地,這樣的真相讓她一時之間很難接受。
她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殘忍至此,而她此前還將這人當做同伴,她還想著要給這人報仇的。
夜鸞煌心疼極了,但是又不能表露出來,只好輕聲說:“剩下的事情,稍后再說吧。”
因為太過震驚,鳳綰衣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夜鸞煌帶出來的。
“鸞煌,你說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世上怎么會有如此狠心殘忍的人呢。”
“為利益所趨罷了,賣子求榮的事情,不也時常發生嗎?雖然不希望你難過,但是我還是想讓你看清現實。”
是了,這世上什么人都有的。
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都有,更何況拿自己的孩子擋刀呢?
眼眶忽然一熱,鳳綰衣連忙仰起頭,緊咬著唇角,不讓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落下眼淚來。
那個夢對她的影響該是多深,才會讓她介懷至此。夜鸞煌暗自想到,卻沒有問出口。
回到夜鸞煌的軍隊中去,鳳綰衣忽然發現了啞娘的身影。
“啞娘?”看著圍在康浩身邊呀呀亂語的啞娘,鳳綰衣很是詫異。
她以為之前二當家會帶走啞娘,是因為察覺到了什么,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見鳳綰衣來了,啞娘情緒更加激動,指著康浩,連聲說道:“鵝!鵝!”
聽了半天,鳳綰衣忽然醒悟,啞娘該不會是想說康浩是她的兒子吧?這怎么可能。
康浩一頭霧水,被啞娘糾纏得有些不耐煩了。
“先生,救救我吧,她一出現就圍著我叫個不停,我又聽不懂。”
想到啞娘不會說話,所以康浩才選擇忍耐。
鳳綰衣走上前將啞娘帶到自己身邊來,小聲說道:“啞娘,他不是你兒子,他有親生爹娘的。”
可是啞娘卻沖她擺擺手,再次沖到康浩跟前,一把捋起了康浩的衣袖,然后指著他的胳膊給鳳綰衣看。
在靠近肩膀的位置,一塊半巴掌大的紅痕出現在肌膚上,鳳綰衣驚住了。
啞娘告訴過的,她的兒子右胳膊上,有一塊胎記,當時還沒有這么大,可能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胎記也長大了吧。
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康浩來自汾城,胳膊上還有胎記……
“啞娘,會不會……”
像是知道鳳綰衣要說什么,啞娘搖搖頭,指著康浩的臉,又指了指宅子的方向,然后舉起自己的手掌,左看看,又看看。
“你是說他和大當家長得很像?”
啞娘連連點頭。
細看之下,康浩的確有幾分像大當家,只不過那大當家帶了一身的匪氣,連帶他的長相也變得兇神惡煞起來。
原本一頭霧水的康浩再聽到她們的對話之后,也明白了幾分。
他哭笑不得地說道:“先生,王爺知道的,我是汾城來的,雖然父母早亡,但是他們實實在在都是我的親生父母啊。”
再說了,就算他不是爹娘的親生,他也不會去認一個土匪當老子啊。
夜鸞煌也記得鳳綰衣在信中提過這件事情,只是他們都沒想到會是康浩。
“綰衣,會不會弄錯了?”
“我也不敢確定,可是你看啞娘的神情,她就是認定了康浩是她兒子,這件事情,我看還得看看里面人什么態度。”
若是大當家也愿意找回自己的兒子,他們倒可以來個滴血認清,當然,要在康浩也同意的前提下。
答應過啞娘的事情,總要辦到的。
鳳綰衣走上前去,將啞娘帶到了身邊,說道:“啞娘,你先別激動,我問他幾個問題好了。”
康浩的冷漠與反感許是讓啞娘察覺到了自己的莽撞,于是只好安靜站在鳳綰衣身后。
“康浩,我這樣問你吧,你的老家是不是汾城塔河村的?村南是不是有一口水井,水井旁邊還有一棵歪脖子樹?”
這些都是啞娘曾在信中寫到的,啞娘很清楚地記得當年丟下孩子時的場景。
眼睜睜地見證了這樣的痛苦,她怎么會忘記當時的畫面。
鳳綰衣的問話讓康浩目瞪口呆。
“我的確來自塔河村,村里那口廢棄的水井旁,的確有棵歪脖子樹……”
再往下,康浩竟是不敢再往下說了。
這些事情,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告訴鳳綰衣,可是她卻清楚地知道。
看著他質疑的眼神,鳳綰衣點點頭,說道:“世上沒有這么多的巧合,康浩,這樣說可能對你有點不公平,但是啞娘……很可能就是你的親生娘親,我剛剛問你的這事情,都是她曾經在信中告訴我的。”
康浩驚得連連后退,他從未想過自己不是爹娘的親生兒子啊。
雖然從小到大,總有人笑話他不像爹不像娘,可是他也沒有半點的懷疑啊。
康浩沒有看不起啞巴的意思,可是突然冒出來一個啞巴親娘,還有一個土匪親爹,他真的接受不了。
“那個……一定是弄錯了吧,可能恰好是我那里長大的,所以你們問的,我都知道。”康浩笑得很心虛,他一邊說一邊往后退,明顯是消化不來這個消息。
“啊啊!”啞娘抬腳想要去追,卻被鳳綰衣給攔住了。
“算了吧啞娘,給他點時間想想吧,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太突然了。”
連他們都不敢相信的事情,康浩自己會懷疑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啞娘點點頭,眼里的神采黯淡下去,眼淚不自覺地便涌了出來。
她一定很后悔吧,后悔當時沒有再堅強點,才會演變成現在的局面。
悲從中來,越想越憤懣的啞娘忽然朝著大宅子跑去。
鳳綰衣一驚,啞娘該不會是要去找大當家算賬吧?!
就在鳳綰衣準備去拉回啞娘的時候,夜鸞煌卻將她給攔住了。
“由他們去吧,這件事情應該交給康浩自己來決定。”
雖然他們完全可以利用這件事情來逼迫大當家歸順,但是這樣對康浩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被夜鸞煌給攔住,鳳綰衣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你說的對,我總不能什么事情都去插手。”
只要是扯上關于孩子的事情,鳳綰衣覺得她自己就會變得十分不冷靜。
即便很多事情她都已經想明白,可是對于墨兒的死,她做不到忘卻,哪怕是釋懷也不能。
她不知道別人會不會也這樣,當了娘親之后,便會格外疼惜小孩子,即便是別人的孩子,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要愛護。
在她身上,母子團聚的美好景象沒能發生,但是她希望康浩和啞娘可以實現。
隨著夜鸞煌回到軍營之中,雁漠北和軒轅敖都在營帳中等著。
之前都沒來得及同鳳綰衣說上話,此時再見到她,兩人不約而同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鳳綰衣微愣之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回來了,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她真誠地感激他們,如果不是他們夜以繼日的尋找,她也沒辦法現在就回到他們身邊。
雁漠北笑笑,連日來懸著的一顆心終于可以放下了。
而軒轅敖走上前去,很不識趣地將手臂搭在了鳳綰衣的肩膀上。
貼在鳳綰衣的耳邊,軒轅敖語氣曖昧:“可不是嘛,那你打算怎樣感謝我呢?”
夜鸞煌不語,板著臉一把揪住了軒轅敖的衣領,讓他遠離鳳綰衣。
“西涼王請自重!”
“你這個人也太不夠意思了!”軒轅敖撇撇嘴,小聲抱怨了一句之后,老老實實回到了座位上。
掃了他們兩人一眼,夜鸞煌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扶著鳳綰衣在凳子上坐了下去。
早前便發現了她的腿不對勁,雖然她什么都沒說,但是夜鸞煌能猜到,這段時間,鳳綰衣肯定是受了委屈的。
“去請軍醫過來。”
幸好他早早做了防范,每次帶兵出來,都會配上一名大夫。
此時營帳里就只有他們幾個關系親近的人。
吩咐完驚天之后,夜鸞煌扭頭對雁漠北和軒轅敖說道:“你們先出去吧,我要給她檢查傷勢。”
這話雖然說得曖昧,但是那兩人卻都捕捉到了重點。
“綰衣受傷了?”
“我這就去找他們算賬!”
兩人一唱一和,鳳綰衣哭笑不得。
“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沒關系的,很快就能痊愈。”
現在這節骨眼上,可不能再生事端了。
雖然沒有完全的把握讓這幫土匪歸順,但是最起碼,不能傷了表面上的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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