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瞬,就聽見陶夭道:“其實父兄對我,也是十分關心的。只是舍不得我在邊關苦寒之地受苦,就讓我來京城的王府里。父王說了,京城的叔伯嬸子們都是最好的人,如果我遇到困難,大家一定會替我主持公道的。從前都是我不好,是我不相信大家,沒有向大家求助。不過今天我是知道了,父王說的都是對的。他這么多年保護著叔伯嬸子,叔伯嬸子就會替他保護女兒。”
阿牛額頭上的冷汗涔涔的落了下來,情況越來越不對勁了。
以往那個眼睛長在額頭上,從來不會將尋常百姓們看在眼睛里的陶夭,怎么會主動和這些下賤的貧民套近乎,還主動尋求幫助。
看著那些義憤填膺的百姓們表示,沒辦法上陣殺敵,護著一個小女娃子還是不在話下,阿牛就覺得,自己今天攤上大事了。
不光是這樣,自家主子也攤上大事了。
陶夭又是對著周圍的人鞠了個躬,才道:“其實當初父王讓我回來京城,是因為皇上賞賜了這座西北王府之后,大伯,三叔和四叔本著手足情深的想法,來幫我們家料理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情。父王想著,這家里有親戚們住著,我回來,也會有人照顧,所以才放心讓我回來的。可誰知道……”
陶夭的眼淚又下來了,哭哭啼啼的指著躺在地上的鄧嬤嬤:“這老虞婆,竟然仗勢著是我三嬸兒的奶娘又是陪嫁,竟然欺負我……嗚嗚嗚……”
陶夭一面說,一面扭著身體跺腳,像極了市井之間瞧見那些小女孩兒受了委屈,對著大人告狀的樣子。
阿牛知道,不能再讓陶夭繼續說下去了,否則自己只怕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阿牛噗通對著陶夭跪了下去,抬手就左右開弓,給了自己好幾個嘴巴子:“奴才知錯,奴才該死,奴才讓四小姐受委屈了,求四小姐恕罪。”
陶夭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樣子,歪著頭瞥了阿牛一眼,驚訝道:“你自己打自己做什么?這又不是你的錯。污蔑我和人私奔的是你祖母,又不是你。”
陶夭說著又哭了起來:“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之前有人就造謠說我喜歡大皇子慕琮,我想著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就罷了,不去爭辯。可如今這私奔的罪名,我是不敢認的。我怕辱沒了西北王府的門楣,嗚嗚嗚……這尋常人家,若是遇到這樣造謠誹謗主子的,只怕就直接打死了。我想著這到底不是自家的奴才,是親戚家的奴才,這才小懲大誡了,可誰知道這刁奴竟然,竟然……”
陶夭說著,就指著鄧嬤嬤,大聲道:“這刁奴竟然躺下裝死,好讓大家同情她。如此愚弄大家,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阿牛趕緊大聲辯駁道:“小姐明鑒,我祖母年老體邁,是真的暈過去了?”
“是嗎?”
陶夭冷笑著瞥了鄧嬤嬤一眼:“聽說暈過去的人,灌一口馬尿,自然就會醒來了,那邊那位公子,可否借你的馬兒一用。”
鄧嬤嬤自認為是體面人,若是被灌了那等腌臜之物,只怕就再也不能在主子跟前兒伺候了。
與其躺在那邊等陶夭這個小賤蹄子各種編排,還不如爬起來和她對峙。
如此想著,鄧嬤嬤一骨碌的就爬了起來,一臉茫然的對著阿牛道:“阿牛,你怎么在這里。哎呦,我這頭是怎么了,頭好痛……”
阿牛趕緊上前扶著鄧嬤嬤,祖孫倆就在那邊演起來了雙簧。
圍觀的百姓們自然不會相信他們,一口一個不要臉,將鄧嬤嬤那樣臉皮厚的人都說的耳根子通紅了起來。
直接就去轟周圍的人,讓她們走遠一點,少管閑事。
可剛才陶夭就正經八百的替西北王感謝了周圍的百姓們,大家也都義憤填膺的說要留下來保護陶夭,自然不會因為鄧嬤嬤這樣一個年老體邁的嬤嬤做了什么就退縮的。
看著鄧嬤嬤的所作所為,陶夭著急阻攔道:“鄧嬤嬤,你不可以這樣。我父王和哥哥們那么辛苦,就是為了保護大家。你……你住著我家的房子,吃著我家的大米,怎么可以欺負我父王和哥哥們保護的叔叔嬸子們。你太過分了。”
阿牛心頭無比絕望,趕緊將鄧嬤嬤攔了下來,拉著鄧嬤嬤跪下來請罪。
鄧嬤嬤是什么樣的脾性,怎么可能因為陶夭這幾句話就跪下來請罪的,一副我什么都沒做錯的樣子站在那邊,梗著脖子:“不過是一群賤民,上不得臺面。四小姐就算是拉攏了他們,又能怎樣?”
陶夭震驚道:“鄧嬤嬤,你怎么可以這樣說話?”
看著鄧嬤嬤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陶夭嘆息道:“鄧嬤嬤,你可真的太讓我失望了。你這樣說話,怎么對得起三嬸兒?雖說你是親戚家的奴婢,可如今住在咱們王府,就要依著咱們王府的規矩來。凡對主子出言不遜者,庭杖五十,罰俸三年。”
鄧嬤嬤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庭杖五十,簡直是要了老命了。
哪怕僥幸活下來,罰俸三年,也是要傷筋動骨的。
她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三年可以活。
不過陶夭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念在你年老體弱,又是親戚家的奴婢,這罰不罰俸祿呢,不由我說了算,畢竟你并不是領我們王府的銀子。不過這庭杖五十,卻是必須要領了的。”
陶夭的話,倒是提醒了鄧嬤嬤,鄧嬤嬤在那邊梗著脖子大聲道:“奴婢不是王府的奴婢,四小姐不能用王府的規矩來懲罰奴婢。”
阿牛聽見鄧嬤嬤這話,只差眼睛一黑,暈倒在那邊。
陶夭張口閉口就是親戚家的,下意識的就將陶家二房和陶家另外幾房都分開了。
之前阿牛一直都覺得不對勁,如今聽見鄧嬤嬤大聲嚷嚷出來,阿牛才明白陶夭今兒在這大門口鬧騰了這么一場的目的,就是想要確認,這西北王府,除了她一個正經八百的主子之外,其他的都是親戚,奴婢也是親戚家的奴婢!
可阿牛心里很清楚,其他幾房老爺們住在這邊,想著的就是讓大家都覺得,他們就是王府的人,就是王府的主子。
如今鄧嬤嬤這一嗓子,算是將其它幾房主子們的臉皮狠狠的撕下來了。
這樣的場景,陶夭自然是很滿意的,笑瞇瞇的對著鄧嬤嬤道:“其實嬤嬤說的很對。親戚們住在咱們王府,咱們王府是應該以禮相待才是。就算是嬤嬤沖撞了我,污蔑我,想要毀了我的名聲,我也應該惦記著親戚們的顏面,將你交給三嬸兒發落才對。”
周圍的人聽見陶夭受了委屈,被欺負了,還惦記著以禮相待,惦記著親戚們的顏面,覺得這孩子真的是太懂事了。
之前那些不好的傳聞,肯定都是有心人故意污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