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濕器不停地噴出白色的水霧,葉霓仰躺在沙發(fā)上,電視閃著畫面,她心里一團亂。
事情不知怎么成了這樣。電話響,她閉著眼伸手去摸電話,摸了兩下,在角幾上摸到電話,按了接聽,“喂——”
“今天回家的早?”林赫的聲音遙遠的傳來。
葉霓睜開眼,拿著電話沒動,“……你知道今天有件奇怪的事情嗎?”
“什么事?有人給你送花了?”
葉霓說,“送花的是傻瓜,我讓接待處直接扔了,說的是另一件事。”
那么忽然就靜默了。
葉霓彎起嘴角,說道,“我們公司今天去中殊開會,莊殊問我,你什么時候回來,你說他是不是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
她的聲音傳過去,卻好像沒入黑夜,完全沒回應(yīng)。
她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她說,“不說話我掛了。”
“下次不許扔我送的花。”對面人說。
夜很靜,屋里很靜,葉霓聽到自己的心跳仿佛也靜止了一秒。
她拉了拉身上的毯子說,“你還沒回答,他們是不是知道你去了哪里?”
對面人倔強的僵持了一會,還是說,“……不會。”
語氣倒是肯定,林赫又說“這次我親自過來做融資上市的事情,他們怎么可能知道。真以為他們那么神通廣大。”
葉霓手摳著身上的拉絨毯子,“那他為什么問我,你什么時候回來?為了試探我嗎?”
“也許是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林赫說,“他還和你說什么了?”
葉霓想到網(wǎng)上的事情,如果不是林赫去了美國,也許這事早被發(fā)現(xiàn)了。這事情,發(fā)生在一個他們最忙的盲區(qū)。
好像有人掐算好了。她把事情,三言兩語對林赫說了。
林赫聽完,先問道,“最近向遠怎么樣?”
葉霓想了想,從她和向遠鬧翻吵架,也才不過半個月,這期間,向遠也知道他們公司忙,她說,“我不知道,他大概知道我們公司在忙銷售的事情,所以一直沒出現(xiàn)。”
“一號你們公司的例會,他來了嗎?”林赫問。
葉霓內(nèi)疚地說,“那天要忙銷售,所以這個月沒開。”
林赫笑了一聲說,“我怎么覺得你們公司的人總是不夠用。”
葉霓說,“本來就是這樣,養(yǎng)太多銷售也不現(xiàn)實。你以為我們能和你們公司一樣。”
林赫沒說話。
葉霓拿著電話,視線卻挪到茶幾的日歷上,這臺歷,原本在她臥室,不知什么時候拿過來,放在了這客廳,每天都要看幾眼。
她抿了抿嘴,想說話,卻更緊地抿緊了嘴。加濕器的水霧,令她有種莫名的困擾,她轉(zhuǎn)身,把臉對著沙發(fā)靠背。額頭抵著沙發(fā)。
林赫的聲音又傳來,很低沉,也很慢,他說,“通常名人夫妻出了丑聞,通常挽回形象的辦法,就是裝的更恩愛。哪怕一方出軌,回家打破頭,面對媒體也要先表現(xiàn)“不離不棄”。”
葉霓閉上眼。
林赫又說,“上至美國前總統(tǒng),下至各類明星。大家手段一致,說明在危機公關(guān)學(xué)派中,這是最有效的套路。”
葉霓說,“我明白。”對名人而言,連這點壓力也承受不了,那就不要當名人了。對她而言,現(xiàn)在是公司要上市的緊要關(guān)頭,沒有任何新聞,才是新聞。
林赫說,“越往上,競爭對手越多。你現(xiàn)在知道的,都不是你真在的敵人,那些躲在暗處,想要虎視眈眈的,才是你們金葉的敵人。”
“我也是這樣想的。”葉霓慢慢緩出一口氣,說,“我也不想向遠因為我承受這些無稽的壓力。也不想他們村子的人在背后對他指指點點。我不在乎,但我知道他們那兒的人都在乎。”
對面又是一陣無聲的沉默,有沙沙聲,這種國際的線路干擾,提醒著葉霓,倆人離的有多遠。
“葉霓……”林赫的聲音忽然又傳來,“……只是表面維持一種朋友關(guān)系就可以,你要和他說清楚,不要給他希望。你這也是在幫他。你們公司上市了,才能去幫四府,讓那地方,真正脫離現(xiàn)在的情形。”
這一段話,林赫說的很凝重很慢,好像生怕她聽不進去。
葉霓點了點頭。
又低聲說,“……我知道。”葉霓拿著電話,說完這三個字,莫名覺得鼻子有些酸。
她那天和向遠爸鬧翻,是因為對方找來公司,可是鬧成那樣,她其實都沒有想過要放棄開發(fā)四府。她知道那地方不好,可是,她曾經(jīng)一心一意,就是想給向遠一個往后的太平日子。
如果那地方開發(fā)了。四府人拿到賠款,并且有拆遷安置,以后都可以衣食無憂。她試過了,真的沒辦法還給向遠一個女朋友。所以只能還給他一個富裕的生活。
但這些話和想法,她沒有給任何人說過,卻沒想,林赫竟然知道她的心思,知道她一直不曾真的要放棄開發(fā)四府。
她沒有問林赫為什么知道,而是輕聲嘟囔著說:“……你以前也欺負過我。”
她聲音很低,又黏糊,林赫沒聽清,追問道,“說的什么?”
葉霓自己笑起來,說道,“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林赫說,“我又想了一會,要不,……你就把話給他說明白,就說你們公司正在海外融資上市。”林赫又說。
葉霓和向遠直到分手,也沒機會說,她原本準備開發(fā)四府。
葉霓看他這一會原來還在琢磨這個,怪不得沒聽清她剛剛的嘟囔,她說,“其實……那天我和向遠說分手,他沒有同意。所以這事情就一直拖著了。最近他就是偶爾給我發(fā)短信。”說完她撅起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說這個。
等了一會,等來林赫的聲音,“……你如果出現(xiàn),應(yīng)該是財經(jīng)版,而不是網(wǎng)絡(luò)論壇。所以他不同意,你也別逼他。咱們的樓盤十月開售,四府的事情一定得在這之前敲定,沒有幾個月,等四府開發(fā)后,他們的想法自然會不同。”
葉霓聽出來,林赫的思路完全是怕她吃虧。就聽林赫又囑咐,“先穩(wěn)著他們,用錢對他們最有效。也別多豎敵人,和以前那么鋒芒畢露。”
葉霓笑,“那是秉性,改不掉的。”
林赫柔聲說,“不用你改,身邊有人的時候再任性。這事我會讓人去跟進,看看什么人故意針對你。”說完后,他又加了句,“一會咱們倆掛了電話,我就去安排。”
葉霓應(yīng)了一聲,這事情確實刻不容緩,林赫知道她的擔憂,她甚至都沒說。
雖然網(wǎng)上說向遠的多,但是事情鬧成這樣,當然也有人說她……拔出蘿卜帶出泥,她希望別人和她明刀明槍來戰(zhàn),卻不是用這種手段。
這事情背后沒人搞鬼,打死她也不信。
金葉發(fā)展太快,擋很多人的路……所以一時間,她不敢確定敵人是誰。
心念一動,她忽然說,“對了,今天莊殊說,‘你不是和向遠分手了嗎’,我和向遠分手的事情沒有對外說,他怎么知道?”
林赫默了一會說,“你別怕麻煩,從那服務(wù)式的寫字樓搬出來吧,你們正好和莊殊的銷售告一段落。這時候搬地方也合適。”
葉霓深吸一口氣,這地方是胡曉非家的,到底是不夠放心。
她說,“……知道了。”
林赫略猶豫地說:“……我們公司那邊的風水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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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里,四扇的屏風一分為二,外面是沙發(fā),里面的桌上,只坐著三人。
葉霓右手拿起茶壺,給中間的人倒茶,“爸爸,我可不經(jīng)常給人倒茶,除了你。”說完她放下了茶壺。
葉長勝笑的見眉不見眼。
另一邊的葉嘉認命地拿起茶壺,“哥給你倒。”他站起來給葉霓倒,然后才是自己。
葉霓拿出張支票,遞給葉長勝,“完璧歸趙,還加利息。”
葉長勝拿起看。
葉嘉湊過去看,“你干嘛寫支票?網(wǎng)絡(luò)過賬多好。”
葉霓偎到葉長勝手臂上,“這樣直觀,讓爸爸高興一下。”
葉長勝抬手,憐愛地拍拍她的臉,“真的出息了。”
葉嘉說,“確實不容易呀。竟然要上市了。”
葉霓的指頭放在嘴邊,“就咱們自己知道。還沒成的事情,千萬不能說出去。”
葉長勝看著那五百萬的支票,已經(jīng)不會覺得驚訝。因為是自己的女兒,留心之下,會發(fā)現(xiàn)葉霓的公司確實發(fā)展的很好。
葉霓拿著茶杯喝了一口,對葉嘉撒嬌,“餓了,二哥你點的什么東西,這么久。”
葉嘉站起來,“這里二哥有熟人,怎么敢給我妹吃不好的。我去看看,今天空運回來的,等會你有驚喜。”
葉霓翻了個白眼,對葉長勝嬌滴滴地說,“沒見過世面的人才這么稀罕空運的。”
“咦,你這丫頭。”葉嘉繞到她身后,屈指要彈她的頭。
葉霓拿著茶杯威脅他,“你敢我就敢!”
葉嘉看她好像長著爪子的小貓,還是那調(diào)皮的眼神,笑著往外去,看著葉霓,倒著出包間,葉霓拿著茶杯,“不快我真的潑了。”她威脅。
葉嘉笑著急速關(guān)門,卻不覺撞上一個人。
“不好意思。”他忙回身,看到是個女孩,穿白色長裙。
女孩被踩了鞋,“怎么走路的。”白皮鞋上臟了一點。
葉嘉卻勾頭一看,“怎么又是你?”
那女孩抬頭來,很時髦艷麗的長相,眉心偏右的位置,還有顆朱砂痣,黃豆大,像點上的胭脂印,她立刻皺眉道,“怎么又是你,兩天踩我兩次。故意的吧。”
葉嘉笑看著她,“對不起,這次真的還不是故意的。”
“諒你也不是故意的。”女孩說,“你說說我怎么這么倒霉,昨天剛下飛機就遇上你,今天又遇上,都被你踩。”女孩看著自己的皮鞋。
葉嘉說,“昨天我去接人,對不起,不過昨天不是已經(jīng)道過歉了嗎?”
門一開,葉霓站在門口,狐疑地看著葉嘉,不去找傳菜的,和女孩聊什么聊。有腳步聲傳來,好多人,“靈靈……”
葉霓聽到這聲音,立刻蹙了蹙眉頭,抬頭,已經(jīng)帶上笑容。
老陳帶著幾個人走近,一看是她,說道,“怎么這么巧?你們也來吃飯?”態(tài)度客氣了很多。
葉霓說,“我和家人來吃飯,您也來這里?”
老陳說,“這里有野味,我以為你好這口。”
葉霓不知道這地方賣什么特別好的野味,但估計有葉嘉也不會點,她不吃那東西,她說,“那不耽誤您去吃飯了。”一點要多聊的意思也沒有。
老陳卻沒有走的意思,說道:“你們金葉最近發(fā)展的很不錯。有機會一起談?wù)労献鳌N覀冊谀銈兯母畬γ娴哪莻€樓盤。交給你們怎么樣?”
葉霓笑了笑,“隨時歡迎。讓您秘書打電話給我們公司就可以。”心里開始算老陳那個盤的工期。
老陳卻還不走,抬手一揮,“靈靈……來,爸爸給你介紹。”
他女兒走近,他一摟女兒肩膀,對著葉霓的方向說,“這是葉小姐,金葉發(fā)展有限公司的負責人。以后你們可以互相學(xué)習(xí)一下。”
叫靈靈的女孩和葉霓打了招呼,目光卻饒有興趣,一直看著葉霓。
這女孩眉心有痣,所以有些古典的味道,偏生打扮時髦,所以有種很吸引目光的獨特美。葉霓看著她,心里生出不適的警惕來。
“那就這樣,回頭我讓秘書和你們聯(lián)系。”老陳今天的心情顯然很好,沒似往常亂咬人,就走了。
葉霓看他們拐過長廊,回頭看葉嘉一眼,他還望著那邊。葉霓毫不猶豫,使勁掐他一下,“你不許喜歡那個女孩,她是老陳的女兒,你想都別想!”
葉嘉詫異地看著她,“……你怎么這么*?”
葉霓惡狠狠地說,“別說我沒警告你,絕對不行。”就老陳那處事作風。葉霓見一次都嫌多。推著葉嘉說,“不許想,不許看,我要吃飯。”
葉嘉哭笑不得,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排第一。哥結(jié)婚了,你以后也排第一。”
看著葉嘉走遠,葉霓站在門口,手心里冒出汗來,這人,已經(jīng)想到結(jié)婚那么遠了嗎?她腦中有那女孩的朱砂痣一閃,那女孩,皺眉的樣子別有韻味,令人心生憐愛。
葉霓回頭,推開包間門。
旁邊有酒柜,她看到自己……健康,調(diào)皮,精神,也甜甜的。就是距離“心生憐愛”比較遠。
她對著奇怪望著她的葉長勝說,“爸,是不是我對我二哥太兇了,所以他一定要喜歡個和我背道而馳的。”
雖然只那么短短的一下,但她知道,葉嘉喜歡那女孩。
這個……絕對不行!
想都別想。
某人*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