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師是做創(chuàng)意西餐的,做成頭盤的蘑菇,裡面拌著橄欖油,鮮檸檬,一點點烤過的甜菜。只有一小點,擺在盤中間。
頭盤的作用原本是爲了勾起人的食慾,這蘑菇飽滿多汁,看上就好吃。胡曉非拿起桌上的手機,“這倆人應該也沒裝手機,估計打電話也找不到他們。”
正說著,林子裡有了聲響,腳踩在樹枝上的聲音,胡曉非望過去,不一會,那倆人一前一後出來了。
葉霓走在前面。
胡曉非說,“你們倆怎麼空著手出來?沒帶點吃了,也沒順便帶把花,放在這桌上點綴一下,全無生活情趣。”
葉霓生氣林赫正是一把花,現(xiàn)在胡曉非又這麼說,她在姚想對面的位置坐下。桌上她的雞尾酒也時光不再,裡面的冰全成了水。這東西要喝,就得趁著時候,等冰全化在裡面的時候,就沒法喝了。
林赫在她旁邊坐下,對面是胡曉非。
胡曉非開了句玩笑,卻沒人接話,這不對勁,他看看對面的兩人,那倆人都不說話,拿著桌上的毛巾擦手。
姚想端起自己的margarita喝了一口,對葉霓說,“你那酒不能喝了,要喝什麼我讓他們?nèi)ツ谩!?
林赫掃了一眼葉霓面前的杯子,那平底的杯子外,全是水霧,裡面的檸檬和薄荷葉也沒了氣質(zhì)。
葉霓順手推開,說道,“我喝水就可以。”這是林赫調(diào)的,想來剛剛也是滿懷誠意,現(xiàn)在就這樣了,進去走一圈,還生一場氣,葉霓覺得喝什麼有什麼關係,心情不好,她想喝涼水。
這下,連姚想也肯定,那倆人不對勁了。
以姚想對葉霓的瞭解,她這個人,就算明天世界末日了,今天也應該要穿的漂亮,吃喝講究,這種感覺毫無理由,但和葉霓接觸幾次,這東西就留在了印象中。
有種人的生活,她會嘗試很多東西,但是主線條清晰。那種人,就是穿那種衣服,喝那種酒,註定該過那種生活的那種人。
姚想擡手,招呼那邊一個備餐的給葉霓去拿酒,“和我的一樣。”不能再讓別人給葉霓調(diào)了,那樣有些微挑釁林赫的意思,也容易形成直觀水平上的比較。
姚想覺得自己想的很體貼。
但他忽略了,他說的是,“和我的一樣!”
這裡正是林赫的心病,他心裡鬱悶難言的正是,外面男人對葉霓隨時可以有的虎視眈眈,還有他自己和葉霓沒辦法光明正大探討的關係。
雖然葉霓和向遠已經(jīng)分手了,但是畢竟對外,大家還都以爲向遠是她的男朋友,他現(xiàn)在和葉霓無論說什麼,都有些背後算計人的嫌疑。
他不想自己的這份感情,受半分的委屈。
自己的初戀,怎能不十全十美!
他站起來,又坐下,對那備餐的說,“ic。”
姚想擡手,在額頭中間揉了揉,意識到壞事了。以林赫和葉霓現(xiàn)在的階段,正應該是男甜女也甜,男的喝什麼,女的也喝什麼。讓葉霓和自己喝一樣的,林赫叫了別的,那語氣明顯在賭氣。
姚想立刻叫了那備餐的,說,“多調(diào)一杯,等會讓葉小姐兩個都試試,看你們調(diào)的哪一種更合她的口味。”
葉霓心想,“看人家姚想多會說話。”一句話,把女孩的面子全罩上了,也不讓自己挑,萬一是沒見過世面沒喝過這些的女孩子,問人家喝什麼,纔是刁難。乾脆這樣要兩種,又不說女孩本身的口味問題,而是考校調(diào)酒師水平。
但她還沒想完,就聽姚想對胡曉非說,“說到這個,我和你們順便分享一下帶女孩出去的時候,這叫東西上面的學問。”
胡曉非說,“你是說一次叫兩杯,讓人家挑嗎?這也就是葉霓,換了別人,你肯定不會捨得花這心思。”
這話倒是沒歧義,姚想和林赫關係好。男人往往照顧哥們的女人,比對自己還多兩分小心。
姚想說,“也不全是,葉霓是咱們自己人,她也懂事。我是說男人和女人,有時候思維上的不同。”
“哪裡不同?”胡曉非喝了口酒,這方面他覺得自己很有發(fā)言權。
姚想說,“有次和朋友去酒店喝東西,一個是我女朋友,一個是她的好友。然後是那天點酒的事情……”
他說的略慢,語氣聽的出有回憶的味道,“……那家酒店的紅酒吧很出名,我女朋友點了紅酒,她的女伴點了白酒,當時是中午,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吃午餐,午餐是海鮮,她們約我,我就去了,海鮮要配白酒,我之前喝的白酒,所以當時也就又點了白酒。誰知道,我女朋友當時就不高興起來。”
他看著林赫說,“放在我現(xiàn)在,我一定不會那麼做,可我當時22歲,也就沒想那麼多。你知道爲什麼?”
林赫25歲的生日都過了,他依舊不知道爲什麼,他說道,“這樣的女人,你還和她們出去,真是時間太多。”
姚想:“……”
葉霓想:典型的林赫。挑剔狂。姚想說人家一叫,他就去了,自然是很喜歡他那個女朋友。
胡曉非不忍心,覺得姚想可憐,爲了兄弟拼搏的一片苦心,和他自己同病相憐,他幫口道,“那你和別的女孩叫了一樣的東西,你的女朋友自然不高興,覺得你在和她唱反調(diào)。兩個杯子放在一起,一樣顏色外形的,條件反射就覺得可以配對。
雖然只是一杯飲料,但是在外人看來,你和另一個女孩喝一樣的,你倆應該是一對纔對。因爲普通人的慣性眼光看,情侶應該是一樣的口味,說的再過一點,口味都不同,怎麼做情侶。”
林赫呆滯住。
葉霓擡手擋上嘴,這是什麼學派的理論呀?
姚想說,“確實就是這樣,而且最絕的是,我當初根本沒這個意識,後來我女朋友問我,要不要喝margarita,她說她想喝。我還說不用,我喝白酒就行。”他端起自己面前的margarita,喝了一口,對林赫說,“後來我都是一個人喝這種酒,現(xiàn)在你明白了。”
林赫說,“我是明白了,你講的我都懂,可是你那女朋友這麼難伺候,你當時怎麼還和她在一起?”
胡曉非傻了般看著他。
姚想差點被自己的酒嗆死。他對林赫絕望了,對葉霓說,“你怎麼說?”
葉霓清了清嗓子,她覺得自己當然比林赫聰明,說道,“你女朋友離開你了呀,如果因爲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回頭和她解釋的。”
胡曉非又傻了般看向她。
姚想的表情慘不忍睹,覺得和這倆人這麼虐他簡直沒天理,他無奈道,“我想說的是:戀愛中的人,很多時候,要做的是一種姿態(tài),我女朋友其實不介意喝什麼,她甚至可以和我喝一樣的。但是我當時的舉動,等於幫她的女伴孤立了她。”
他輕輕摩挲著自己雞尾酒酒杯的底邊,“而如果我真的喜歡她,自然應該首先能做到遷就,可惜我當時不懂……也沒有在外人面前,做到一種和她同一立場保護的姿態(tài)。”
他看著林赫說,“不同身份的人,做事的考量要不同。我們這種人,身邊的女人非常多。做我們的女朋友,受到的詆譭也比一般人多。我當時完全沒想過,自己的姿態(tài)會令她傷心,令別的女人覺得有機可乘。”
林赫覺得涼意從湖面上吹過了,他不知何時,身上都出了冷汗。
葉霓也坐著不動,這種戀愛的境界,以前離她太遙遠了,她也從來沒有達到過。分手之後,一遍遍問自己,爲什麼當初會走到那一步。或者自己當時,爲什麼錯了?
惆悵,遺憾的令人說不出話來。這是此時姚想傳遞給她的所有感覺。
沒人和她分享過這種情緒,也沒人和她說過,愛情,原來可以這樣傷人,令人懷念,傷人於無形。
副廚過來放下頭盤,那精心烹製的帶蘑菇的小菜,葉霓半垂著目光,拿著叉子,一言不發(fā)地吃飯。
林赫也是。他想側(cè)頭看葉霓一眼,幾次都硬忍住了。
倆人各懷心事,無聲地對抗起來……
如果先低頭的一方,註定要遷就,那看誰能撐下去。
這倆奇葩,在姚想一番金玉良言之後,竟然第一反應不約而同想到,不要做戀愛中的被動者,要讓姚想知道,姚公子一定和他們絕交。
胡曉非一看,心裡罵,這他媽見了鬼了,這倆竟然真的鬧上了,這是窩裡反還是怎麼樣?或者以這倆狼狽爲奸,說不定在裡面商量好了,故意給自己這樣一張臉……好讓自己無法開口。
他今天來的目的一目瞭然,他不信他們兩個不知道。
所以沒關係,一試就知道。
胡曉非看著葉霓嚥下一小塊甜菜,立刻說,“是不是面面的,味道不錯?”
葉霓眼也沒擡的,嗯了一聲。無事獻殷勤的人她不用太給面子。
胡曉非說,“你們和中殊真的不合作了嗎?那事你怎麼想的,給我透個底行不行?如果真的沒戲,我就和我爸說,我也去外地搞工程了,順便鍛鍊一下。”
葉霓說,“合作講的是實力,等我們這期的銷售成績出來了,那是對中殊最好的說明。”
林赫忍不住看她一眼,這是葉霓曾經(jīng)對他用過的手段,她不求人,展現(xiàn)了手段,別人自然會來找她,他們新世紀的銷售一但火爆,莊殊總會有忍不住的時候。
金葉地產(chǎn)已經(jīng)是既成事實,這一點無可改變。
胡曉非看他也不說話,心裡終於得了明白,葉霓的態(tài)度明顯變了,以前還略微周旋,現(xiàn)在,一副有事或者想找事,都去找林赫的架勢。
金葉地產(chǎn)前面有林氏擋著,誰還敢輕易動她們?
胡曉非心想,就算是窩裡鬥,對外還不忘保持姿態(tài),用人半點不客氣,林赫還說姚想沒眼光,那樣的女人還和人家出去。自己都不看看,自己把葉霓都慣成什麼樣了。
她理直氣壯的用他的資源,用他的人,用他去擋風遮雨。這男人傻的,還愣是半點沒發(fā)現(xiàn)。
誰不可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