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偵破案件的過程中,邱云雪也不是沒遭遇過來自各方面的阻力和壓力,但是沒有一次象這次一樣,由王局長親自出面,先是進行誘導(dǎo)性的暗示,接著封官許愿。
邱云雪看看車廂內(nèi),自已現(xiàn)在是坐在王局長的車里,駕駛位后排是王局長,右邊就是自已,前面還有一個并不認識的穿著警服的彪悍大個子……
邱云雪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已已經(jīng)被形成了夾擊之勢,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隱隱之中,這三個人都對她形成了一種傾軋之勢,讓邱云雪感覺,如果自已不聽話,她已經(jīng)被“包圍”了。
這其實是一種心理上的威脅,實際上這三個人并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舉動。
邱云雪無意中一瞥,看到王局長另一邊腰上鼓鼓的,憑她幾年刑警工作的經(jīng)驗,一眼就看出來,王局長竟然帶了槍。
王局長竟然帶了槍!
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命案罷了,最多只能說被害人身份比較不普通,是個縣長的女兒,但是為什么會驚動王局長半夜三更大駕親臨?又為什么王局長要帶著槍?
現(xiàn)場沒有可對付的兇嫌,那么,這把槍,難道是對付自已的?
不,不會,王局長不會這么愚蠢,邱云雪忽然想明白,王局長帶著這把槍,其實主要目的還是壯他自已的膽,同時也可以威嚇自已。
還有前面那個不認識的彪悍壯漢,面孔完全陌生,找一個不認識自已的警察,這樣不論是對付自已還是保護王局長,對方都沒有絲毫的心理壓力。
因為如果市局的警察的話,難保會認識自已,都是同事,也下不了這個手。
是的,一定是這樣,八九不離十。
邱云雪只覺得自已后背上開始往下流細密的冷汗,也許,今天一個應(yīng)答不好,自已就會交待在這里了。
王局長自從說出那番話后,就沒有再繼續(xù)說什么,似乎用沉默等待邱云雪表態(tài)。
此時無聲勝有聲。
邱云雪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
此時看似平靜,但實則是邱云雪從警生涯中遇到的最危險的時刻。
如果遇到匪徒歹人,邱云雪反抗無果,那還是人人稱道的烈士;如果一擊成功,那她更是英雄。
但如今設(shè)計自已的,是上級、是同僚,不論結(jié)果怎么樣,自已肯定會被潑上無數(shù)的臟水,甚至成為他們粉抹下體制內(nèi)的敗類!
自已的勝算有多少呢?
邱云雪暗自揣摩著。
這一段短短的沉默,其實距離王局長話音落下也不過十來秒,但每一秒都過得象一天那么長,邱云雪在內(nèi)心盤衡著、思考著、用大腦劇烈的活動來迅速分析著。
但事情到了最后,其實只有兩條路。
一條是點頭稱是,服從王局長的安排,從此走上一條和趙菲決裂的路。
而其實趙菲和她相識,也不過短短的數(shù)月,這樣的選擇值得嗎?一旦選擇趙菲,那就得走上另一條路,選擇和王局長這方?jīng)Q裂。
邱云雪心內(nèi)的活動并沒有表現(xiàn)在面上,這得益于她一貫的冷若冰霜,再加上她努力掩飾著,因此一時半會王局長沒有看出什么異樣來。
不過,這個時候的狀態(tài)就是如此,一切取決于邱云雪的態(tài)度。
空氣中敏感的氣息就象點汽油在密閉的空間里蒸發(fā),只要稍一點摩擦,就能撞出火星,引燃熊熊大火。
“王局長,我明白了,感謝你的關(guān)照,我聽你的。”
邱云雪明確表態(tài)。
頓時,車內(nèi)的氣氛馬上松馳了下來,邱云雪鳳目一掃,就看到前面彪悍大漢的肩膀微微松懈了下來。看來,剛才他也一直在高度警惕著。
邱云雪看看車窗外黑乎乎的崎嶇路面,這一段是山路,四周荒僻無人,車子的右面就是深山溝,隨便弄死一個人,扔進這山溝里,一年半載都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邱云雪破過很多命案,所以她更明白,如果一個懂行的人要對付你,有千百種方法讓你尸銷骨滅、永遠不再出現(xiàn)。
隨著邱云雪臣服的話一出口,王局長心情似乎也放松了下來,他呵呵一笑,對邱云雪道:
“年輕人,就象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你們還有大把機會,我就不一樣嘍,恐怕在這個位置上能平平安安做到退休就是好事了。”
王局長的話里,似乎藏著一抹滄涼,但邱云雪已經(jīng)無心分析了。她開始預(yù)想,接下來她會遇到什么。
在她遇到過的背景強大的刑事案件中,有兇手的家屬通過權(quán)力干擾辦案、甚至偷走證據(jù)、想法設(shè)法銷毀物證的,有直接繞過警方,收買司法機構(gòu),最后輕判的……這些邱云雪都親自經(jīng)歷過,也有所耳聞。
但是這一次,真的不一樣。
不說王局長,就說前面那個不認識的彪悍同行,邱云雪雖然也練得一些拳腳功夫,但若要在他面前走上三招恐怕都不容易。對方身上一股無形的煞氣始終在壓制著車內(nèi)的氣氛。
邱云雪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就連王局長的領(lǐng)導(dǎo)氣勢也受制于這個人。似乎他更象是王局長的領(lǐng)導(dǎo)。
此時王局長大有深意的話,讓邱云雪心中一跳,莫非,就連王局長也被象她一樣威脅了?
什么人?什么身份?什么背景?可以威脅到一個市局的公安局長呢?
邱云雪陡然想到司馬瑨神秘的身份來歷,上次自已簽保密協(xié)議時對方久居上位者威壓于人的氣勢……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突然出現(xiàn)在邱云雪的腦子里。
她抬眼看著車窗外茫茫的黑夜,不再說話,王局長說完那些話,似乎也精力耗盡,閉上了眼睛,閉目養(yǎng)神,車廂內(nèi)一時間陷入了真正的沉默中。
而在這一片沉默中,除了大家微微的呼吸聲外,只有潛藏的思想在暗層下面劇烈活動……
趙菲被小警察帶著回到了大興縣,熟悉的大興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辦公室里,由于是證人的身份,所以趙菲可以在辦公室一角做筆錄。
不象上次在黃坑鎮(zhèn)中學那樣,被單獨關(guān)在學校的一個小房間里,由雷火替她做筆錄。
想到雷火,趙菲不由地擔心起來,不知道會不會遇到雷火的哥哥,大興縣刑警大隊副大隊長雷邦。
上次,司馬瑨對雷邦做了些手腳,鎮(zhèn)住了雷邦。現(xiàn)在司馬瑨出事了,雷邦會不會趁機又來對她做些什么不利的事情呢?
還好,現(xiàn)在是晚上,雷邦可能不上夜班,所以在忙碌的辦公室里,并沒有看到雷邦在。趙菲放心不下,故意問那個帶她來的小警察:
“你們的副大隊長雷邦今晚不用來幫忙嗎?這不是個大案子嗎?”
“雷副啊,他出差了,到外省去追捕一個逃犯。怎么,你們認識?”
“哦,有一點點認識,確切地說,我不認識他,是認識他家的一個親戚。”
可不是,那個討厭的呂老師她當然認識了。既然到外省去追捕逃犯,一時半會回不來,不用劈面看到雷邦,趙菲也就不擔心會被雷邦暗中算計了,一顆心放了下來。
“小姑娘,你喝杯水,咱們開始做筆錄吧。”
小警察見趙菲和邱云雪認識,所以對她態(tài)度還不錯,倒了杯水給她喝,接著拿出本子,開始讓趙菲做筆錄。
當然,主要是講述最后一次看到司馬瑨和秦蓮花在一起的情形。
關(guān)于這方面,趙菲也沒有什么好隱瞞和修改的,因為現(xiàn)場的目擊者多達上百人,還不包括時不時匆匆走過的同學,所以她就如實描述了一番。
“哦,秦蓮花被田申打了兩巴掌,后來流血受傷了,暈了過去,司馬瑨就抱著她往醫(yī)務(wù)室的方向去,就這樣你們再也沒看到他們了是不是?”
小警察一邊認真地做著筆錄,偶爾偷一打量,見趙菲長長的睫毛如扇子一般垂下,在下眼瞼處形成弧開的陰影,俏麗挺直的鼻梁下,線條分明的圓潤紅唇不知道為什么略顯蒼白,讓人頓時產(chǎn)生一股憐惜之情。
趙菲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的壓力,抬起眼來,那片好看的弧形陰影被打開,小警察竟然有突然眼前一亮的感覺。不過,他隨即意識到自已分神了,只好尷尬地干咳了一下,繼續(xù)詢問。
“是,我們馬上就往醫(yī)務(wù)室的方向去找他們,前后差不會超過五分鐘吧,一路上沒有看到他們,醫(yī)務(wù)室的醫(yī)生也說沒看到他們。從此就消失了。”
趙菲怨嘆,如果自已在事發(fā)時就直接跑下去和司馬瑨在一起就好了,至少司馬瑨送秦蓮花時,她也會陪在他身邊,不管司馬瑨遇到什么,她都要和他一起來面對。
“嗯,事情經(jīng)過就是這樣吧?好,你看一下筆錄,是不是有什么要補充或者有錯誤的地方,如果沒有,就在這簽個名,按個指紋。”
小警察把筆錄遞給趙菲。
趙菲接過來,正要仔細看,突然聽到辦公室外傳來一陣喧嘩,接著還有人興奮地嚷道:
“抓到了,兇手抓到了。”
兇手?難道是殺秦蓮花的兇手抓到了?趙菲的心中一緊,接著就聽到走廊上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