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和黑白無常約定的日子,卓寧和回瀾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坐在卓寧的房間了等候黑白無常。白俊和雷德不放心,自然也陪兩人一起等候。大家談談說說,時間慢慢過去。
傍晚,黑白無常果然依約來了。
這次還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白無常笑嘻嘻的聲音:“看來你們已經準備好了。你們還記得答應過什么嗎?”
卓寧沉聲回答:“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好!要記住了。不過我們不會讓你們有機會死一萬次的,你們若是不做,只能死一次,便永遠在地獄里出不來了”黑無常陰沉沉的提醒道。
回瀾竟然笑了:“你們有點羅嗦。”
白無常笑嘻嘻的道:“小姑娘有意思!聽著,你們修為不夠,只能夠用魂魄到冥界去。你們到床上躺好,我們好帶你們走。”
卓寧和回瀾早就用打坐代替了睡眠,房間里也沒有床,只有一個打坐用的矮榻。卓寧笑笑,和回瀾用平時練功的姿勢在榻上盤膝坐好。白俊和雷德語言又止。
黑無常冷冰冰的道:“走吧!”
卓寧只覺得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拉扯著,拉進了無邊的黑暗中。過了好一陣子,那股拉扯的力量才消失。卓寧立刻覺得渾身空蕩蕩的不受控制,輕飄飄的直往上飛。他凝神靜氣,發現平時聽話的真氣無影無蹤。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覺得身體一沉,落到地面,眼前一位穿著白袍,帶著白色高帽,臉色慘白,手持一根白色哭喪棒的瘦高男人笑嘻嘻的看著他。這位就是白無常了。卓寧左右看看,沒有發現回瀾,忙問:“回瀾呢?”
白無常嘻嘻一笑,吐出一尺多長的鮮紅舌頭:“黑無常一會兒帶她過來。說說,你們到陰司有什么事?”
卓寧答:“我想見見我母親!”四處打量周圍的環境,到處黑漆漆的,除了白無常,他什么也看不見。練會夜眼后,他還是首次在黑暗中看不見東西。
白無常笑嘻嘻的問:“就這樣?”鮮紅的舌頭一伸一縮。他每說一句話,鮮紅的舌頭都是一伸一縮的。
卓寧答:“就這樣!”他低頭看自己,見自己到是沒有改變,只是除了頭以外,手腳都不能動。
回瀾與卓寧不同,她在魂魄離體時,只覺被人擠得透不過氣,她很鎮靜,努力配合。在一陣氣緊后脫離身體,仿佛一下掙脫了所有的束縛,她在靜謐的黑暗中飛翔。她覺得非常愜意,想要和人分享她的感覺,她自然想到了卓寧。游目四顧,不光看不見卓寧,連她自己也看不見了,周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她大吃一驚,急忙收束心神,腳下忽踏實地,面前一個黑袍黑高帽,手持一根黑是哭喪棒的瘦高男人正哭喪著臉瞪著她。回瀾微微一笑,問:“黑無常先生?我們到了吧?卓寧呢?”
黑無常冷哼一聲,也是一條一尺多長的舌頭掉出嘴外,在他黝黑的臉色襯托下格外鮮紅醒目:“快走吧!他們在前面。”
回瀾好奇的到處張望:“這里就是冥界嗎?怎么什么也看不見?”
黑無常冷冷的答:“就快看見了。”
“你的舌頭是怎么弄的?那么長?好可愛喲!我怎么伸也只有一點點長。”回瀾邊說邊伸出舌頭,連下巴都夠不著。
“可愛?”黑無常只覺啼笑皆非,當了這么多年的無常鬼,還第一次聽人說自己可愛。
回瀾用手在自己身上比畫,嘰嘰咯咯的道:“是啊!這么長的舌頭掉在胸前,真的很酷耶!”
黑無常收回毫無威懾力的舌頭,一言不發的領路前進。此后,他的長舌頭再也沒露出來過。片刻后,與白無常和卓寧匯合一處。
白俊注視著盤坐在榻上,安詳的閉著雙眼的卓寧和回瀾,默默的禱告他們早日歸來。他先揮手變出一個七彩琉璃罩子,將卓寧、回瀾罩在一起,然后對一邊的雷德道:“此罩上附有我的精魄,你最好不要打公子和小姐的主意!”
雷德冷笑道:“真看不出來,白俊你到是對他們挺死心塌地的。”心中有些奇怪,白俊雖然一貫對人類不錯,但也要在不損傷自己的情況下,否則上次在雷澤決不會稍受威脅便供出一切。
白俊冷然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對手,但老爺你也可以對付嗎?”拿出一道畫在黃表紙上的符咒,“你看看這個!老爺給我的,你根本連碰都不能碰一下。你若有不軌,我好歹也能阻擋你片刻,老爺自會出關收拾你!”
雷德一瞪眼,正要反駁,忽然想起答應過卓寧的話,放軟口氣:“你放心,我雷德是言而有信的人,我不會傷害他們的。”
白俊指著門口道:“希望你說道做到!現在請你離開這個房間,在公子和小姐回來前,最好別靠近這間屋子。”
雷德一想,自己反正也不會對付卓寧和回瀾,退出去就退出去,只是白俊的口氣太傷人,不給他點教訓不行。雷德冷哼一聲,摔袖離開卓寧的房間。
白俊輕輕帶上房門,隨后也跟著走出來。
雷德離開卓寧的房間后,站在花園里等白俊。他當然要遵守和卓寧的約定,但卻不必對白俊客氣。瞧見白俊過來,雷德伸出右手就去扣白俊的脈門。白俊反應奇快,身子一矮,已經閃在雷德的后背,左手閃電般的擎出符咒,挨著雷德的背心作勢要貼:“我知道你要算計我,早有準備。你還是老實一點,不要逼我讓老爺來對付你!”
雷德呆住了,白俊的身手何時變得這么厲害?這當然是卓寧和回瀾教的。他淡淡的道:“幾日不見,沒料到你的功力提高不少,恭喜恭喜。”
白俊把符咒又貼近了一些,離雷德的背心不過半寸:“我現在全身經脈已通,又時刻注意著你,你最好老實一點!”
雷德低嘆道:“可惜你和我比,還是差得遠!”邊說邊朝前躍出,同時罡風護體,由背心生出一股斥力。
白俊時刻都在提防雷德,雷德剛剛一發動,白俊立刻右手一拉雷德的衣服,左手立刻去貼雷德的背心,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遠遠的。白俊站立不穩,踉蹌著后退。雷德一個漂亮的跟頭落在他的面前,右手來抓白俊的左手。白俊本能的躲避,卻發現自己一股大力籠罩著,根本動彈不得,只有任雷德抓著自己的左手。雷德在白俊的左手輕輕上一彈,白俊緊握著的符咒落在地上。
雷德對著路旁的梧桐樹輕輕一掌,梧桐上落下一段樹枝,蓋在符咒上,立刻燃燒起來,轉眼已經連同符咒一起燒成灰燼。
卓寧和回瀾匯合后,白無常笑著問:“你們到冥界來,就是要見見卓寧的母親?”
卓寧和回瀾一起點頭,回瀾道:“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問一問,上次你們帶走的肖韻馨,我們的師叔,她現在怎么樣了?”
白無常領頭朝前走去:“走吧,我們邊走邊說。”卓寧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前進,駭然發現白無常竟然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動。
白無常介紹道:“卓寧的母親死不瞑目,不肯過奈何橋,魂魄徘徊在地府的邊緣。她是一個凡人,本身的精氣不足,三魂七魄散而不聚,被一條毒虺看中,要收了她煉來害人。現在毒虺已經收了她的兩魂三魄,你們還算來得及時,一旦三魂七魄收完,就是我們去要,也會大費周章。現在我們只要找著她還在游蕩的一魂四魄,量那毒虺也不敢不放出她的那兩魂三魄。”
黑無常道:“肖韻馨已經去投胎了,投在仙界的一戶普通的人家。此生能否有緣修煉,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卓寧道:“什么叫地府邊緣?我們到何處去找我母親的魂魄?”他們走了這么久,周圍還是一片黑暗,看不出一點的變化。
白無常笑嘻嘻的道:“地府邊緣就是冥界的郊區,就是說你母親還沒有進城里去。”
說了和沒說一樣,卓寧知道問也沒用,跟著黑白無常飄飄忽忽的前進。
遠處出現一點閃爍的微光,黑白無常帶著兩人直奔微光而去。卓寧和回瀾終于可以看見冥界的景物了。
冥界里到處都是點點的亮點,有明有暗,忽上忽下,忽前忽后的漫天飄舞。這景象和金頂上,他們看慣了的“佛燈”很是相似。
卓寧到了這里,手腳終于又屬于自己了,他放松一口氣。側目看看回瀾,她平靜如常,卓寧不由有些佩服回瀾。他不知道,回瀾和他體質不同,一直都沒有受到黑白無常擺布。
黑無常指著那些亮點對卓寧道:“這些都是各種沒過奈何橋的魂魄,他們無所歸依,只能在此飄蕩。你母親也在其中。”
白無常口里念念有詞的舉起手里的哭喪棒,只見一紅四綠五點暗淡的亮點聚過來,匯在一處合成一個小小的光球。白無常用手托著小光球笑道:“好了,我們去找毒虺吧。”順著小路又朝前走。
卓寧跟上白無常,不相信的指著光球問:“這就是我媽的魂魄?她怎么不說話,她沒看見我嗎?”
黑無常冷冷的道:“她的魂魄才聚,又不完全,當然不能說話。”
卓寧心中巨痛,喃喃的道:“媽媽,阿寧來看你了,你聽見了嗎?”
黑無常道:“別叫了,她此刻支離破碎,只能感受痛苦,不能自主。知道你來找她,想動不能動,想說不能說,只會更加的難受。”
回瀾凄然的問:“我母親在此留了二十多年,也是這樣嗎?”
白無常淡淡的安慰回瀾道:“她是修煉過的劍仙,情況要好得多,可以魂魄不散,凝聚人形。你不是見過她嗎?她在這里也是那個樣子,而且她現在早轉世投胎,已經不在冥界了。”
回瀾忙問:“我母親到哪里投胎了?”她剛來就問了師叔的下落,黑無常答了等于沒答,此刻再問母親的下落,多半也得不到答案,但回瀾關心母親,還是忍不住要問上一問。
果然白無常笑著道:“她到塵世去了。你不會在認識她,她也不記得你了。她現在已經是和你不相干的另一個人了。”又是等于沒說,回瀾黯然的低下頭。
黑無常見狀安慰道:“你母親在這里等了你二十多年。我們念她對你的慈愛,幫她下世托生成人,你不用太擔心了,她過奈何橋也是我們送的。”
回瀾無語。說話間周圍的景色已經不同剛才,到處是怪模怪樣的魑魅魍魎,其中也夾雜著一些人,可是個個都癡癡呆呆的。幸好有黑白無常在,這些魑魅魍魎只在遠處觀望,卻不敢近前來。
卓寧指著那些癡癡呆呆的人問:“他們怎么和這些鬼類在一起?”
白無常說:“那些就是魂魄被煉制的人。他們只有在被放出害人時才會恢復神智,他們如果不愿意害人,就會倍感痛苦;如若是自愿害人,卻只有在此永遠受苦。”
卓寧惶恐驚叫:“我媽也會如此嗎?”
黑無常搖頭:“現在不會了。”
卓寧心有余悸,幸好自己來了!回瀾用力握握卓寧的手,卓寧心頭一陣溫暖。
這時,白無常指著遠處的一個土丘說:“那就是毒虺的洞府了。”
黑白無常帶著卓寧和回瀾走到土丘前,白無常托著小光球,高呼:“魂兮歸來!”
土丘腳下現出一個洞,先是兩點綠光一閃,接著一個怪物的頭伸出來,嘶嘶的道:“黑白無常,塵世的魂魄你們也要管嗎?”
卓寧定睛一看,看不見毒虺的身體,只能看見毒虺的一個頭露出堵著洞口。這個毒虺的頭上沒有毛發,覆蓋著細細的鱗片,頭頂上長著兩個開叉的犄角,一對巨大的眼睛閃著綠光,嘴又扁又闊,占據了毒虺的半邊臉,兩根彎曲的獠牙從嘴角露出來,開口說話之際吐著蛇芯子。不知道是一個什么怪物。
黑無常上前一步,厲聲說道:“人家的兒子找上門來了,今天你無論如何也必須歸還其余的兩魂三魄。”
毒虺點點頭,嘶嘶的道:“你們已經找到了另外的一魂四魄,即便我不還,你們也可以作法得到我的兩魂三魄。好!我還!但是,你們記著,這件事可不算完!你是她兒子卓寧吧?我會再找你的!”
卓寧抱拳為禮,揚眉朗聲道:“多謝歸還!卓寧隨時恭候大駕!”
毒虺恨了卓寧一眼,才退回洞中。五個褐色的光點飄出來。黑無常伸手接著,在手中一陣揉搓,光點由褐色變成兩紅三綠。黑無常攤開手掌,兩紅三綠五個光點飛到白無常的手里,和光球匯合到一處。光球變得明亮起來,爆散開來,接著廖秋霞站在大家的面前。
雷德上前扣著白俊的脈門,凝視白俊:“你還有什么話說?你再練千年,也不是我的對手!”
白俊咬破舌間,噴出一口鮮血,強提丹田氣,射出他不敢再用的扇骨。由于他們的距離是如此之近,雷德也不得不放開白俊,他雙手連抓,瞬間將所有的扇骨收在手內,難以置信的盯著白俊,吼道:“你瘋了!”
白俊射出扇骨,就是為了爭取一點時間,他暗叫:“公子,白俊有負所托,現在只能通知老爺了。”他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再次凝聚殘存的功力,正要做法,卻身不由己,動彈不得。原來雷德在他聚力的時候,已經借著他附在扇骨上的精魂,輕易的控制了他。
白俊附在扇骨上的精魂原本不多,就算被人收了也不足以控制他,但此刻他的大部分精魂都在護罩上,自己的功力又大受損傷,雷德不過稍施小術,立刻控制了他。白俊心中悲涼,卻無法可施。不過他身體雖然被控制了,神智還是清醒,還可以說話。他大喊:“雷德,你說過不會傷害公子和小姐,要言而有信!”
雷德搖頭,控制白俊用修煉的姿勢跪坐于地,道:“白俊,我不會對付你的公子和小姐!難得你還有一片真心,雷德佩服!不過你現在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說完,竟然把扇骨還給白俊,轉身走了。
白俊恢復自由,呆呆一愣,沖著雷德的背影高呼:“雷德,你也不會對付老爺吧?”
雷德頭也不回,冷冷的道:“我雷德頂天立地,不會對付卓寧和回瀾!不會對付陳騁!也不會對付你這個狐貍精!但你也不要惹我生氣!”
白俊又是一愣,放下一半心事,默默調息。
卓寧終于在冥界見到母親,母親憔悴多了。卓寧撲通跪在地上:“媽,原諒阿寧離開你那么久!”
回瀾也跪下說:“伯母,都是回瀾不好。”
廖秋霞摻起卓寧和回瀾,喜極而泣:“孩子,媽媽總算是等到你們了。你們現在還還好嗎?你們怎么到地府來了?難道你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