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彎腰抱起柱子,溫和的道:“大叔白天要去找人,回來再陪柱子玩。柱子想要什么東西,大叔給你帶回來。”
柱子抱著雷德的脖子,央求道:“我不要東西,大叔陪我去嘛,媽媽一直都沒時間,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仙猿呢。”柱子的父親在一次打獵的時候不幸被豹子咬傷,回來后不治而亡,此后只剩下孤兒寡母,日子過得甚是艱難。
雷德為難的道:“大叔的事情很急,不能陪柱子。柱子乖乖的自己和小朋友們玩,等大叔回來再和你玩。”
柱子懂事的放開雷德,滿臉失望的道:“其他的小孩都去看仙猿了,都沒人陪我。大叔要早點回來啊。”
雷德親了親柱子,才歉然地將他放在地上。
白俊忽然道:“雷德,我們到大堯山也只是做一個樣子,不如就陪柱子一會兒,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時間,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獲呢。”抱著柱子道:“告訴大哥哥,仙猿是什么?到什么地方去看仙猿?為什么要去看仙猿呢?”
柱子仰起小臉道:“仙猿就是仙猿,大家都要去看,我也想去看。我們每一個月都要去看仙猿。”
雷德笑道:“我還是進去問問別人吧。”邊說邊走進村子。
過了一會雷德匆匆走出來道:“據(jù)說在大堯山里住著一個神仙,每到初一就遣一頭白色的仙猿出來接受人們的供奉,同時贈醫(yī)施藥。聽說那些藥非常靈驗,不管什么病,吃了藥都很見效。”
白俊眼睛一亮道:“在什么地方供奉呢?要些什么東西?怎么他們開始不告訴我們?”
雷德笑道:“供奉的地方在堯川鎮(zhèn)的三清觀中,只要一些糯米就可以了。仙猿在礫川附近極是有名,村民們都不知道我們不了解這件事情,再說我們找的人叫巫璣,也不是神仙,自然沒有人告訴我們了。”從白俊手里接過柱子親了親,馱在肩上道:“今天多虧了柱子。走,大叔帶你去看仙猿!”
他們的腳程甚快,雖然沒有駕云,還是很快就到了堯川鎮(zhèn)。兩人在鎮(zhèn)上賣了一些糯米,隨著眾人到三清觀供奉。
三清觀不大,只有一間破破爛爛的大殿,名曰三清,但只塑了一尊神像,連牌匾也沒有一個,也不知道塑的是誰。神像的周圍掛著一些看不出顏色的帳幔,真是破爛得可以,看來平時也沒有道士打理。觀中唯一一個像樣的東西是神像前的一個大大的石制香爐,上面插滿了香。此時三清觀人山人海的擠滿了求藥的人群。但大殿實在太小,多數(shù)人沒法進入大殿,只能在外面觀望。這當(dāng)然難不住白俊和雷德,雷德馱著柱子三轉(zhuǎn)兩轉(zhuǎn)就來到了大殿中。
大殿中果然有一頭渾身白毛的猿猴在施藥。它將人們帶的糯米倒進身邊的一個布袋中,布袋不大,可它倒了許久的糯米也不見布袋鼓脹。白猿接受了糯米后,就會自另一個小口袋中摸出一個紙包給人。稍一留意就可發(fā)現(xiàn),白猿并不是接受每一個的糯米,它只接受大約一半人的糯米。沒送出糯米的人也就無法拿到靈藥,可他們居然也不太失望。白俊和雷德不明白,細(xì)聽眾人的議論才知道,仙猿只接受家中有病人的人供奉,那些不需要靈藥的人的供奉仙猿從來也不接受。
白俊暗忖,既然來了,還是去應(yīng)個景。要跟蹤白猿,還是需等眾人散了之后,遂提著糯米也擠上前去。誰知白猿仔細(xì)的盯著白俊看了半天,居然收下了白俊的糯米,也遞了一個紙包給白俊。
白俊接過紙包一愣,立刻察覺白猿給他的紙包與其他人的皆不同,里面是兩顆藥丸,他早注意到別人的都只有一顆而已。白俊不明其意,知會雷德來到人群外打開紙包,紙包中除有兩顆黃褐色的藥丸外,還在包藥丸的紙上寫著幾個字:“果有難?心誠則靈。”
白俊和雷德莫名其妙,看來這紙包是專門為他們準(zhǔn)備的,但這幾個字是什么意思呢?白俊連使手段,看了好幾個其他人的紙包,都是只有一顆黑色的丹藥而已,并沒有字。可見這個紙包竟真的是為他們準(zhǔn)備的。
既然如此,他們也不跟蹤白猿了,將柱子送回小村后,又來到大堯山。轉(zhuǎn)了半日,眼看太陽又要落下去了,還是一無所獲,白俊急了,縱聲大叫:“確有難!心亦誠!”聲音在山谷間回響,只是他叫了許久,還是無人應(yīng)答。
雷德喃喃的道:“心誠則靈,心誠則靈?如何才算是心誠呢?”
白俊拿出藥丸,吞了一顆,黯然道:“看來巫道友終是不相信我們,必定要我們吃了藥丸才肯見我們。”
雷德毫不猶豫的吞下另一顆,問道:“你說這是毒藥?”
白俊低頭道:“雖不中亦不遠(yuǎn)矣!這些雖不是要命的毒藥,但肯定是抑制功力的藥物。”
一陣山風(fēng)吹來,雷德打了一個寒戰(zhàn),渾身發(fā)冷,道:“果然是抑制功力的藥物。我們現(xiàn)在和平常人一樣了。從來不知道普通人是這么難受的,手軟腳軟,體弱無力不說,還渾身發(fā)涼。”雷德生來就有真氣,寒暑不侵,自然不知道一點普通的山風(fēng),足可以讓衣衫單薄的普通人瑟瑟發(fā)抖了。
白俊吸了一口氣,揚聲道:“我們已經(jīng)依足了道友的吩咐,還請道友現(xiàn)身。”
回瀾和雷音談笑一陣,突然對雷音道:“雷大哥好像對塵世中的一切一點也不知道,就是仙界中很多人都知道的四書五經(jīng),詩詞歌賦也不清楚,像一個沒讀過書的人,可我發(fā)現(xiàn)雷音大哥卻對塵世中的事情都很清楚。為什么你比雷大哥知道得多一些?”
雷音黯然道:“小姐想想雷宏培養(yǎng)我們是做什么的,哪會專門讓我們讀書呢,我們其實都沒有讀過多少書,不過因為需要認(rèn)了一些字而已。”頓了頓,雷音又笑道:“雷宏自己不能到塵世中去,可他專門找了一個人幫他收集塵世中的情報。大概是我比較沉默,他選中我來幫他處理這些收集來的情報,雷宏經(jīng)囑咐過我不要對別人提起,所以雷德他們并不知道這事。不過自從你們來到仙界后,雷宏再也沒有來自塵世的消息了,連幫雷宏收集情報的那個姑娘也回到仙界。我最開始就是在與她的接觸中了解到你們的,加上你們在仙界中的表現(xiàn),所以才讓雷德帶領(lǐng)雷神人去投奔你們。”
回瀾點點頭,這才知道與他們只不過是見過一面的雷音何以對她和卓寧有那么大的信心。也沒有仔細(xì)問那個姑娘的情況,一點也沒有想到,不久之后,她會遇見那個姑娘,并與之發(fā)生密切的關(guān)系。她最關(guān)心的是卓寧,掉頭發(fā)現(xiàn)卓寧又在拈著葡萄子沉思,很長時間沒有答話了,于是推了推卓寧道:“想不起來就算了,不要走火入魔了。”
卓寧笑笑,道:“想不起來當(dāng)然只有算了,只是現(xiàn)在反正無聊,想想也沒壞處。”抬手將手中的葡萄子拋開。葡萄子帶著淡淡的黑芒,劃出一條拋物線,遠(yuǎn)遠(yuǎn)的落在前面。
卓寧童心忽起,撿起地上的葡萄子一顆顆的彈開,道:“這玩意兒乍看還有點像小孩玩的玻璃珠子,只是大了一點,又實在是太冷了。若是能夠小一點,又沒這么冷的話,做成涼墊夏天到塵世中去販賣,一定可以財源滾滾。”
雷音失笑道:“卓寧公子真是異想天開。葡萄子秉性陰寒,不要說是普通人,就是功力稍淺的人挨著它也會打冷戰(zhàn),真做成涼墊誰敢用啊?就算是真如公子說的那樣,葡萄子小一點,熱一點,它還要媚惑人呢。否則不用到塵世,便是在仙界中也可以賺它個盆滿缽滿的。然放眼天下,有幾人可如公子小姐般坐在葡萄樹下,拿葡萄子當(dāng)作玻璃彈珠玩呢?”
回瀾拿起葡萄子,仔細(xì)的瞧了瞧,詫異的道:“這東西也能迷惑人嗎?怎么我一點也不覺得呢?”
雷音道:“葡萄子必須要進入人的身體中才可以迷惑人,小姐當(dāng)然不覺得了。據(jù)我猜想,白青梅的身體中說不定就有一顆葡萄子,所以幻化的黑衣人中才有她的形象,否則她又沒有見過夜星,葡萄子如何模仿出她的樣貌呢?”
卓寧腦海中靈光閃過,猛然一震道:“我終于想起來我在什么地方見過葡萄子了。我曾經(jīng)在師叔殺死的那個怪物鯪鯉的腹中見過它。當(dāng)時疾風(fēng)被鯪鯉吞進了肚子中,而這玩意就在疾風(fēng)的旁邊。我還以為是鯪鯉無意中吞下腹去的,所以沒有太在意。”
回瀾呆了呆,黯然道:“你是說在我們練功地洞中,師叔殺死的那頭鯪鯉嗎?”
卓寧頷首黯然道:“師叔果然是雷宏害死的。他見紫云靈芝已經(jīng)成熟,認(rèn)為師叔已經(jīng)沒用了,便讓鯪鯉來殺了師叔。可惜那頭鯪鯉太笨,被師叔搶先殺了。”卓寧這次其實真是冤枉雷宏了。鯪鯉原是聞著紫云靈芝的香味自己找上門的,雷宏不過是在鯪鯉重傷的時候才送了一顆葡萄子到它的腹中,原意到是想幫肖韻馨殺死鯪鯉,好讓肖韻馨可以輔助卓寧和回瀾修煉。是肖韻馨自己發(fā)現(xiàn)一道黑芒進入鯪鯉腹中,怕事情有變,給了鯪鯉一掌,力竭而亡的。肖韻馨功力盡失,雷宏才懶得為她耗費精神呢。
回瀾跪倒在地,拜了幾拜,含淚道:“師叔,你一直希望我們好,可惜你苦守二十多年,竟沒讓我們孝敬過一天就被壞人害死了。你在天有靈,保佑我們出去,戰(zhàn)勝雷宏,讓他也嘗嘗被人關(guān)在地下的滋味。”
卓寧觸動前情,亦跪倒哭道:“師叔,卓寧以前不知好歹,糊涂透頂,還一直在怪你,現(xiàn)在才知道你也是無辜的。卓寧以前從來也沒有給過你好臉色,枉你還是對卓寧那么好!現(xiàn)在你讓卓寧怎么才能報答你呢?”
雷音搖頭嘆道:“樹欲靜而風(fēng)不息,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確實是人間憾事。可你們總算還有值得你們想念的人,我們呢?”
白俊話音剛落,一個身穿淡青色箭袖長袍的大漢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正是被他們救出來的駱君成。駱君成仔細(xì)的打量他們,拱手道:“白仙長,雷仙長,上次承蒙你們相救,時刻銘記在心,本應(yīng)稍盡綿薄之力,但區(qū)區(qū)僅是巫仙長身邊的一個雜役,實在說不上什么話。巫仙長請教兩位仙長,何時轉(zhuǎn)行專責(zé)救人?上次救了區(qū)區(qū)在下于跌翠島六出山,此次又要到什么地方救公子、小姐?然公子和小姐何人?值得兩位仙長如此為他們犧牲?他們是如何失陷的?”
白俊回禮道:“公子就是上次救你的卓寧公子,小姐當(dāng)然就是回瀾小姐了。他們兩人駱道友也曾經(jīng)見過,一直是和我們在一起的。我們何嘗是專責(zé)救人呢?上次跌翠島之行不過是受令郎之托,難道駱道友竟然不知道嗎?”
駱君成愕然道:“我兩個兒子都死了好幾百年了,如何托付你們呢?”原來黑白無常因為陰陽不同,竟從來也沒有與父親通過消息,駱君成也不知道兒子竟然做了黑白無常。駱君成原本看雷德容貌大變,想要詢問的,這樣一打岔,也忘了詢問。
白俊于是細(xì)細(xì)說了前因后果,他料想巫璣必在一旁聽著,連卓寧和回瀾與雷神人之間的恩仇也一字不瞞的細(xì)細(xì)說了,只為怕走露風(fēng)聲,于地穴中的一切只字未提。這篇故事甚長,待得白俊說完,天早已經(jīng)黑盡了。一聲嘆息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世間果真有這樣的英杰么?君成,你帶白道友和雷道友來翠煙山莊吧。”
駱君成答應(yīng)了,帶領(lǐng)白俊和雷德徐徐而行。
是夜正直月初,星月無輝,山中一片漆黑。白俊和雷德失了真氣,也看不見道路,猶如驟然失明之人一般。一路跌跌撞撞的緊隨著駱君成,高一腳低一腳的前進。
他們早習(xí)慣了真氣護體,猛然沒了真氣,不禁很不習(xí)慣,腳步虛浮,比常人尚且不如。行進中不時被樹根荊棘絆倒,也不知跌了多少交,身上沾滿了泥土草屑,才滿身狼狽的來到一座山莊前。
一個提著燈籠的道童早在山莊門口守候了。他們一到,就帶著他們進去。
夜色中他們也看不清山莊到底有多大,只覺得進了一個院落又是一個院落,穿過一條回廊又是一條回廊,最后終于到了一個花園中,又爬坡上坎的走了許久,才順著一條碎石小徑來到一間丹室中。
丹室的正中立著一個丹爐,丹爐下火光熊熊,正在煉丹。一個垂髫童兒手持蒲扇在一旁精心照料爐火。
丹室一角有一木榻,榻上一個蒲團,蒲團上面盤坐著一個鶴發(fā)童顏,長髯垂胸的全真。見到他們來了也不起身,只是隨便的點了一下頭,淡淡的道:“貧道就是巫璣。兩位道友遠(yuǎn)來,是想君成助你們營救卓寧和回瀾嗎?只怕他修為太淺,即使有心亦是無力。”
雷德受了半夜的委屈,見巫璣態(tài)度傲慢,木榻前連一個座位也沒有設(shè),連最起碼帶客的禮節(jié)也沒有,分明是要他們站著回話,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早忘了先前決定低聲下氣好好求人之語,大步行至榻前,也不行禮,昂首道:“道友小瞧我們沒有關(guān)系,但不應(yīng)該小瞧公子和小姐,公子和小姐怎會有挾恩圖報的朋友?”
巫璣沒有任何表情,低眉垂目不疾不徐的又道:“那你們甘冒奇險,一定要見貧道,又是為了什么事情呢?”
雷德?lián)P眉正要答話,白俊怕他說出更不中聽的言語來,急忙拉拉他的衣襟,恭恭敬敬的唱了一個肥喏,道:“我們是有其他事要請教巫道長。此事不過浪費道長一些時間,不會給道長添任何麻煩。”白俊在遇見卓寧和回瀾以前,曾經(jīng)遭受過各種白眼,巫璣的態(tài)度他并不氣憤,見巫璣傲慢,言語中反到更是尊敬。
巫璣眼皮也不抬的道:“什么事啊?何礙說來聽聽。”
白俊當(dāng)即恭恭敬敬的說了雷宏的來歷。巫璣聽著聽著竟閉上了眼睛,雷德氣得只想大罵。白俊死死的拉著他,依舊恭恭敬敬的將雷宏的來歷說完,然后才請教媧族之事。
巫璣就好像沒聽見一般只管靜坐。雷德幾次都要大嚷,均被白俊制止。過了好半天巫璣才眼也不睜的揮手道:“知道了。君成,你帶他們到海棠閣先去休息休息。”
至此天已大亮,雷德見受了一夜的罪卻什么結(jié)果也沒有,再也忍不住,指著巫璣的鼻子大叫道:“你個牛鼻子,究竟是什么意思?說便是說,不說就不說!雷某縱橫仙界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不過仗著自己多去了幾個地方,有什么了不起!”